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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条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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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入镜之间那寂静的空间,对井沛然而言并非难事。他熟练地操作着终端,一个令他心头一沉的事实确认无疑:关欣的所有系统权限,依然被完整地保留着,畅通无阻。
这绝非是什么偶然。
当“关欣”的账号再次成功开启通往镜之间的密封大门时,井沛然彻底明白,这是一个精心设置的局。有人刻意保留了这些权限,如同撒下香饵,目的明确,就是为了引他前来。
沉重的步伐在空旷的空间回响,那面巨大、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特质玻璃墙再次映入眼帘。井沛然的眉头紧紧锁起,尽管早有猜测,但亲眼证实的那一刻,心脏仍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
封牧野,果然在这里!
更准确地说,是封牧野的躯体被禁锢于此。
以吸血鬼之君的力量,强行突破镜之间的封锁绝非不可能。井沛然深知,封牧野当初选择留下,根本原因是为了寻找同样藏匿于此的封梦,他只是未曾料到,封梦的拒绝会如此彻底和决绝。
他也明白,即便强大如封牧野,想要在异端管理局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自由出入其核心禁地,也近乎天方夜谭。因此,一场交易成了必然,封牧野交出了自身的某种“自由”或控制权,换取了留在这里寻找妹妹的机会。
“你可以睁开眼吧?”井沛然的声音在死寂的空间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仿佛被言语触动,玻璃墙后,那个静默悬浮、如同陷入永恒沉眠的银发男子,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双眼。
然而,当那双熟悉的金色眼眸完全显露,与井沛然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时,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窜升!
不对!
这双眼睛……形状与颜色一如往昔,却空洞得令人窒息。里面没有了过去那种深不可测的威严,它们如同两颗完美却无机的琉璃珠子,倒映着景象,却毫无神采,更无灵魂的波动。
眼前的封牧野,安静地看着他,却更像是一具被抽离了核心、只剩下生物本能或最低限度指令驱动的完美躯壳。
是谁对他做了什么?
这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锥般刺入井沛然的脑海,联想到之前封牧野出现在他和封梦面前时,都是借助他人躯体投射意识,一种极度的不祥预感迅速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难道封牧野的本体一直被困在这里,处于这种无意识的状态?
就在他思绪飞转、惊疑不定的刹那——“喀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的脆响。
他面前那面坚不可摧、隔断了他与封牧野的巨大玻璃墙上,毫无征兆地洞开了一扇“门”!那并非物理意义上的门,而是玻璃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形成一个可供通过的、扭曲的入口!
更让井沛然吃惊的是,在门洞开的瞬间,他隐约看到门后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似乎正对着他,脸上挂着一抹难以形容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微笑。
就在这人影出现的同一时刻:“呜——呜——呜——”
镜之间内,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疯狂炸响!红色的警示灯剧烈闪烁,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地狱入口!
井沛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和灯光惊得心脏猛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几乎就在警报响起的下一秒,他身后镜之间那厚重的密封大门伴随着气密阀释放的声音,被人猛地从外部推开!
井沛然豁然转身,只见一个女人,坐在一架造型精巧却透着冰冷科技感的轮椅上,被一名面无表情的人缓缓推了进来。
她有着一头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花白短发,面容冷静,眼神锐利如鹰,正是井沛然曾在孤儿院有过一面之缘、后来成为异端管理局最高掌权者之一的夫人。
她的目光越过闪烁的警报红光,精准地落在井沛然身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不应该再次来到这里。”
井沛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警报仍在嘶鸣,玻璃墙上的“门”和其后的人影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但他知道,那绝非幻觉。
他迎着夫人审视的目光,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声音因紧张的局势而略显低沉,却异常清晰:“如果我不来到这里,我就永远无法知道关欣到底在什么地方。”他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着轮椅上的女人,一字一句地问道:“所以,将关欣带到这个地方来的人,是您吗,夫人?”
当夫人从井沛然口中再次听到“关欣”这个名字时,她的眉头几不可见地微蹙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井研究员,以你的智商和判断力,应该很清楚,关欣已经不在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井沛然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压抑着激动,“如果她真的不在了,那她的遗体在什么地方?管理局对殉职人员的处理流程,不可能如此含糊不清!”
他这种追根究底、不得到答案绝不罢休的性子,在身为研究员时曾是极大的优点,但此刻用在追问夫人上,却只让对方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与烦躁。
站在夫人身后那名身着制服、如同冰冷雕塑般的护卫,气息似乎也更凛冽了几分,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井沛然心中雪亮,自从他踏入镜之间,触发了警报,又被夫人当场堵住,就不可能轻易地、安全地离开这里了。既然横竖都可能面临严重后果,他不如豁出去,将所有疑问一次性摊开!
他不仅要问关欣的下落,他更要弄明白被深藏在这镜之间最大的秘密!
“还有,”井沛然的目光锐利如刀,猛地转向那面巨大的玻璃墙,指向其后那个眼神空洞、如同人偶般的封牧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的质问在警报声渐歇的镜之间内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直接向这座庞大机构最顶端的权力者,发起了挑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红色警报灯投下的、不断扫过的光影,映照着夫人那张看不出喜怒的、深不可测的脸。
“你确定,”夫人的声音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她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紧紧锁住井沛然,仿佛要穿透他的灵魂,“想要从我这里获得答案?”
被她这样注视着,井沛然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深渊的边缘,脚下便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他攥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细微的刺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和坚定。
他绝不能后退!
为了关欣,为了封牧野,为了所有被掩盖的真相,他必须踏进去。
“没错。”井沛然迎着她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挑衅的笃定,“能够解开我心中所有疑惑的人,眼下看来,只有您了。不是吗,夫人?”
他对眼前这位女人的了解极其有限,除了知道她是当年在孤儿院选中自己的人,以及如今高踞异端管理局权力顶峰的夫人之外,其余的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
而反观对方,夫人却仿佛掌握着他的一切,他在孤儿院的过往,他在研究院的每一步成长、每一项成就、甚至每一次挫折,恐怕都清晰地记录在档案里。
她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或者说棋手,注视着他这枚棋子的一举一动。
但是这并不代表夫人真的知晓他的所有,有一件事是夫人绝对无法知晓的。
井沛然心底闪过一丝坚毅,他与黑之魔女的那场交易,他所支付的生命代价,以及那份被封印又觉醒的眷属契约。
这些超越常理、涉及更高层次存在的秘密,绝非夫人所能探查。
这份独属于他的秘密,成了他此刻站在这里,直面这位深不可测的掌权者时,内心深处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底牌。
“好。”夫人缓缓吐出这个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看着眼前这个敢于直视自己、甚至带着一丝孤勇的研究员,一个念头悄然浮现。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答案。”她的话音带着一种权衡后的应允,却又巧妙地设置了一个前提,“不过,你需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井沛然的心猛地提起,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夫人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哒声。“我眼下正好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实验,急需像你这样既有天赋人手。”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井沛然。
“只要你愿意参与这场实验,”她抛出了条件,声音平稳却不容拒绝,“我不仅会告诉你关欣如今确切的下落,甚至可以允许你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
她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井沛然的身后。
对井沛然来说,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交易,用他的自由和未知的风险,换取苦苦追寻的真相。
井沛然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根本没有选择拒绝的余地,夫人并非在征求他的同意,而是在告知他获得答案的唯一途径。
夫人口中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
疑问在脑中盘旋,但关欣的失踪、封牧野的异常状态、以及层层叠叠的谜团,如同沉重的锁链,拖拽着他走向这个明知危险却不得不踏入的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不安与抗拒,抬起头,目光重新变得冷静而坚定:
“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