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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渊冰厚三尺 素雪覆千里 ...
建木神殿外的一场雪,正忽急忽缓地落,落在了沧渊的心上,徒然留下一片荒芜冰原。他走到白韵清面前,缓缓蹲下,轻轻撩起那散落的发丝,别在白韵清的耳后。他抚摸那冰凉的面庞,无论多少次,只会愈发地一触就心悸——果真如月儿似的叫人只一眼便百感交集。手指流连往复地滑过对方精致的鼻梁,最终落在那如琢的下巴上,慢慢抬起——
他歪头,凑近了,假装自己终于抬起那张让他心里时时刺疼的脸,而后终于看见了那双藏在世界暗处的狐狸眼。湿润的、冷清的、万千激烈的情绪却因为还清醒着,那双琥珀瞳始终不曾有过起伏风浪,算得上平静。
平静,一如他重生而来,意外出现在渊河边时所看到的那双眼。
那时在渊河边,大荒无界就落雪了,其实是白韵清哭了,是吗?是舍不得让他走上那条南辕北辙的封神之路,是舍不得他从昆仑离开,离开他身边,是……吗?!
他不要吉光裘,白韵清转过身去,雪大了。再回身时对他说:“怎么又沾惹上了?不该,不该。”
那时白韵清这样说,并摘走了沾在他衣襟上的雪片,那是他重生后见过大荒无界的第一场雪,那时他有一瞬觉得白韵清像是载着无尽孤独,心中疑惑却也不无嘲讽,他居然还在嘲讽那宇宙至尊竟低下了头!
白韵清当时是怎样的心情?他连说两个不该,到底是想说不该什么?不该舍不得,还是不该失态悲伤?或是不该……不该认识他这样一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孽障?
那时的白韵清,情绪显然失态得厉害,近乎是强撑在崩溃的边缘,他不知缘由,还心骂他疯癫……
醉仙台的那场雪,没过了他的腰间。那时他撞破殷瑛和白韵清的私下会面。沧渊努力回溯自己的记忆,发现只要有心,那一幕幕并不难记起——那时,他心软了,动容过,想要追问白韵清在过去是否对自己有过真心。可哪里是有过。过去,现在,后来,白韵清何时停下过爱他这件事?
那时白韵清面向殷瑛,醉酒轻声道:“在大荒无界,”似喃喃自语,“我的青枫就是规矩,无他,我乐意,谁能奈我何?”
白韵清啊,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当时又怀着怎样的心思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他却歹毒至极,诓骗白韵清喝下第三坛酒,然后、然后……让他去死!
白韵清照做了,却在最后一刻问他——
“可否,给我一些时日,我迟些再死?”
又说:“我来寻你,千山万水不过尔尔。我若来寻你,天地之间谁能奈我何?可是青枫,别了。”
陆压说过,白韵清不想活,白韵清的确不想活,所以在他提出那样过分的要求后,那人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自己的灵核施力。但他死不了,等待他的只有万万年与孤独作陪,原本……他还有自己陪的,可那时他却对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白韵清说“白头老翁,阳寿终了”这种故意试探挑衅的话,因此白韵清才会大怒。
迟些再死,是因为白韵清还没有拼出一个干净的昆仑留给他,是吗?可白韵清在道别,像是他此去大荒无界修行,就是一场永久的诀别。也仿佛,当时的白韵清是在话里有话地同谁宣战。
……天帝?!
白韵清在那时就已经确认了祸首了,是吗?
是吗?!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白韵清太重要了,是吗?而他们之间不仅有心头血的羁绊,还有……同心蛊!所以他的喜怒哀乐都会反噬在白韵清身上——他怒,白韵清痛,他哀,白韵清痛,他重生后没怎么喜乐过,所以白韵清也鲜少能感受到吧?原来,他拿捏着白韵清的性命啊!
然则那人当时的一切异样,全靠昆仑觞遮掩了过去,他竟是一点也没看出端倪。
后来,他甚至以为自己委屈了万年,为了发泄,竟是让那喝了三坛酒事事都只对他“言听计从”的白韵清背他下山!故意可怜道怕路途不稳,要白韵清莫要用灵力法力。
白韵清停顿片刻,便应了他,将他背了起来。
那醉仙台可是在大荒无界啊,白韵清根本就无法使用法力,即便灵力,每一次的输出也是在强行耗损自己的灵核之力!而他呢?他沧渊好得意啊,拿那个真委屈,真有苦却从不言明的人,当自己的……“坐骑”!
他真是太歹毒了。
白韵清,你好会演戏!沧渊手指哆嗦,蓦地收回手,紧紧地把那个难过的男人搂在怀中,一遍遍亲吻他水汽濛濛的眼角,一遍遍地反复嗫嚅:“不难过了,白韵清,我们不难过了,你别哭,别哭啊!对不起,都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
我才想起见过大荒无界的第一场雪,其实是在天劫那日。我曾恨你立于风雪中笑那满目疮痍血污,恨你逼溃九州山河,恨你让魔境二主向我背后刺向一剑。
是我错了对不对?你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从不说,我从不知道。可我不怪你瞒着我了,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
所以,求你不要难过。不要这样难过。
我如何才能偿还,才能弥补啊?!我走完三世,每一世都错过了你,喜欢过弱小时的你,恨过强大无人能敌的你,毁了转世投胎后没有记忆的你。可我是不是从来都没能来得及告诉你,我爱你?
但我想,你或许是知道的,所以你才能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你傻不傻?一点点好让就你倾尽所有,一个人背负所有,无论是我还是九州,你一个人挡在前头。只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在后来再动我的记忆,叫我的世界从此凝冰三尺,只剩茫茫荒凉……忘记了你对我的好?为何你知道我因误解而恨你,却也不解释半分?
你变作雪团子夜闯空无居,被我抓住折辱,下雪了。你恼了是吧?咬我了呢,可你倒是咬轻了,我不醒,我不明白,我想不起来任何过往温情,叫我停下来看看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落雪了,或大或小,我当你面不止一次对你说,我只信师父。我演技没你好,那时对你的不信任和憎恨,大概是一分不落地都叫你看在眼里了吧?我没有看你的双眼,你也只字不言,任由我误会你,伤害你。白韵清,我们两个到底是谁蠢啊!
你八功泉里买醉,是殷灿在一旁照顾你。我明明那么爱你,从小时候就爱你,从上一世就爱你,我一直爱你我却忘了。我把你推给别人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情?你是真的醉得不省人事了吗?我求你忘了吧,我求你当做从不知道好不好?我错了,以死谢罪都不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
白韵清,对不起。
对不起,我那么爱你,也曾那么伤你。
封神去往归墟前,你怒回昆仑,因何愤怒大概不止大殿上的纷争吧,我……想不起来了,我那时被复仇的快意冲昏了头,我想要有建树,想要做出一番成就,可现在才明白,原来我想要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和你比肩,想要张开双肩给你,靠一靠、歇一歇。
但为什么变了?有些深入骨血的眷恋和羁绊,怎么会因为记忆的缺失就荡然无存,甚至……血刃相向?
那时昆仑大雪,而那雪却恩断义绝般不肯过与渊河的结界。我是真的伤你的心了吧,白韵清,那时的我对你的情绪置若罔闻,只信自己所见,实在太荒唐可笑了。
对不起。
原来哪里有恩断义绝。你在逐光山镇门石下守着,日复一日,不见天日地守着,连昆仑都不要了,你要什么?是……逐光山那头的我吗?我哪里值得啊,白韵清,你看清楚,我不值得!
对不起。
让你为了一个错误的人如此痛苦,失去了那么多。
再历天劫时,天又下雪了,我怎能忘记你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胸口的血窟窿惨不忍睹,你仰起头,接了一朵雪花,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与天地齐寿的宇宙至尊,你坚持不住了是吗?有些话你不早说与我,看啊,再是没机会说了,我连你何时失声都不知道,你图了个什么?!
对不起。
为我的刚愎自用,让你落得如此结局。
那时你的生命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可你怎么那么傻,还管我做什么?让我用幽冥火阵灭了那些魑魅魍魉,你阻止我做什么?犹记得一阵风吹来,雪地里长出青草,开满小花,浅黄色雪白色的小花有那么一路渐渐染上了鲜血,突然怒放,那是我见过最惊心动魄的花海。你在那里握住我的手,在我手心写到:“不可,离火,傀儡,”越写越急,“走!一刻钟。”
白韵清你知道吗?我那时根本看不懂!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用幽冥火阵,你难道是怕我会成为半残废半傀儡吗?如此,只要能护着你又有什么关系……
对不起。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这个蠢笨无医的坏蛋不知还能说什么。
我这一世见过的第一场大雪,是年幼时,被命运造化百般刁难惨死赤水河边,那是你我于此间的初次相遇,正月十五,万家灯火,赤水河边大雪,你醉在雪地里,很难过。你用你的心头血给了我生命,却浑浑噩噩地忘记了。但你从未忘记在等待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蠢蛋,你等来了,我感受到了,你待我是真心好,我都收到了。视若珍宝,再不敢忘。
每个正月十五都会下雪,你都会醉,会吃极乐果,后来你傻傻地和我保证不吃极乐果了,现在想来,已经有许多个正月十五不下雪了,那天有晴夜,有圆月。
月色向吉,花开向喜。
于是有了你我在兰渚殿里的长相守。可你守了没两年,便是我身中蛊毒,要靠你每日一滴心头血才重淬了我这具全新的骨血,强悍的,最后和你敌对的骨血!
对不起。
我是个忘恩负义的蠢东西。
寒潭洞的幻境里,是我们的上一世,看得不完全,我却记得那一场雪——你为了护我,那柔弱不堪的原身被“圣裁者们”拖走,那个时候你不声不响,看着天,天同样在下雪。
想来悲哀,你我之间的这一场雪是唯一此彼此心意相通,心中带甜的,最终,却落在了无情的刀剑下,停在生离死别。
对不起。
我的三世给你的一生造就了无数伤痛。让你转世后依旧鲜血淋漓。
对不起。
方才,寒珑看向殿外,像是早就知道一场雪会降临。真的下雪了,原来是你难过了。
其实这么多次,我都在,我都能感受到,心里会密密麻麻地疼,过去被仇恨蒙蔽双眼,即便结魂珠异样地烫,我却把那当做提醒,提醒自己勿忘初心——复仇。
我的初心哪就是复仇?
你何曾私通过魔族?
而我至始至终要的,就是一个你啊……
是我不好,白韵清,是我忘了,忘得干干净净。所以你说,是记得所有的你更痛,还是忘记所有的我更痛?我们都好痛——面目全非的我把自己皎洁完美的神祇祸害得同样面目全非,一同堕入地狱深渊,而那万寿无疆的祝愿此时再看,多像老天最恶毒的咒怨。
白韵清,对不起。
寒珑,对不起。
胡马尚知顾朔雪,而蹀躞长嘶鸣。我还不如畜生!在那千里复雪的世界里,你为何不质问我一句,“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让我听见你、看见你、感觉到你。
其实你“问过”的,你的结魂珠在我身上,我听到过很多次,犹豫过很多次。
却不信。
你看,我这人就是这样又蠢又坏,明明错的都是我,还想着怨怨你。白韵清,你认清我是什么人了吗?你早有千次万次的机会弃我于不顾,一世短命而终的人,你却当个宝贝抓得要紧,却害苦了你自己!
沧渊吻得嘴皮发涩,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多像个笑话,一个人忏悔,哪怕忏悔到天荒地老,却再也没了从头再来的机会了。
心口又开始发烫,寒珑留给白韵清的遗言终于成型,在白韵清的识海里凝成——成为沧渊能听到的,来自寒珑最后的声音。
“毁容貌,断修为,折长弓。鄙人命大,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但求桐吾君能续我一命,这样,我即可留在大荒无界重修,我有我的理由。”
“别的不说,锻造术上我到底比你强,那诛灵匕首你毁不净,只因当中熔了一缕建木灰,所以你无能为力,仙门也察觉不出,这说明当初怀疑天帝是没错的。故而我必须留在此处,为绣娘之死忏悔,也为尽自己之责。”
“记得砍断昆仑那颗水玉玲珑树,我自私一回让你重淬我新生,再生为人,样貌得俊俏,越俊越好,越俏越佳。好在我是妖,不会耗损你的心力……不为难你吧?我们其实是一样的,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所以别难过,我不过是距离你远了些,还在此间,正好远香近臭,离远了,你也能想想昆仑的寒珑,曾经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我是昆仑的守山人,自封的,当真了,除了这个也想不到还能做些什么,此心不渝。那么再见了,白长离。好好照顾自己。”
“就此别过,白长离,后会……有期。”
寒珑命竭,他的声音却依然鲜活生动,白韵清抓着寒珑透明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眼泪终于还是落在了那只手上,像冰凌融化了一般。他默默念道:“死了都不消停,就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你也很讨厌,白韵清。沧渊极尽温柔地拭去那几滴不会肆意的泪水,像在哄委屈的孩子,拍着他的后背说:“你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可白韵清的眼泪仿佛早就忘记了自己的作用,浅浅两滴便猝然倒回。他在笑,笑得极其妍丽,仿佛敛入世间所有美好。他平静地对皓华仙君道:“寒珑没死,但需要土性最盛、阴气最强的修养之地。”
皓华仙君悠悠转着丹府扇,眸光里尽是不忍,他一手搭在白韵清的肩头,按了按,道:“韵清,我可以给你。大若岩福地和西玄洞洞天,都是。”
“那便大若言福地。”白韵清收起寒珑那断成几截的长弓,“离昆仑稍微近些,他该是想家的。”
其实西玄洞洞天更近一些,但其所在覆舟山太高了,“风水”太好了,历来是修士的热衷之地。寒珑……一个从头再来的低阶灵妖,如何去争?
寒珑本就不是寻常妖精,他是白韵清点化的灵妖,体内还有先元神血,无奈他这一脉太伶仃,每一次成人形都注定不会形成大气候。但寒珑有一颗博大的心,沧渊深感敬佩。他从头至尾只说自己是昆仑的守山人,而他要守的何止是昆仑?他守的是他心中所热爱那个人的一切。
秀峨,寒珑后来成为了秀峨,当真是俏丽如绢花,却依然不忘那千岩竞秀的巍巍山峨,昆仑。他没了长弓而用那没什么能耐的铜镜,他在意仪表,插科打诨,和雾言一路相伴端的是黏黏糊糊。
那一句句的“雾言哥哥”,其实是寒珑不敢宣之于口的真心吧?
从落琼殿一跃而下,金弓灿灿,他只带走了那个草人。
难道……天帝果然是始作俑者?
九天上下能接触建木的人寥寥无几,若说魔族圣剑可以追溯到开元混沌之时的遗漏,那么这把诛灵匕首能有建木灰在其中,则就说明了一切。
如是说来,魔境二主本就是神官,是否,他们的堕魔也是天帝一手安排的?
建木,那可是白韵清的父母以身献祭而来的啊,用建木去伤害他,他会比任何人都要痛!
然而白韵清风平浪静地离开了。
仿佛从未听过诛灵匕首里有什么,仿佛那建木已经和他毫无关系,仿佛他天生薄情寡义,什么都不在乎。
【注】:标题“渊冰厚三尺 素雪覆千里”,出自南北朝民歌,全文“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白话文:深潭里的水结了三尺厚的冰,洁白的雪覆盖了千里大地。尽管如此寒冷,我的心仍然像松柏一样坚贞不变,你的心又像什么呢?),算情诗吧,个人觉得这首民歌很能说明白美美对后来沧渊君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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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渊冰厚三尺 素雪覆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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