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的剑[武侠]》七三一

1、第一章

　　我叫大柱，我怀疑我家少爷疯了。
　　这样的情况已经好多天了，以前少爷天天咬牙切齿地说要报血海深仇，得了一场大病在阎王爷面前走过一遭后，整个人沉寂了下来，没事就折根桃木对着树毫无章法的一阵乱劈乱砍，他看着心疼，桃树是造了什么孽，这不是疯了是什么？当然了这话他也只敢藏在心里。

　　"大柱。"
　　"诶，"少爷叫他了，急忙放下手上的活，奔过去，"少爷有啥吩咐？"
　　"我想要把剑！"
　　"这……"他觑着地面，有点为难。
　　"我只想要一把剑。"少爷的声音软了很多，也低了很多，说了这句话，再也没开过口，像不敢作声似的。他知道少爷一直以来都想要把剑，以前他不说，他也乐得不提；现在少爷讲了，他只能同意。
　　"好，"他挠头，听见了自己说的话:"少爷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给你！"

　　少爷还是一门心思想报仇，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他想向谁报仇。

　　"谢谢大柱，"少爷兴奋地跳起来，"我有剑了！我终于有剑了！"不愧是他家少爷，跳得又高又好看！

　　三月的桃树开始结花苞了，他把少爷丢弃的枝条插进土里，期待它还能再"起死回生"，昨晚下了一场大雨，花芽落了满地，原本还能有一种"草木无情"的凛冽，现在却被少爷踩进了稀泥里，蔫头耷脑，辨不出颜色。

　　少爷的剑不能太差，不能退而求其次，要好，要顶顶好，这样才配得上少爷的身份。想得很美，可怎么才能得到一把好剑呢？他犯愁了。一连好几天，他从地里回来不用多久，少爷就会佯装不经意间路过他身边，在他身边溜达一圈又一圈。少爷想要剑，他想报仇，就得要一把好剑。

　　以前听管家说过，老爷就有一把顶顶好的剑，剑刃锋利，吹毛断发，不出鞘，便有三分寒意。这样的好剑，可惜世上再无。

　　为了让少爷梦想成真，白天拼了命地种稻子，晚上就一家一家地去求铁匠帮他锻造一把好剑。
　　"铸剑？"
　　他知道铸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尤其是在这种偏僻的镇子上，也不是所有的铁匠都会铸剑。但是他没有办法。
　　"我倒是会铸剑，"铁匠的家里很黑，油灯微微颤颤地燃烧着，他使劲睁大被汗或者是血糊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那个人。"但是我年纪太大了，早就没这个力气了。"他的话并不能带来失望，反而让他狂喜。

　　"我有！我有！"渴得喉咙冒烟的嗓子里挤出这句话，他舔舔干燥的嘴唇，"我有力气，请您教教我。"说罢，生怕他后悔，磕了几个头。

　　"你？"
　　"对，我！"

　　松油燃烧的味道混合着"铁"的味道冲进鼻子里，春寒料峭的三月，跪在门口的他恍然间觉得很热，很闷，闷得透不过气。好像又变成了那个小乞丐，他趴在地上，额头贴着平整干燥的土地，"求求您，教教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少爷应该早睡了。他蹑手蹑脚地穿过庭院把锄头立在墙边，用衣服狠狠擦了擦脸。来之前其实已经用溪水洗过脸了，但还是觉得灰头土脸的。等全部洗漱完，悄悄走进房间，少爷果真睡了，他探头看了他好一会儿，少爷的脸可真白净，好看极了。

　　他合衣躺在自己编成的竹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觉得很安心。

　　到铁匠家连去了几天，每天都在帮铁匠打下手，白天锻铁的屋子亮堂了些，铁匠现在只帮人做一些小的铁器，他的眼睛因为常年被烟熏发红流泪，大柱经常看着他一边流泪一边吩咐他干这干那的，有时候铁匠因为他做不好事情骂他的时候，还是在哭，算了，就当他是在忏悔好了。

　　中午回家做完饭，菜都凉了，少爷还没回家。他担心出了什么事，擦擦手就出去找他。
　　肚子好饿。
　　村里不大，每条巷子他都很熟悉。经过三胖家的时候，他家的大黄狗冲他一阵狂吠，蠢狗就是蠢狗，他心里暗骂，捡起一块很薄的石头穿了过去，汪汪的狗叫声戛然而止。

　　找到少爷的时候他被倒吊在树上，他看见三胖伙同其他的人把一块在地上辗了又辗的馒头塞进少爷嘴里。

　　李执把馒头和泥巴通通嚼进了肚子里，还不知道什么是仇恨的时候，仇恨已经藏进了他的心里。

　　大脑充血，脑袋很涨，他看见那个又瘦又沉默寡言的大柱疯了一样冲过来，他只用了一招，那群人就已经倒地了。

　　他很想杀了他们，但是他不敢。
　　"够了。"少爷的声音又变成了以前，咬牙切齿的。
　　没管那群人怎么哭爹喊娘地跑远了，他哆嗦着手用蛮力把绳子崩开，九岁的少爷立马跌进了他的胸膛。
　　他的眼睛好像也被烟熏坏了，好想哭，但是他不敢。

　　我叫大柱，原本是一个乞丐，后来被少爷捡回了家，变成了一个小家仆。

　　少爷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心肠，最漂亮的脸，他应该穿着最好的绫罗绸缎，讲着最软最动听的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少爷回到家变成更沉默了，每天对着院里的那根桃树拳打脚踢，他的手砸得伤痕累累。他很好面子，大柱知道。所以当着他的面从来不说什么，只是有的时候晚上还得爬起来偷偷给他热敷。

　　月光还是那个皎洁的月光，但他却不安心了。

　　他想帮少爷做一把最好的剑。

　　抱着这个想法，大柱对铁匠更热情了。不用他吩咐，自己就跟在他屁股后头转来转去，铁匠眼神一撇，他就知道他需要什么工具。

　　在府上的时候，府上的管家打心底里瞧不起他，因为他是乞丐，身上总有味道。

　　管家的眼睛很大，看他的时候总用眼角去看；铁匠的眼睛很小，眼皮上下都肿，眼珠子都被挤成了一条缝，看他的时候特别认真，细细地打量他。

　　我是大柱，管家以前经常骂我笨，但他不知道的是，笨有笨的好。

　　所以他死了，而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