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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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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再次开始震。
还是陆潇雅?曲楝这次没有迟疑地拿出手机,号码没有名字,只显示是一个“*”。
周清明。曲楝不动声色地接起来:“喂。”
陆潇雅在那头不知道为什么吃吃笑:“你要是再迟一点回来,就会看到不止一个尸体……”
曲楝的脸色立刻剧变,钱已经在机器上点好数,他的手猛然用力砸在柜员机的输入键上,瞬时输入了一堆乱码。柜员机响着提示音提示他输入了错误的密码他浑然不觉:“他的手机为什么会在你手里?你在哪里?小优在哪里?”
陆潇雅怎么会突然发起颠来跑到楼下去,还和那个人撞见?即使撞见,也不至于动起手来,即使动起手来,也不见得就是那个人吃亏!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人是不要命的!要和他对上,只能比他更不要命!
“啊……抱歉我忘了帮你问他。”陆潇雅发出个柔软的拖音,似乎是低头往地上瞅了一眼,脸上微微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曲楝看不见,“可惜我捅得准了点,应该是没救了。在你家楼下。”
柜员机开始发出警报声,曲楝顾不得再理会那些钱,一边打电话一边拦了车,“不止一个尸体是怎么回事?你还伤了哪些人?”他脸色开始发白,“你不会把小优也……”
陆潇雅行事不合常规,而且还有一定程度的道德洁癖,正是个好利用的对象。他起初有意让陆潇雅看到一些事,有意引导着他们两方面接触,也是希望能够假手陆潇雅解决掉一些他无法下手的事。
因为从良心上他是不可能去报复或者出卖周清明的,但是陆潇雅可以!他什么都不必做,只要陆潇雅与他们有任何冲突能够引起警方的注意,就什么都解决了,那是他们的事,和他曲楝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因此导致的陆潇雅的损失,可以由他来还。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陆潇雅居然可以比周清明更狠更加不要命……那他岂不是全盘错了?
“……”电话那头轻轻地十分哀怨地传来一声叹气。
“难道你真的……”也许是空调开得有点低,曲楝开始觉得全身发冷。
“我哪有那么可怕,”陆潇雅有些郁郁有些哀怨,慢吞吞地道,“如果你再迟一点来要挂的是我……好吧我知道其实我挂了你比较开心。”
“你等着。”曲楝几乎是立刻松了口气,用最快的速度钻进了车里,“师傅去长荣区香花岭公寓七栋。你怎么样了?”他其实很相信陆潇雅下手的位置足够准确,如果陆潇雅说“准了点”,对于一个学医的人,选的位置一定是致命的。如果陆潇雅没有大碍,他就准备打120了,也许周清明还有救。或者该说,不管还能不能救,他都要试一试。
“走不了了,”陆潇雅轻轻地笑,伤在旧疾处,不成残废算是好的,“你再迟来一会可能就要冻死在这里。”
冻死?曲楝眼瞳微微有些收缩开始觉到一点不详的预感:“你、流血了?”
“嗯……”陆潇雅懒懒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力气说出的话经过话筒之后出离地有点调笑的妩媚,“好不好,死之前告诉我,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沉默了一阵,曲楝低低而冷漠地说道:“他是我父亲。”
拨打报警和急救电话都在那一通电话之后,曲楝乘坐的的士竟然比警车和救护车都要先到。
糟糕,这样岂不耽误抢救的时间。“你在这里等着。”曲楝眉心一蹙,车刚停稳,他平静地对着司机开口就是威胁,“我会付你十倍车钱。车牌我记下了,敢走你也可以试试。”
他那一瞬间的眼神极寒,幽幽的仿佛要咬人,司机吓得眼睛都睁大了,往座位一缩竟然唬得有十几秒说不出话来。曲楝冷冷一瞥,拉开车门然后直接奔了过去,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能够看到,现场很干净。没有想象中的满地的鲜血,也没有凌乱的现场和太多缠打的痕迹,地上仅有的血都是陆潇雅的。陆潇雅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靠着墙坐着脸色苍白浅浅地笑。他脚踝处有一处深可见骨的刀伤,沿着白色的运动裤血已经在地上积成浅浅一汪,他本来就贫血,又是低血糖,在风里呆了这么久,曲楝再迟来一会他真的会被活活冻僵。
曲楝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单脚跪地想先去探探地上的人还没有心跳,然而触目之间他已经又把手收了回来。没有必要了。
一把薄而锋利的柳叶刀以很考究的角度直直地插在地上那个人的左胸口四五根肋骨间,洞穿心脏,一刀毙命。穿过去之后陆潇雅就松手,血液并没有喷溅出来。如果从解剖美学的角度来看,是极其漂亮的出手。
他随身带的锋利而长的管制刀具无奈地躺在一边,还在刚刚挥舞了一下的时候就陡然落地,这次它完全没有发挥平日的作用。他收起视线,转向陆潇雅。
“咳咳……”陆潇雅昏昏沉沉地靠在墙上,还在轻轻笑,“要报仇要趁快。如果你再迟点来,保证我就能死得干干净净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要扭断我的脖子,就该分尸煮熟了喂给小狗耗子们,那样神不知鬼不觉……”
“少说话。”曲楝越听心里越烦躁不安,脱了件衣服把他包住,转而皱着眉检查他脚踝的伤口,陆潇雅采取的是压迫止血法,靠在墙上把一部分自身的重量压在伤口的血脉处。这方法虽然有效,但是他没有合适的绷带,衣服要撕的话以陆潇雅的力气还真是为难他了,幸好伤的地方在静脉而不是动脉,不然没有采取急救措施十个陆潇雅今晚也挂了。
没有犹豫地,曲楝拿出那块格子手帕,抖了抖给他扎在伤口附近,用力的紧了紧。
“喂,你不扶住我会倒的。”陆潇雅哑哑地笑,他只是勉强靠着墙坐住,曲楝在给他包扎,再用力不免就要失去平衡。
“那你靠在我身上,别乱动。我带你去医院。”曲楝微愠,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调,什么时候了陆潇雅还开玩笑!他已经很懊恼了,如果陆潇雅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就意味着有一笔债是他永远都还不起的了。而除了这笔债务的心理负担以外,在他惊觉陆潇雅靠过来隔着衣服整个人还冷得像冰一样时,更平添了一些奇怪的心绪,让他实在没办法平心静气的和陆潇雅这样说话。
“原来曲同学很不孝,不救自己的爹先救杀父仇人。”陆潇雅感觉自己被他半抱半扶拖起,略显幽怨地无辜自言自语。
曲楝被他噎得欲言又止,抬手招了招刚才那辆的士,的士司机噤若寒蝉地把车开了过来。曲楝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地把陆潇雅抱上车:“到医院!”陆潇雅穿得本来就单薄,受了伤又在下半夜的风里呆了这么久,借着微光看连指甲都是淡淡的青紫色,也是极为惨淡了。
身后的血迹点点滴滴拖了六七米远,那暗红色点状组成的曲线也有种奇怪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美感。
血迹的尽头,是一具尸体。在警车到来前那具尸体就这样一直吹在冷风里没有人再去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