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伍六七]双城》木糖苏

229、5、习惯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残霞如一抹余烬，在天际燃烧。喧嚣的声浪席卷了整座城市，点燃了每个穿梭街道的灵魂。
　　浮光掠影间，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令人流连忘返。
　　离开璀璨耀眼的霓虹夜灯，往南走，这一带全是住宅楼。
　　尽管高楼密集，但因为没有商场和娱乐场所，所以在夜里，这片石头森林像是星光铺满的海洋，在宁静之中泛着无数点点白光，吞没了喧嚣的浪潮。
　　踏着一地冷寂的光回家，柒似乎习惯了那个仿生人的存在，才短短四天的时间，习惯确实可怕。
　　第二天下班，打开灯，照亮这个黑漆漆的空间。
　　明明还是熟悉的住所，却感觉陌生又空洞。
　　他忽然感觉很累，懒得下厨，就喝了一瓶营养剂，坐在沙发上听新闻。
　　主持人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房子，音量适中，吐字流畅，节奏抑扬顿挫，“最新型流感入侵本市，提醒广大市民注意防范……”
　　今天早上，他似乎也在悬浮列车上听到了这则新闻。
　　不过那段时间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厢里太过拥挤热闹，他只是听了个大概。
　　公司里有几个同事出现了类似流感的症状，老板说是小病，让众人专心工作。
　　其中一个生病的同事哀嚎，仿生人都比老板有人情味。
　　这倒是真的。他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仿生人……
　　“叮咚——！”门铃响了，他起身去开门。
　　门内与门外，长相酷似的两个人，目光撞到了一起，宛如镜子的两端。
　　伍六七冲柒露出一抹笑容，灿烂到谄媚。
　　“先生，这是你的仿生人吗？”站在旁边的保安不禁出声打断他们的深情对视，指了指伍六七，“我看见他一直在这栋楼附近徘徊。”
　　“不……”柒才要说话，某只不安分的仿生人飞扑过来，他赶紧一把按住了那家伙的额头，阻止其靠近。
　　保安狐疑的目光在柒和伍六七的脸上逡巡，保安明显愣了一下，接着说下去，“如果不是的话，很抱歉打扰到您了，我会马上联系回收队。”
　　卧槽，要是回收队一来，他就死定了！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本来就没有好吗），伍六七马上戏精附体，抓住柒的胳膊，“靓仔你不能这样啊靓仔！我跟你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了这么多久，你不能丢掉我啊！我不要死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仿生人，非要挤出几滴泪出来不可。
　　柒忽然感觉太阳穴跳得厉害，努力将视线从那个没脸没皮的仿生人脸上挪开……

　　“靓仔，多谢救命之恩了，要不要我以身相许？”门才关上，伍六七立刻就不演了，抬手搭着柒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
　　柒没有看他，冷了脸，拍开他的手。
　　伍六七双手交叉着叠在脑后，撇撇嘴，“又不是我想待在这里的，我没有卡，出不去，刚想翻墙就被抓住了。”他伸个懒腰，“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昨晚我在楼顶待了一夜。”
　　柒目光一沉，因为他想起来了那个被梦话统治的夜晚……
　　三个小时之后，某只仿生人摆着一张暴走漫画里的怨念脸，睡在沙发上。
　　沙发很小，他即使半蜷缩着，还有一小截腿悬在沙发外面，看起来有点委屈。
　　靠，睡棺材都比这舒服！
　　他偷摸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溜进卧室，仿生眼球调成夜视模式，就见床上一个人影安安静静地躺着。
　　“靓仔？靓仔？”阿七咽了咽口水，压低声音，试探地喊了两声，没有回应。
　　他悄悄将一条腿搁到床上，瞧见柒还是一动不动，壮着胆子坐下来。
　　“靓仔，我能睡这里吗？你不出声就是同意了嘿嘿。”
　　压抑住嘴角猥琐的笑意，阿七美滋滋地平躺在床上。
　　正准备调成睡眠模式，他听到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扭头一看，正对上一双倏然睁开的眼。
　　那双眼阴沉锐利，他眼皮一跳，绷紧后背，往旁边一缩，直直从床上摔了下去。
　　幸好地上铺着长毛地毯，没什么声响，也不算疼。
　　伍六七右手肘撑起半身，抬起左手揉了揉后脑勺，小声嘀咕道：“扑街啊，居然装睡，吓我一跳。”
　　还没等伍六七站起来，就瞧见柒站到他的面前，头也不动，转动眼珠子看着他，目光冰冷，像落了霜，嘴抿成线。
　　伍六七立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靓仔，柒哥，我能不能在床上睡一晚，沙发太短了，伸不了腿。”
　　对方却不出声，捏了捏眉心，转身去了厨房。
　　那只靓仔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厨房干什么呢？难不成瞒着他，去吃什么好东西？
　　伍六七托着下巴，这样想着，正打算蹑手蹑脚地跟上去，却听厨房里传来噼哩吧啦的动静。
　　等他赶到厨房，那只靓仔正挺尸般地倒在地上，灶上的锅被碰掉了，锅盖还在地上打着转。
　　“发生什么？”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收了起来，伍六七伸长脖子探着头凑过去。
　　柒抬头看见伍六七递来的手，却没有接受他的好意。
　　心底难受烦躁，耳朵里钻进一群嗡嗡乱叫的蜜蜂，什么也听不见，像是火焰挤爆了肺部的每个囊泡，心脏仿佛被火燎了一般刺痛，几乎要缓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大口呼吸，下一刻气管被空气呛住了。
　　柒猛烈地咳嗽了一阵，好像快把肺给咳出来。
　　伍六七皱着眉，眯细了眼，“靓仔，你有没有事？”
　　柒自顾自地扶住旁边的厨柜，硬撑着自己站起来，打开吊柜的门，拿出一瓶药，倒了一杯水，拧开瓶盖，服下几粒胶囊。
　　“靓仔，你……”伍六七安静地凝望着柒的一举一动，终于明白过来，联想到最新的流感，迟疑了片刻，“是不是生病了？”
　　柒不去管他，面色不耐地往卧室走去，尽力地挺直着脊背，只是步子有点蹒跚。
　　阿七伸手托住他的胳膊，“靓仔，不要太勉强。”
　　柒半侧着脸，看了看那只智障仿生人的脸，眼神微暗，晕眩感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