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吉法师

43、[43]

　　孔公诸清谈高论，口虚枯吹生。
　　——《后汉书·郑太传》

　　.

　　前线扎营一个月，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都会有小股的胡人来骚扰。

　　白瑜一边给雷少瑕换着手臂上的绷带，一边埋怨着说他不该替雷瑶挡刀。
　　「他不是很厉害么。」
　　「白白……我不是替少爷挡的、」
　　雷少瑕知道，虽然白瑜现在是抱怨个没完，其实昨天看见雷瑶身上带着别人的血回来的时候，差点就给吓哭了。要是雷瑶真的哪里受了伤，指不定他当时就晕过去了。
　　见着血就这么大惊小怪的，也不知道他这个大夫是怎么当的。
　　「可是你受伤了，雷雷没有。」
　　白瑜嘟起嘴继续抱怨雷瑶总是在欺负雷少瑕。
　　「那也要怪我武艺不精，不是少爷的错。」
　　「我说是雷雷的错、那就是他不好。」
　　还是一样完全不讲道理的白瑜让雷少瑕哭笑不得，这种话不当着雷瑶的面说也就算了，要是让雷瑶听见了还不知道会怎么跟他生气呢。
　　虽然平时总看见雷瑶对白瑜总是一副铁面无私不许他胡闹的样子，雷少瑕却觉得雷瑶那根本是仗着白瑜满脑子都是他一个，只要白瑜有一丁点要变心的迹象，恐怕马上就轻松不起来了。
　　毕竟让白瑜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留在军营这种危险的地方之类的事情，换了以前雷瑶绝对不会同意。
　　就算是皇帝许了也没用。
　　「嗯，好了。」
　　还好只是被刀锋划过了而已，简单处理的话他还是能做的。
　　白瑜松了口气，垂下眼睛。
　　本来他其实就不擅长外伤的包扎，也不喜欢发黑的血在眼睛前面晃悠。虽然光是为了这个不知道被古是非念了多少次，可是不喜欢的还是不会变得喜欢，再说在那样和平的小镇里一半也不会有浑身是血的伤员出现，他就没有太在意这种事情。
　　明明说是随军的大夫，仔细想想自己这样真是有点不太像样。

　　「怎么了？突然就开始发呆了。」
　　「没事。」
　　白瑜咧开嘴对他笑了下，然后就立刻又垂下了嘴角。
　　「最近雷雷都不留在帐里陪白白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吧？雷少瑕苦笑着拍了拍白瑜的脑袋，向他解释说雷瑶也有很多要做的事，并不是故意不陪他的。
　　而且，雷少瑕发现雷瑶最近在战场上比以前还要骁勇，以一当十的气势都吓退了不少人。雷少瑕对他的反常有些在意，旁敲侧击着问他是不是哪里不顺心正好对着敌人发泄，雷瑶却冷静地吐出了白瑜的名字，回答说那个小冤家在军营里——
　　「不快些清理干净了这些麻烦，怎么放心得下。」
　　白瑜要是听到这番话，也就不会误会了。
　　「雷雷以前也受过伤的吧？上次在医馆的时候就很介意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好像有很多。」
　　「哎？嗯……那也是难免的事情。」
　　虽然是有过伤重到让人捏把冷汗的事，不过那也是偶尔中的偶尔，而且雷瑶身子又不弱，除了会有伤痕留在身上之外也没有什么后遗症。
　　「那白白怕他受伤，其实是不应该的想法？」
　　白瑜可怜兮兮地扯了扯雷少瑕的手。
　　「当然不是。」
　　之前石韫玉问他说有没有被一点都没长大的白瑜吓到的时候，雷少瑕就想过了。其实白瑜像个小孩也没有哪里不好，不管是任性又爱撒娇的性子，还是一心替雷瑶着想的地方，只要白瑜喜欢雷瑶又高兴，雷少瑕觉得完全可以放任自流。
　　再说十五王爷自己明明也没想对白瑜的孩子气采取什么抑制措施啊。
　　「我也不希望少爷受伤。」
　　「可是……白白知道是少瑕受伤的时候，一下松了口气。白白是不是很坏？」
　　——果然那么想了。早知道白瑜肯定是那么想的，听他这么说出来雷少瑕反倒是松了口气，对着白瑜笑了起来。
　　「白白是因为喜欢少爷才那么想的，一点都不坏啊。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替白白保护好少爷的。」
　　白瑜愣了愣，立刻转悲为喜扑到了雷少瑕身上。
　　「少瑕最好了！」

　　.

　　才走到门口就听见白瑜欢欢喜喜地叫着雷少瑕的名字，石韫玉叹了口气。
　　「药换好了没有？」
　　雷瑶说要带着雷少瑕去巡查，结果被白瑜板着脸教训了一通。石韫玉不知道该同情他还是说他是活该，看见白瑜昨天急急忙忙给雷少瑕包扎的样子，就该知道今天白瑜不可能让他把人带出去了吧。
　　不过白瑜也确实做得有些过火，看上去根本就是比起雷瑶更喜欢雷少瑕的样子。要石韫玉说的话，既然白瑜那么喜欢雷少瑕，干脆就认他做哥哥算了，省得每次雷瑶听见这种话的时候都脸都黑成一片，明明雷少瑕根本就构不成威胁。
　　「王爷……我这就出去。」
　　「别急着走。雷瑶马上就回来了，不过好像在外面还遇上了郝大人派来的人，怕是一时半会的也打发不走了，你就留在这里吧。」
　　被白瑜拉着手站不起来的雷少瑕看看白瑜，点了头。
　　「什么嘛、」
　　白瑜对郝潜蛟总有哪里不太满意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雷瑶他们的态度影响了的缘故。
　　「难得今天雷雷那么早就回来了……」
　　「我也没办法啊，人家是来送粮草的，总不能把他们赶回去吧。」
　　石韫玉是觉得郝潜蛟做得已经明显到让他连去拆穿都会显得自己很无趣，每天都来的胡人今天却连影子都看不见，怎么看都是算好他要送粮草来特别放行。
　　算了，看在粮草的份上——
　　「你去应付不是就好了么？让雷雷来陪我嘛。」
　　「我会去的，但雷瑶不能不在。」
　　雷瑶肯定也比较喜欢陪在白瑜边上，而不是那群在他眼里等同于粮草的人。
　　「我不管。」
　　白瑜哼了一声，要石韫玉替他想想办法。
　　「我当然知道白白不会管的……不过你太胡闹的话，雷瑶会生气的。」
　　「嘁、」
　　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惹雷瑶不高兴好像不太划算？白瑜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之后，把脸埋到了雷少瑕怀里。
　　雷少瑕苦笑着轻拍了白瑜的背脊，抬起眼睛看了看石韫玉。十五王爷的做法他还是很难理解，对白瑜连拐带骗的也就算了，可是偶尔又好像很为雷瑶的事情考虑，分明就是把雷瑶看作了情敌，干嘛要帮着雷瑶哄他呢。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看来是回来了。」
　　话是那么说，石韫玉坐在边上捧着自己端进来的茶杯，稳如泰山。
　　「……王爷不出去可以么？」
　　雷少瑕不解地问了。
　　石韫玉轻轻地耸了耸肩，反正他不急着要见雷瑶和粮草，等外面喧闹完了再去也没什么要紧的。而且雷瑶应该会先来看看白瑜，再哄他两句。否则要是他回来了却见都不见白瑜，白瑜绝对会闹翻的。
　　他正那么想着，雷瑶就已经走进来了。
　　「少瑕，伤口怎么样？」
　　「让少爷操心了，没什么大碍了。」
　　白瑜乖乖趴坐在雷少瑕的身边，难得没有扑过去，只是抬起头扑闪着眼睛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
　　雷瑶觉得白瑜像是有些奇怪，在他边上蹲下了，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哼、」
　　「又是谁惹白白生气了？」
　　对自己又用了哄小孩的语气这件事，雷瑶也很无奈。但是看见白瑜哭丧着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要像是对付小孩子那样和他说话。
　　谁让白瑜总是摆着张孩子气的脸，害他不自觉跟着回到了五年前。
　　「白白没有在生气。」
　　白瑜扁着嘴，说着些一听就知道是气话的话。

　　「……什么人？」
　　雷瑶光顾着要哄白瑜，突然就听见雷少瑕出声呵斥了一句。雷瑶回过头看见帘子颤了一下，皱起眉头站了起来。
　　在帐子外面似乎是没能来得及逃跑的是和粮草一起来到了军营里的欧阳。虽然据他说是郝潜蛟让他负责押送粮草，不过雷瑶怎么看他都只能算成是和粮草一起被送来了的而已。
　　嘛、反正对雷瑶来说怎么都无所谓，何况那些饥渴的士兵看上去好像还蛮欢迎他的。
　　「有事么？」
　　「我听人说将军您金屋藏娇，谁都不许走近您的帐子，我一时好奇……」
　　欧阳倒是显得异常的镇定，知道自己无从狡辩干脆就说了实话。不过他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眼睛直直地扎到了雷瑶的身边。
　　一样是出于好奇跟了出来的白瑜站在那里。
　　「……却没想到藏的是个男人。」
　　「白、……你跟出来干什么？」
　　雷瑶被白瑜吓了一跳，可是白瑜却也不搭话，歪着脑袋把眼前的欧阳上下打量了一遍。
　　这个人应该就是让他介意得就差没乱七八糟的什么欧阳吧？白瑜又扭回头看了看皱着眉头的雷瑶，叹了口气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转身就又走回了帐子里。
　　他这是出来干什么的啊？别说欧阳了，连雷瑶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

　　「白白？」
　　白瑜出乎意料地跟着雷瑶走了出去，石韫玉他们没来得及拦住，又听到欧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以为白瑜会大闹一场。结果白瑜却没有走出帐子，连话都没说，直接又走了回来。
　　「那个人在外面。」
　　「我知道……白白你要是想生气、」
　　石韫玉以为他是觉得不能在外面和雷瑶生气，这才忍耐着就回来了，当即很善解人意地劝他在自己面前不用忍耐，想怎么闹脾气就怎么闹好了。
　　「白白为什么要生气？」
　　可是白瑜却摆着张无辜的脸，扑闪着眼睛乖乖巧巧地笑了。
　　「呃、」
　　因为之前每次说起欧阳的事情他不是都生了气么？当然石韫玉是认为这完全没有必要。所以被白瑜这样反问了的时候，石韫玉一下也说不清为什么会觉得白瑜应该生气。
　　白瑜没等他回答，突然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整个人都凑到了石韫玉的面前。
　　「你去叫雷雷陪白白吃晚饭好不好？」
　　「哈啊？刚才不是说了么，雷瑶要陪那个人的。」
　　「那你把那个人也叫来一起吃就好了嘛。反正他也看见白白了，白白没必要特别避着他啊。」
　　白瑜说得倒是也没有错，可是总觉得让他和欧阳在一个地方吃饭会有点不太妙。毕竟虽然白瑜现在没有在生气，又不代表他看见了欧阳故意破绽百出地掩饰着的图谋不轨之后也不会生气，到时候他闹腾起来要怎么收场啊。
　　石韫玉皱了下眉头，还是拒绝他会比较好吧。
　　「好不好嘛……」
　　看他还在犹豫，白瑜拉着他的手晃个不停，嘴里发出了很让人怀疑他年龄的撒娇声音。
　　「石韫玉最喜欢我了对不对？」
　　石韫玉被点中了死穴，再加上白瑜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可爱，也就只能认了命。
　　「是，我替你去说就是了。」
　　「我就知道石韫玉对我最好了！」
　　尽管白瑜就是这种只要人家顺了他的意就可以欢欢喜喜地什么说最喜欢你了的性格，不过石韫玉听他那么说还是觉得很开心。
　　就算之后可能会有麻烦，但反正那是雷瑶头痛的事情，他才无所谓。
　　可是看见白瑜笑得就跟朵花似的，石韫玉却又不安起来。就算白瑜没有在生气，好像也不应该这么心情愉快的样子吧？
　　明明他只要听见欧阳的名字就会哭丧着脸说雷瑶见异思迁的。
　　「……白白你不会是想趁机跟他说什么雷瑶是你的之类的话吧？」
　　石韫玉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皱着眉头试探似的问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郝潜蛟是想要用欧阳来收买他们，也已经很默契地决定了在这件事上给郝潜蛟点面子假装上当，要是被白瑜坏了事的话——
　　「没有啊。……白白才不会输给那种人呢。刚才看见本人的时候真是连干劲都提不起来了，雷雷要是被那种人勾跑了的话，白白绝对要把他的眼睛挖出来洗干净再装回去。」
　　「哈啊？」
　　——刚才他是不是摆着张可爱的脸蛋却说出了很可怕的话？
　　「反正白白就是想要和雷雷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