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 ...
-
01
在滨海城市，随处都能遇见海。
我开着车穿过高速，驶入一段公路再穿过小路。
大概两个半小时，就到了位于海边的镇子。
这里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公路翻新，破旧泛黄的墙也刷上了白漆或是多了一些创意涂鸦，来这里的游客都在拍照，镇子焕然一新。
我把车子再往前开了一会儿，绿树外的海边旁耸立着高大的妈祖像。
我是无神论者，也不会对这些抱有敬畏之心。
但遇见她后，她会经常象征性地拜一拜，我不知不觉也从那石像中感受到奇妙的力量。
可现在我又不信了，人就是这么善变的生物。
或者说，善变的是我。
到达预定好的民宿时，以前破旧的房屋都翻了新，只能勉强从屋顶那儿找出当年的痕迹。
经过几年的开发，这里逐渐变成一个古镇。这个时间段不算淡季，旅客不多不少。
我停好车，前台登记后走到二楼的房间。
预定的房间很小，单人标间，以前觉得这里挤，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刚刚好。
这里的人们很健谈。
年纪大一些的老板拉着我聊天，跟我说哪里的景点好玩，哪里的景点不好玩，哪里的饭好吃。
我随口敷衍着，对上老板的双目。
她话语渐渐停住，毫不收敛自己的目光，倏地问：“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我总觉得你有点眼熟。”
我嘴唇微动，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简单几个字像是突然肿大的海绵，堵在喉中令人难以呼吸。
我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等我回过神来，我已经走到了海滩边。
不论这个镇子再怎么变化，面前这片海都一成不变。
虽然是滨海小镇上长大的，但她很喜欢海。
她喜欢拎着鞋踩在温暖的沙子上，迎着风慢悠悠地向前走着，等着海浪没过脚踝。
我常常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对着冰凉的海水哇哇叫。
跟着向前走时，一个高大的浪花打在了我的腿上。
看着湿淋淋的裙子，我顿时清醒。
旁边传来游客的声音，还有孩子们的嬉闹声，海风吹在身上，掀起了旁边女生的帽子，她身旁的朋友发出一声惊呼，几个人在沙滩上追起了帽子，笑得开心。
我只觉得风黏腻腻的，突然有些犯恶心。
我没逛多久便回到民宿里，冲了澡也吃了药，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又这样过了一天。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
每次睡着像是被人打晕一般，醒来后就坐着发呆，时间就这样溜走了。
我讨厌这种感觉却又没有办法，不吃药也没法睡着。
睁开眼时是凌晨时刻，民宿老板也沉沉睡去。
我拿着房卡开了门，又走到海边。
我直接脱了鞋，沙滩变得冰凉刺骨又有些黏，似乎是踩了什么东西，脚底板传来了阵阵刺痛。
我无暇理会，这份疼痛让我意识到自己还在活着。
可只有我活着。
她已经离开我整整两年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我已经记不清之前的人生是怎么过的，也记不清我们之间相处的记忆，唯有她那冰冷的面颊历历在眼。
我害怕连她最后一面都忘了，所以来到了这里。
海水没过了我的脚踝，我慢慢向前走着。
海浪却阻止我前进，浪花打在了膝盖上，打在了腰上，打在了我的脸上，而后直接把我打在了海水中。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我觉得害怕，冰冷的海水令人颤栗，随后是不受控制的身体被浪翻来覆去，疼痛开始蔓延。
她也一定很痛吧。
与她感受的疼痛对比，我这些都不算什么。
夜晚的海意外地吵闹，在海中还能听见岸上的喧闹。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处是安静的地方。
远处似乎传来一声惊呼，而后吵杂声渐进，手腕被人用力拉了起来。
紧接着是一道刺目的光，清晰的空气落尽了肺部，我下意识咳出了海水，随后躺在了柔软的沙滩上。
又没能死成，真可惜。
“没事吧！”
听见熟悉的声音我猛然睁眼，上方的烈日在那一瞬刺痛了眼。
等等，烈日？
这个时间点怎么可能有太阳？
“没事吧！”
我被扶了起来，身体下意识咳嗽，吐出了那些海水。
随后嗅到熟悉的气息，我不可置信地看向救我的人。
面前的少女看起来十几岁，浑身湿淋淋的。
稚嫩的眉眼透着慌张，开口问：“有哪里不舒服吗？”
印象中有些沙哑的声音圆润了几分。
我想再听那些声音，可剧烈的耳鸣充斥着脑海，我只能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
她似乎还在继续说着，好像是在关心我。
我呆愣地抚上她的面容，她僵住一瞬，又露出温柔的笑容抱住我。
“这位姐姐，想哭的话就哭吧！”
那温暖的怀抱在宣告这一切都是现实。
“我没事……”
肺部的疼痛依旧，我的声音也无比沙哑。
我怀疑这是幻觉，问道：“这里是天堂还是地府？”
她愣了一下，莞尔一笑，“这里是人间啊。”
远处传来的蝉鸣盖住了耳鸣，呼呼的海风还有身后断断续续的海浪在叫嚣着。
我被她搀扶着站起来，脚掌带来的疼痛让我一顿。
啊，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你叫什么名字？”我颤抖地问。
她露出熟悉的笑容，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眼前模糊一瞬，滚烫的泪水落在手腕上，卡在了那一道道结痂的伤痕上。
她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笨拙地安慰道：“没、没事啦，多哭哭就好了！”
我摇摇头，哽咽着，“你多大了？”
“18岁。”
我握住她的手，与印象里骨瘦如柴不同，这是带着有些肉感的手腕，脉搏处还能感受到轻微的跳动，这是切身实际属于人类的体温。
“这里是天堂啊……”我说。
她微愣片刻，用复杂的表情打量我，眼中并无任何畏惧之意，而是写满了担忧。
我不可抑制地笑出声。
她一定是把我当做了奇怪的人。
可是，我怎么会遇见十年前的你呢。
你往回走时，我依旧停留在原地。
如果这是梦的话，我不想再醒来了。
永远也不想醒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