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147号人偶的自由诗》让雪

15、第 15 章

　　强烈的空间撕裂，在餐桌周围形成一道无形的空气墙。摇滚姐似乎对极致痛苦的声音异常痴迷，双只手臂绕着黑西装的脖子扭紧又松开，来来回回重复许多次。

　　闭目陶醉的模样，仿佛是在欣赏一首悦耳的歌曲。

　　黑西装是除了丸子头以外的唯一一个正常人，她不能出事！否则她们都出不去了。

　　花溟着急地用手拍打空气墙，试图依靠蛮力挤进空气墙内，帮助黑西装摆脱摇滚姐的束缚。

　　然而无论她使出多大的力气，在这堵空气墙面前都无济于事。

　　空间结界损毁后，椅子作为载体，连接内外空间的作用也随之消失，她们的行动自由无需再受椅子的制约。

　　花溟快步跑向丸子头，焦急问道：“怎么办？根本进不去！”

　　丸子头微微侧身，抬头望向空气墙里被折磨地半死不活的黑西装，淡淡道：“为什么要进去？去送死吗？”

　　那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黑西装去死吗？

　　花溟刚想反驳，余光瞥见黑西装头顶上方，心脏骤然悬了起来，黑西装的个人信息变成了乱码。

　　花溟双手不自觉地颤抖，她强行握紧拳头，用指甲死死地抵住皮肤，以掩饰内心的慌乱。

　　她们真的出不去了吗？

　　丸子头没听见花溟回应，转身面向花溟，质问道：“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其她人有问题？”

　　大脑还未编辑出完美的应答方案，花溟回头的一瞬便撞入丸子头冷寂的视线中。看来，到目前为止，丸子头还并没有完全信任她。

　　“因为，”两个字刚蹦出来，花溟突然间迟疑了一下。现在就坦白自己有外挂，会不会太早了一些。

　　“因为你能看到我们的个人信息？”丸子头冷着脸，抢先一步反问道。

　　语气却十分笃定。

　　不等花溟回应，丸子头接着说道：“不然你怎么解释，我的姓名，我的年龄？”

　　花溟心虚地眨了下眼。
　　原来她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暴露了。

　　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她太粗心了！

　　这样的她，什么时候才有资格站到从微的身边？要是007，肯定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你在想什么？”见花溟走神，丸子头眉头微蹙，语气不悦道。

　　花溟回过神来，坦然应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可以看见。”

　　既然丸子头已经猜出来了，她也就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了。主动分享秘密，也许更有利于她们达成合作。

　　花溟走上前，神色复杂地盯着丸子头的眼睛，语气装作漫不经心：“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哼！”丸子头嗤笑一声，讽刺道：“你心情不错嘛，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丸子头利落转身走开，没有配合花溟做出选择。缓和气氛失败，花溟只好跟上去，主动说道，“坏消息是黑西装的个人信息变成乱码了。”

　　“也就是说，她现在不能算是正常人了。”花溟补充道。

　　丸子头的脚步一顿，花溟一个没留神撞了个踉跄。

　　快要和地面亲密接触时，丸子头伸手扶住了花溟的胳膊，用力拉了一把。待花溟站稳后，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好消息。

　　“好消息是，”花溟将丸子头向后拉了一步，抬头示意丸子头往摇滚姐的位置看，“她头上的乱码变成正常的个人信息。”

　　“互换了？”丸子头问道。

　　花溟摇摇头，这也正是她想不通的地方。摇滚姐头上的个人信息并非是黑西装的，可是诡异化身怎么会有正常人的个人信息呢？

　　难道说，摇滚姐和羊毛卷一样，也是被诡异同化的正常人？

　　可是人到齐之后，摇滚姐只和羊毛卷出去过一次，并且完成了同化羊毛卷的动作。那么摇滚姐是被谁同化的呢？

　　维修工？还是高马尾？

　　她曾亲眼所见维修工的身体变成一堆螺丝钉，而被丸子头割喉的高马尾，当时似乎只是倒在了砸碎的红酒杯之中，身体并没有发生奇怪的变化。

　　对了！
　　内外结界打破了，高马尾的尸体去哪里了？羊毛卷也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一起，花溟感觉脑子都快爆炸了，只好从头一点一点慢慢厘清，“沈妍，你是第几个进来的？”

　　“第四个。”

　　“她们呢？”花溟又问。

　　丸子头仔细回忆了一遍，将大家进来的先后顺序告知花溟。

　　按照丸子头的说法，她进来之前，维修工、摇滚姐和高马尾已经坐在椅子上了，她进来后，依次是黑西装、羊毛卷和花溟。

　　“在我进来之前，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有人离开椅子出去吗？”花溟接连问道。

　　丸子头摇头，回道：“没有。”

　　假若丸子头没说谎，也就是说在丸子头进来之前，诡异就完成对摇滚姐和高马尾的同化。

　　只是，它是怎么做到的呢？
　　又为什么没有接着同化丸子头呢？

　　按照羊毛卷和黑西装被同化的经历，被诡异同化正常人，只能在外部空间进行。假设分解成螺丝钉的维修工是怪异，无论它先同化摇滚姐还是高马尾，都必须一起去到外部空间，才有机会动手。

　　要么在丸子头进来之前，摇滚姐和高马尾离开过椅子，在外部空间被维修工同化，要么，诡异同化正常人的方式不止一种。

　　至少，摇滚姐同化羊毛卷和同化黑西装的方式，肯定不是同一种。

　　“喂！”丸子头见花溟走神，出声提醒道：“别发呆了，我们两个加上她，刚好三个人。”

　　“还不算太无聊，”丸子头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伸手触碰到花溟的脸颊，轻轻沿着脸部轮廓下滑，说道：“刚好一人解决一个，不是吗？”

　　刚刚好。
　　这么巧吗？

　　丸子头说话前，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当摇滚姐头顶个人信息恢复正常之后，摇滚姐此刻正在做的事情，和她们对维修工和高马尾做的事情没有区别。

　　只是有些讽刺。
　　不久前，她还在拼命的捶打空气墙，想要救下黑西装。而此刻，她们想要顺利的逃离免费餐厅，竟然要将希望寄托于摇滚姐杀死被同化成诡异化身的黑西装上。

　　花溟的情绪愈加低落，双腿像绑上了重重的铅石，想往前移动一步都抬不起来，一点劲儿也没有。

　　她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个人应该是她——为人类奉献一切，在危机时刻做出必要牺牲。

　　如果摇滚姐可以将诡异转移到黑西装的身上，从而恢复正常。那么她是不是也能用同样的方法，让黑西装恢复正常。

　　花溟双目失焦，眼神中透着几分麻木，沉浸在自我牺牲的荣誉幻象中。她一步一步朝黑西装走去，卸下所有防备。

　　挡在中间的空气墙仿佛消失了一般，主动清除障碍，迎接花溟自投罗网。

　　花溟每走一步，餐厅的音乐声就越激昂，直至她走到黑西装跟前，脑海中的杂念全部摒除，不断重复着光荣赴死的赞歌。

　　“喂！”丸子头大喊一声。

　　花溟毫无反应，继续贴近黑西装。
　　只要她一个人牺牲就好了，很划算。

　　花溟陶醉在音乐声中，肢体不由自主地舒展，她掀开衣袖，露出小臂，伸到半空中。

　　只需要黑西装刺破她的皮肤，便能让黑西装恢复正常，大家就能顺利逃出去了。

　　丸子头快步跑到花溟身旁，一把拽住花溟的手臂，向后用力一扯，不悦道：“你疯了？”

　　是谁在喊她？
　　她怎么走不了了？

　　“花溟，醒过来！”
　　“花溟，继续走。”

　　两道截然不同的声音，在脑海中毫无章法地乱窜，花溟烦躁地举起双手捂住双耳，左右摇头试图将声音驱赶出去。眼前的场景却逐渐扭曲变形，形成一个幽深的漩涡。

　　花溟麻木地盯着漩涡中心，伸出手想要触碰，指尖还未触及漩涡边缘，身体便跟着向前倾倒。

　　嘭——
　　一记重击打过来。

　　花溟偏离轨迹，重重摔倒在地。短暂宕机后，从混沌中抽离，耳边的声音逐渐清明。

　　“快跑。”丸子头催道。

　　手腕被丸子头抓住，花溟借力站起，身体还没有站稳，丸子头使劲一拽，花溟重心失衡，脚步凌乱，跌跌撞撞跟上去。

　　丸子头拉着她，急匆匆跑向餐厅大门。

　　敞开的全自动透明玻璃门，正慢慢关闭，计时器发出尖锐刺耳的滴滴声。

　　摇滚姐站在玻璃门外，神色焦急，伸手接住丸子头的手臂，利落一扯，赶在了大门关闭之前，把她们两个人拉出餐厅。

　　“好险。”丸子头喘气道。

　　这就逃出来了？
　　花溟愣在原地，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一脸疑惑地望了望摇滚姐，想到不久前，摇滚姐还在折磨黑西装，背后不自觉地发麻。只好将视线又落到了丸子头身上。

　　花溟：“发生了什么？怎么一眨眼就出来了？”

　　“她动作挺快，”丸子头抬头望向摇滚姐，接着说道，“解决完，门自然就打开了。”

　　黑西装……死了。

　　花溟眼底溢出一抹浅浅的哀伤。
　　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一股憋闷的难受堵在心口，她感到很不舒服。

　　“我第一次从怪谈副本出来时，也接受不了同伴死亡的事实，”摇滚姐开口安慰道，“但多经历几次后，会习惯的。”

　　花溟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卡在了嗓子眼，难受到语言系统短暂运行。

　　“我还有事，”摇滚姐捋了捋皱巴的衣服，转身高举手臂挥手，说道，“先走了。”

　　花溟定在原地，盯着远去的背影出神，甚至没有注意到丸子头出现在她的背后。

　　“已经结束了。”丸子头扯住花溟上衣下摆，问道：“你不回去吗？”

　　“我，有点没想明白。”花溟沮丧应道。

　　一切结束的都太突然了。
　　许多谜题都没有解开，她们就“顺利”的脱身了。

　　花溟，醒过来！
　　那个时候是沈妍在喊她吗？

　　沈妍。
　　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你是谁？”花溟转身拉开距离，突然发问。

　　“我是，”丸子头刻意停顿，接着语气轻快道：“沈妍啊。”

　　“你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