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人工造糖机

20、第二十章

　　孙骏离开了这里，一语不发。

　　苏娅虽然有心去解释，可她只是起身的功夫，孙骏就已经消失不见，她在这一层楼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人影。最后还是流窜的苏娅被唐老师发现，在对方关切的询问中，苏娅不得不摇摇头，回了教室。

　　看着苏娅单薄的背影，唐老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本来都打算离开了，可偏偏她捕捉到了苏娅后背上的泥渍。那泥渍都不需要猜，唐老师就明白，这是被其他人给弄上去的。

　　主要今天天气晴朗，泥浆绝不可能溅起来，而且还越过了校服裤子，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是有人在恶作剧。

　　唐老师地表情变得凝重，她快步跟过去，和苏娅并肩前行，语重心长地说：“苏娅同学，你有心事吗？”

　　苏娅摇摇头，表明自己没什么紧要。

　　而唐老师能当这么久的班主任，对班上那些小把戏，知道的一清二楚。而对于这些被欺负的孩子，也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来和对方交流。

　　所以她的声音变得和蔼，那肉肉的、略显松弛的脸蛋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来。因为常年当老师，亲和力本来就强，更何况她现在摆出如此诚恳的模样，使得人很容易就放下心房。

　　苏娅一直都挺喜欢这个班主任的。

　　每次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总是会出来，以一个合格的老师，压制住矛盾和纠纷。

　　并没有像以前的那些老师一样，无理由、无条件地偏袒其他人。

　　所以现在当唐老师追过来，想和她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苏娅也没有表现的十分抗拒，她只是依旧沉默着，低着头。

　　“前两天发生的事情，老师有所耳闻。”唐老师语气变得沉重，说实话，要能处理荀欣远的话，那她早就动手了。只是这一年来，在荀欣远身上已经栽了太多的跟头，虽然知道荀欣远现在行事毫无忌惮，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唐老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是这种消极的情绪，却不能传递给自己的学生。她只能摘下自己的眼镜，而后又从包里掏出眼镜布来，不住地擦拭着。因为没有眼镜辅助，唐老师的视线略显涣散。

　　也不知道是因为眼前的景物看不清，而笼着一层薄薄的雾。还是因为手里的难题解决不掉，所以眼底始终有阴霾。

　　她明明愁绪已经非常明显，但她还是要宽慰苏娅：“我们班的部分学生，确实比较顽皮，但是大多有情有义，只要你能融入其中，这会是一个好归宿。”这话说出口后，连唐老师都觉得过于悬浮，像极了给自己画饼的领导，所以不忘补充：“你来这么久，知不知道咱们班的规定？”

　　苏娅还是摇头。

　　这短短两天时间，她几乎一直在被捉弄。人都没有认识几个，更何况说班里的规定呢？

　　看见苏娅摇头，唐老师没有丝毫意外。她的眼镜似乎终于擦拭干净，现在已经将眼镜布装入包里，银边眼镜也重新挂在她的脸上。她乐呵呵一笑，好像刚刚的愁绪并不存在。

　　她停下来，和苏娅一起靠在过道的栏杆上。

　　“十班不许内斗。”其实这话说出来，唐老师不免有些可悲。作为班级的班主任，却对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束手无策，甚至于还要依靠班级内其他更臭名昭著的同学，来给这可怜孩子一点点安全感。

　　这离奇的的经历，只怕说出去会引得众人发笑。

　　可事实就是如此荒诞，唐老师现在正在告诉苏娅，要如何才能避开霸凌者，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保护好自己。

　　她看着苏娅黑黢黢的眼睛，语气悬浮：“王轻杏你知道吗？”

　　熟悉的名字再度被提起，那道清瘦的背影，浮现在苏娅的脑海。

　　现在由唐老师提起来……

　　她的意思是学校护不住自己，阻拦不了霸凌者，所以只能寻求比霸凌者更加恶劣的街溜子的帮助吗？

　　倒也不算滑稽。

　　毕竟苏娅曾经经历过的一切，远比现在要滑稽荒诞。

　　所以她点点头，沉默。

　　讨好人她一向不拿手，至少就苏娅观察，他们都不会愿意亲近自己。毕竟这种街溜子收小弟，肯定要能带给对方一点点好处。

　　可自己会什么呢？

　　没钱、不会打架、胆小如鼠、因为是个哑巴，连在打架之前放狠话都做不到。

　　苏娅不认为他们会帮自己，甚至于担心如果自己走入对方的视野，会将王轻杏等人异化成为第二个、第三个荀欣远和孙骏。

　　算了吧……

　　苏娅悲凉地想着，她看着远方金色的朝霞刺破天际，将大地染红。红日初升，其道大光，可落在苏娅的眼里，只觉得这是在告诫苏娅，无事莫出门，少走多，毋交际。

　　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

　　她永远只能看见朝霞，不知晚霞是何风景。

　　想来必定是瑰丽灿烂，不然何以叫人心生期待，而后行至千里？

　　朝霞落在苏娅的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唐老师还在苦口婆心的出谋划策，想要叫苏娅的高中生活能简单一点。可是说到最后，她也只是拍了拍苏娅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学习吧。”

　　“她们只会是你生活里的过客，可能会给你带来许多的消极情绪，但你只要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那生活就会迥然不同。”

　　听到这里，苏娅终于缓缓转头。

　　她捏着手里的铅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老师，大学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苏娅无知，而是在这个小县城里面，没几个人读过大学，他们大多是农民出身，只知道读了大学就很厉害，可大学究竟是什么样子，却没几个人能说得上来。

　　虽然苏娅每天在笔记本里安慰自己，说考上大学就好了。

　　可是她在小学的时候，就对自己说：上初中就好了。

　　等到初中的时候，又在黑暗之中，悄悄抹去自己的眼泪，歪歪扭扭地写下：上高中就好了。

　　苏娅很害怕，当她真正考上大学过后，又会在笔记本里写：毕业了就好了。

　　可是事实却在告诉苏娅，不会好的，永远都不会好的。

　　过去不会好，现在不会好，未来也不会好。

　　她将一直活在黑暗之中，只见朝霞，不见朝阳。

　　苏娅沉浸在消极的情绪之中，无法自拔。偏偏在这个时候，唐老师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如一双手拨开云雾，驱散浮云。

　　她说：“大学啊，很好。”

　　她笑着看向苏娅，语气笃定：“你可能会在那里遇见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可能在那里遇见相看两厌的人。但是哪里的孩子，绝大多数有素质，热心肠，他们或聪颖、或努力、或有一技之长。你会在那里遇见很多的人，不会所有人都对你怀揣善意，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被牵着鼻子走。”

　　“如果对你来说，现在的十班是个泥潭。那当你考上大学，你就是生于泥潭的荷花，身侧之人便是莲蓬、荷叶。”

　　唐老师看着苏娅，语气温柔又坚定。

　　“世界那么大，老师希望你能够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