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前世生迷 仙君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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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寻你，千山万水不过尔尔。我若来寻你，天地之间谁能奈我何？可是青枫，别了。”
若来？别了？！
白韵清竟是和他在此处道别？这不对！
沧渊脑中念了万年的画面，跃然眼前，不至于描摹出细枝末节，却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轮廓——不是白韵清歪躺在桃树枝上，一地芳华，耀光灿灿正对他笑着招手吗？
重来一次，毓灵公主有胆叫板白韵清，人族太子殷灿死因成谜，白韵清说了与他记忆中不同的台词。怎么全都和上一世不同？
沧渊凝视白韵清半晌，见那高高在上之人如同被“孤苦无依”四个大字包裹，站在泥地里抱着一件衣裳，好不可怜。他眼生睥睨，心中豁然开朗——不错，上一世他没有追随白韵清的脚步，上这覆舟山，来这醉仙台。
所以，历史的轨迹，因他的一步改变而产生了另一种结果。
他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从而左右万年后的无常秩序！
沧渊为之振奋，见那白韵清还未醒酒，存心捉弄，又换上青枫的面皮，道：“长离啊，站那么远做什么？来，离我近些。”
白韵清果然挪步而来。
沧渊甚至怀疑自己看见了那杜风朗的怂模憨样，戏耍白韵清的心思更甚：“你既然抱不动我了，长离，不如背我下山可好？你看这山路泥泞，路难走哇。”
将那高贵的桐吾君当作马骑，羞辱一番，也算是寻了个心里痛快。沧渊如今不得法力，自己那赝品一般的结魂珠，也不知到底有没有用，这种最原始折煞人的方法，反倒是痛快人心。他“青枫”，一介灵核弱小、灵力微弱的低阶凡人修士，有白韵清这等人物为坐骑……这法子自是上不得台面，但万年来的憋屈让此时此刻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口恶气。
万年了啊，在暗无天日的枯井里连聚拢人形都做不到，心灰意冷多少次，绝望了多少次，被孤独杀死了多少次？实在，太难熬了。
白韵清乖乖点头，转身背对他，道：“上来。”
沧渊得寸进尺，唇角忍出古怪的笑容，却软声道：“长离莫要使用灵力或是法力，我怕是有些醉了，咱们还是一步步慢慢下山来的稳当。”
白韵清顿了片刻，低低“嗯”了一声。
沧渊嗤笑，那白韵清醉酒了难不成还顾虑面子？唉，可怜啊可怜，三坛酒，喂出了个痴憨小儿，再是看中面子，还不是该如何就如何？
然后他猛然一跃，重重压在了白韵清的背上，那人却道：“我再用最后一点灵力，就只是现在，可以吗？”
“行行行，你请便！”沧渊仿佛大发慈悲般敷衍，却一手撑头，手肘重重硌在白韵清肩头。谁知那鬼魅一般的银波锦绫突然冒出，呼呼啦啦便将他捆成了大包袱，紧紧束于白韵清的后背，那醉醺醺的人道：“醉了就在里头休憩片刻，我脚程慢些，你不必急着醒，到了我自会叫你。”
沧渊气不打一处来，这叫什么事？醉酒之人的言行简直不可理喻！但可惜，原本沾沾自喜的他就如同那襁褓里的婴孩，被出门劳作的父母绑在背后，结结实实，就是拧个个儿，也掉不下去。但他还不如在襁褓里——连脸都不给他露，喘气都憋得慌。
白韵清当真就背着那硕大的白“包袱”，步行下山。他似乎有些恼，竟忘了再施法力去了那一地泥泞，这一路走得是跌跌撞撞，几度脚下打滑撞在了峭壁上。
沧渊好不容易挣脱出一只手来，路上遇树抓树，时不时还揣几块石头入怀，想着法子折腾那乖顺坐骑。白韵清只顾看着脚下的路，一步步努力走得认真平直。但纤尘不染的人，到底还是染了一身污泥，穿了一身破烂，这才摇摇晃晃地来到九龙神柱前。
白韵清仰头，看着那九龙神柱，忽然抬起乌糟糟的一只手来，压在心口，凝视着建木神殿，那目光像是能穿透层层壁障，落在天地的正中央。
他那双琥珀色的瞳眸，逐渐沉了下去。像是突然醒了酒。
空无居内，只见天降一只巨大包袱，震得床板吱呀摇晃。沧渊一路颠簸，起初还拿白韵清寻乐子，后头竟然睡着了，还难得无梦，真是怪哉。这冷不丁一砸，不消说，定是白韵清醒了酒，觉出自己做的荒唐事，撂挑子走人了。
银波锦绫随主，白韵清不在，缚着他的也就成了寻常布绳，沧渊轻松一震，便将那些裹尸布似的白布头，震的满屋扬尘。稀里哗啦地倒出怀中大小石块若干，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并不知何故隐隐作痛。
皓华仙君不在，前尘往事一团乱麻，他有些无所事事，更是无所适从。兀自坐在小几前，看着香炉出神，那笔直的线香上，飘散着袅袅青烟，烟气盈盈绕绕，似纵情泼墨山水，与香炉一柔一刚，一虚一实，自得有致。
那气味很舒服，沧渊看得出神，不知不觉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梦中，漆黑一片，囚困他的云泽海上风云变幻，逃不过沧海桑田。他一缕幽魂，在那不见天日的枯井里望着模模糊糊的天，一直等一直盼，心中所愿换了一个又一个，日子也过了一年又一年，唯独黑暗孤寂与痛苦恒古不变……
等等！
九州五部，最浩瀚辽阔的水域就数他东极沧海，八纮九野之水,即便天汉之流,莫不奔向于此。其次是北部那与世隔绝的幽都魔境——大片黑水汪洋，常年魔境瘴气弥漫……
细数九州大大小小水域，这世间，哪来的云泽海？！
然不待他从梦中惊醒，一声又一声的痛苦惨叫纷至沓来。杜风朗的眼泪鼻涕口水浑浊了一张乖巧可爱的脸，下贱污秽，十八/九的模样，狐狸眼琥珀瞳始终看着他，那水润瞳仁里里隐约有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一个无声的浅笑，梨涡平了，那瞳仁里的人影便也散了……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求你，求你。求你！求你！！！”杜风朗的呼喊求饶更迭交替，突然一声刺破长空的喊叫乍响——
“沧渊，我恨你，我最后悔的是做你爹爹，最恨送你去大荒无界拜师求道……哈哈哈哈……你会死，而我，永生不息！”
“啊！”沧渊惊呼乍醒，气喘连连，冷汗淋漓。他，乃重生的万鬼之王，竟是叫一区区噩梦给魇住了！心里有“鬼”才做噩梦，他何至于？！他做的一切都是在替天/行道，扭转、维护世间本该有的秩序！是杜风朗阴魂不散？是白韵清早已洞察他的身份？还是万年来，白韵清的背叛始终让他无法释怀？！
混蛋！都是混蛋，白韵清最是混蛋！让他一梦万年，再噩梦砭骨奇痛，生死难消！！！
沧渊狠厉捶打软席上的瓷枕，一拳下去，肉/体凡胎的手掌顷刻血肉模糊。疼痛让他清醒，清醒的瞬间，便是温和茶香入鼻.
安神花茶。
是恩师皓华仙君！
上一世，他初入仙境，起初简直是寸步都离不得白韵清，那白韵清时冷时热，让他好生苦恼，常夜不能寐。便是皓华仙君那一盏盏的安神花茶，温和馥郁，令人心安，让他渐渐认清一个事实——白韵清，要寻自己的生活去了。
原来是早已后悔捡了他这么个凡人，再“拉扯”他长大。
说来可笑，沧渊幼时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自己的身世。直到听闻了些流言，他渐渐才知自己的“来历”何其荒唐——
竟是那白韵清贪杯喝醉了，从赤水河边捡回个刚死之人，一时兴起，那“万灵之宗”技痒便给了他一命，又生怪癖趣味，逼他认爹。他一凡间小儿，不过五岁，见到美人美景脑子都是空的，那人让他叫爹，他就巴巴追着叫着，弄得昆仑万妖各个都知，它们的主子一夜之间有了个孩子！
白韵清醒了酒，看着万妖子民布置好的宴席，热闹非凡，美其名曰“妖王有后宴”，此人向来好面子的很，哪里拉得下脸，说是自己喝多了，搞错了？又一通吃酒，又是一坛下肚轻狂，以银波锦绫一把抓过正缩在他脚边的小儿，举着那孩子对万妖道：“我儿真乖，我说他是天降福星吉兆，他便是！”
这便是他对白韵清最初的印象，好洒脱不羁，好完美璀璨，好……向往。向往那容貌，向往那怀抱，向往那人的一切一切。
仿佛那一天，他遇见了一位神。
呵，人家不仅是神，还是天帝都快要管不住的“神”！
于是很快就有了白韵清“一夜造子做父”的传说，传遍九州大地。委实荒诞！亏得九州万灵都道那桐吾君“了不得”，凭空造子，人人传扬，深信不疑。
他是万灵之宗，一血一肉都可化作生灵，九州之境，可不就有人深信不疑他“青枫”，是白韵清的亲骨肉？
可他哪有白韵清的好命、好本事？被发现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凡人，还是个已死之人，白韵清只得认了他是捡来的野孩子。于是人人又道那人“仁心仁德”，羡他这个凡人“好福气”，死而复生，必有后福。
他那时蠢得可以啊，不仅觉得自己真是“好福气”，还生怕自己做的不好，不乖，怕白韵清反悔了，怕那人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丢下山去。他笑啊，乐啊，听闻自己也将有生辰宴，拍着巴掌像个痴儿一般，追在白韵清屁股后头，说：“幸福，快乐。”
那时卑微谨慎的真心，如今只剩可笑。
原本那人待他是不错的，他现在也记得在昆仑度过的那十五载。只可惜，他因白韵清新生，活得人人羡慕，却也是因为白韵清而死，灰飞烟灭。
若如此，也罢了。哪怕他在昆仑什么好处也没得到，他不悔不怨，白韵清待他，足够了。即便自己后来成了九州主神之一，挣了个和白韵清平起平坐的地位，却因此人而一朝梦碎、跌入深渊，他也不怨——一命换一命，该的。
但是，眼睁睁看着白韵清对素女瑶光见死不救，他非但不警醒，最终还叫那险恶小人害了恩师，让九州生灵涂炭。知遇之恩、信仰、朋友、地位……他自己努力挣来的一切，拼命要守护的一切，全叫那白韵清毁了。这一关，作为悔恨了万年的“沧渊”，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安神花茶平复了他的梦魇，可重新翻涌而至的恨意，却无法散去。他现在，无能为力，他回来了，要改变一切的心情急不可耐，但他什么也做不了。
捏着瓷枕碎片，他不觉痛，然仙境出现血腥之气怎可默默无声？
空无居的大门悠悠打开，浅金色的身影逆光而来。
“青枫，你怎么受伤了？”声音温润如玉，暗影驱散，那三庭五眼端正，永远带着亲善微笑的皓华仙君，踱步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前世生迷 仙君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