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见你的死亡》林以夜

76、异能侵蚀（一）

　　“如今，是时候把我查到的，关于长生教的一切都告诉你了。”

　　听到林菲菲这句话，井沛然缓缓转过头，认真看向她。

　　其实早在欧洲重逢时，井沛然就隐约察觉到，林菲菲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但碍于当时复杂的环境与紧张的局势，她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时机私下交谈，加之后来井沛然突然被卷入镜屋、行踪不明，更是让林菲菲一度以为，那些秘密或许将永埋心底。

　　而在镜屋中找回全部记忆后，井沛然自然也从那些纷乱的片段里，拼凑出了与长生教相关的线索，此刻，他静待林菲菲的印证。

　　“我们查到，长生教的存在，与夫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林菲菲压低声音，语气凝重，“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她就是幕后主使，但根据我和吴捷队长的调查，这个教会极有可能是夫人为了她那位早已逝去的女儿而建立的。”

　　她顿了顿，继续道：“甚至连欧洲分局的那位苏明月，我们也怀疑她是在某种引诱下，加入了长生教，才导致了后来欧洲管理局的剧变。”

　　井沛然垂眸静听，林菲菲所说的这些，与他记忆中绝大部分信息都能吻合。夫人女儿的存在是最高机密之一，林菲菲和吴捷能查到这一步，想必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冒了不小的风险。

　　他抬起头，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吴捷呢？他现在在哪里？”

　　听到井沛然问起吴捷，林菲菲的眉头不由蹙紧，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吴捷队长说……他要去找一个人。”

　　“找谁？”井沛然下意识以为吴捷是独自去寻夫人对质或探查，毕竟眼下局势危急。

　　然而，林菲菲接下来说出的名字，却让他瞬间怔在原地。

　　“吴捷队长说，”林菲菲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与担忧，“他要去找一个叫关欣的人。”

　　关欣……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在井沛然心中漾开层层涟漪，时至今日，还记得关欣其存在、并执着于寻找她下落的，恐怕也只剩下他与吴捷两人了吧。

　　封牧野静立在井沛然身后，当关欣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时，他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他自然记得这个名字，那位异端管理局的夫人，曾试图用这个人的遭遇作为离间的筹码，在他与井沛然之间制造裂痕。他也从井沛然那里知晓，这位名叫关欣的研究员，早已在残酷的实验中失去了原本的存在，化身为额间刻着“1”的改造体霓焰。

　　而那个由关欣蜕变而成的存在，就在不久之前，在他与井沛然的眼前，被血族始祖司千星无情地吞噬，彻底归于虚无。

　　吴捷此刻去寻找关欣，注定只能是一场……徒劳了。

　　当关欣这个名字从林菲菲口中说出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井沛然神色间一闪而过的细微变化，立刻意识到井沛然不仅认识此人，而且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意义特殊，她心中涌起诸多疑问，但看到井沛然脸上那难以掩饰的复杂神情，所有问题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人，对井沛然和吴捷队长来说，似乎都是一个带来伤痛的名字，她难道已经不在了吗？

　　“我知道了。”井沛然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下，“我先去找夫人，她现在应该就在空中花园吧？”

　　在他们交谈的间隙，井沛然注意到许多异能者正陆续从管理局的掩体中谨慎地走出，其中不少人对他投来陌生而探究的目光，他们或许不认识井沛然，但都清楚他与林菲菲相熟。

　　关于夫人的具体下落，连林菲菲也无法确定，这场袭击来得太过突然和诡异，甚至没有人看清袭击者是谁，也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井沛然抬起头，目光凝重地望向司千星先前悬浮过的空域，这位血族始祖刚从千年的封印中苏醒，力量远未恢复至巅峰，然而即便如此，他随手一击就几乎将整个成州市异端管理局夷为平地。

　　血族始祖的力量……竟然强大到如此地步？

　　看着眼前化作焦土废墟的管理局，井沛然不由地转头，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封牧野。

　　封牧野立刻领会了他的意图。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霜华迅速沿着地面蔓延，攀上断壁残垣，空气中的水汽瞬间凝结。

　　当其他人察觉到温度骤降、惊愕四顾时，晶莹的雪花已从空中无声飘落。

　　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在废墟上熊熊燃烧、吞噬一切的烈焰，竟在接触到雪花的刹那，被一层急速蔓延的坚冰彻底封冻！跳动的火舌化作了静止的冰雕，肆虐的火海在几个呼吸间便被绝对的寒冷镇压、熄灭。

　　封牧野仅凭一己之力，便以这近乎神迹的方式，控制了这场足以将管理局彻底化为灰烬的灾难。

　　在其他异能者尚在震惊于那强大的冰系能力源自何人之际，封牧野已带着井沛然，如两道鬼魅般的影子，径直朝着异端管理局那标志性的空中花园而去。

　　恢复了心脏的封牧野，力量已非昔日可比，他揽住井沛然，身形轻盈地几个起落，便轻松跃上管理局最高建筑的顶端。

　　从这高处俯瞰，空中花园那巨大的玻璃穹顶清晰可见，其内繁花似锦，色彩斑斓夺目，与外界的废墟焦土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之所以能违背自然规律，四季常开不败，正是得益于当年关欣倾注心血研发的特殊生长液。

　　封牧野与井沛然无声地落在花园柔软的青草地上，几乎就在他们落地的同时，花园深处传来一声沉重的巨响，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

　　只见夫人正用手紧紧捂着肩膀，指缝间有暗红的血迹渗出，步伐略显踉跄地朝着花园中心区域退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她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人，当她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时，目光骤然凝固，站在她面前的，正是井沛然与那位她曾极力想要掌控或除去的吸血鬼之君，封牧野。

　　就在此刻，一道身影悠然自若地出现在夫人身后不远处。井沛然与封牧野同时望去，果不其然，正是司千星。

　　对于封牧野的出现，司千星丝毫不觉意外。他的目光掠过封牧野，又扫了一眼肩膀受伤、略显狼狈的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率先开口：

　　“封牧野，同为血族，你这位君王，着实令人失望。”他的声音带着古老的威严与毫不掩饰的批判，“带领族群避世隐居，你以为这样，就能让血族延续下去吗？真是天真。”

　　面对这位始祖的质问，封牧野眼神冰寒，毫无惧色地迎上他的视线。

　　“司千星，你虽是血族始祖，”封牧野的声音冷冽如刀，“但我并不认为，你有资格评判我的选择与作为。”

　　他绝不会忘记，正是眼前这位始祖囚禁了封梦的灵魂，并最终将她吞噬。对封牧野而言，如今的司千星，早已不是需要敬畏的同胞先祖，而是必须清算的仇敌。

　　夫人紧紧捂住手臂上不断渗血的伤口，敏锐地察觉到司千星的注意力此刻已从她身上移开，她抬起眼，阴鸷的目光立刻锁定了不远处的井沛然。

　　井沛然心中微震，他从未想过，那个在所有人面前始终依靠轮椅示人的夫人，竟然能够正常行走。过去的她，无论面对何种风浪，总是一副成竹在胸、波澜不惊的模样，何曾有过眼下这般鬓发散乱、血迹斑斑的狼狈？

　　然而，夫人自己却似乎并不在意这副窘态，当她看到井沛然的瞬间，眼中原本因受伤和逃窜而产生的慌乱竟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灼热的、如同发现猎物的兴奋光芒。

　　异能侵蚀……

　　四肢百骸传来的、如同被烈焰从内部灼烧的剧痛，让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原本，在“人造魔女”计划成功之后，她指望着利用魔女的力量优先解决自身异能侵蚀的致命隐患，岂料后续变故迭生，计划彻底失控。

　　既然33号实验体已经不知所踪……

　　她的目光死死黏在井沛然身上，一个疯狂而冷酷的念头迅速成型。

　　那么，就用他来替代好了！

　　只要能再次制造出新的魔女就行！

　　只要有新的魔女诞生，异能侵蚀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这个念头如同救命稻草，在夫人濒临崩溃的理智中疯狂滋长。

　　然而，她内心的盘算似乎并未逃过司千星的感知，这位血族始祖将冰冷的目光重新投向她，嘴角噙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讽：

　　“被自身力量一点点蚕食、焚烧的感觉，很不好受吧？”他的声音如同古老的诅咒，敲打在夫人的神经上，“这便是人类当初不惜代价、渴求获得异能时，所必须承担的代价。”

　　夫人猛地一怔，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他怎么会知道异能侵蚀的事？！

　　这个秘密一直被异端管理局最高层严密封锁，是绝不容外泄的禁忌。难道说，早在与管理局的创立者们合作、甚至更早的时期，这位血族始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能潜藏的这种致命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