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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   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逐渐被海浪声取代。

      许洲随意的选择一座东南亚小岛,落地时热带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与L市日渐萧瑟的秋意形成鲜明对比。

      他在岛民聚居区边缘租了一栋带小院的白色平房,房子有些年头,但干净整洁。

      推开窗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椰林和更远处碧蓝的海面,房东是个不会说英语的当地老太太,收租金时笑得满脸皱纹,用肢体语言比划着告诉他集市的方向。

      安顿下来的过程简单到近乎潦草。

      许洲带来的行李少得可怜——几件换洗衣物、笔记本电脑、数位板、一叠常用的设计工具书,以及一个装着他所有重要证件和几张银行卡的文件袋。

      属于许洲这个个体的物质存在,被精简到了极致。

      第一天,他什么也没做。

      只是坐在院子里那把老旧的藤编椅子上,看着阳光从椰树叶的缝隙间漏下,在地面投出晃动的光斑。

      海风带着咸腥味,远处有孩童嬉闹的声音隐约传来。

      没有会议通知,没有需要处理的文件,没有楚裴煦小心翼翼的试探,也没有林嘉阳那令人窒息的表演。

      世界安静得只剩海浪声。

      第二天清晨,许洲打开电脑,登陆了那个尘封多年的专业接单平台账号,账号还是大学时注册的,那时他偶尔会接些小单子赚零花钱,后来跟楚裴煦创业,这个账号就再没登录过。

      令他意外的是,收件箱里竟有几封未读邮件,时间跨度从去年到上月都有,多是询问他是否还接单,或者干脆是慕名而来的设计邀约。

      许洲这才想起,当年他在这个平台上以“Zhou”为名发布的几个概念设计,曾在建筑学生的小圈子里引起过一阵讨论。

      他花了半天时间更新了个人资料,隐去了所有与洲煦集团相关的项目信息,上传了近年来的作品集。

      然后,他开始浏览近期公开招标的大型项目。

      傍晚时分,他接下了第一个单子:为欧洲某环保基金会设计一座位于峡湾的生态观察站。

      项目预算不算最高,但理念与许洲一直关注的可持续建筑方向契合,招标方提供的资料显示他们对设计品质的要求极高。

      许洲泡了杯当地的绿茶,在渐暗的天光中开始阅读项目需求文档,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笔尖在素描本上划过的沙沙声,这些久违的、纯粹属于创作的声音,渐渐填满了生活的空白。

      第四天晚上,许洲算好时差,给国内父母拨去了视频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屏幕上同时出现父母两张焦急的脸。

      母亲的眼圈明显红肿着,父亲虽然努力维持着平静,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情绪。

      “洲洲!”母亲一看见他就忍不住哽咽,“你在哪儿?你还好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妈,爸,我很好。”许洲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在一个海岛上,环境很好,正在调整状态。”

      “楚裴煦那个混蛋!”父亲终于忍不住,声音因愤怒而发颤,“我今天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你!十几年啊!他把我们洲洲当什么了?!”

      母亲在一边抹眼泪:“他爸妈还打电话来,说什么都是误会,让我们劝你回去,我当场就给他们骂回去了!什么误会?用公司的钱养那个小三是误会?瞒着初恋的事是误会?当我们洲洲是好欺负的吗!”

      许洲静静地听着父母愤怒的控诉,心中涌起复杂的暖流,这些日子以来,他强迫自己以绝对的理性处理一切,几乎忘了自己也可以是被疼惜、被保护的那个。

      “爸,妈,”他轻声打断,“都过去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

      “洲洲,”母亲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情绪,“你真想好了?你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离婚可不是小事。”

      “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才必须结束。”许洲的语气平静而坚定,“妈,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勉强粘回去,裂痕也永远在那里,我不想下半辈子都活在这道裂痕的阴影里。”

      父亲长长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有无尽的心疼:“那你以后怎么办?工作、生活,你和楚裴煦纠葛的太深了。”

      “我在接设计项目。”许洲将摄像头转向窗外的海景,又转回自己简单却整洁的工作台,“看,挺好的,我还能画画,还能设计,况且洲煦还有我的股份。”

      他笑到,“等状态调整好了,也许回国,也许去其他地方看看,世界很大。”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一种父母许久未见的、轻松的神情,不是强颜欢笑,而是一种卸下重负后的释然。

      母亲怔怔地看着屏幕里的儿子,忽然又红了眼眶,但这次是因为别的情感:“洲洲,你看起来像你大学时候的样子了,那时候你总在画图,眼睛里都是光。”

      许洲笑了笑,没接话。

      通话最后,父亲郑重地说:“洲洲,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你永远是我们最骄傲的儿子。”

      挂断电话后,许洲在夜色中的小院里又坐了很久。

      海岛的星空清澈明亮,银河如练。

      他想起大学时和楚裴煦挤在出租屋里,也曾这样看过星星,那时楚裴煦说,等公司做大了,要带他去冰岛看极光。

      承诺如星,遥远而美丽,却也冰冷易碎。

      许洲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带咸味的空气,胸腔里那种持续了数月的、沉甸甸的压迫感,正在一点一点松动、消散。

      另一边,L市那间曾经被称为“家”的高级公寓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楚裴煦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拨打许洲的电话,他从白天打到深夜,从书房打到卧室,从客厅打到阳台。

      机械的女声用中英文交替重复着:“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恐慌像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脚踝、膝盖、胸口。

      许洲真的走了,不是赌气离家出走一两天,是彻底消失,手机关机,常用社交账号全部停用,连那个许洲偶尔登录、只有几个亲密好友知道的小号,头像也变成了灰色。

      现在,楚裴煦瘫坐在客厅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沙发,房间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吧台一盏昏黄的射灯亮着,将他蜷缩的身影拉长投在墙上,形如鬼魅。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混合的酸腐气味,烟灰缸满溢,几个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楚裴煦胡子拉碴,身上还是三天前那件衬衫,领口皱巴巴地敞开着,露出锁骨下方一道陈年旧疤——那是大学时打球摔的,许洲曾无数次吻过那里。

      “许洲……”他对着空气喃喃,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接电话,我们谈谈,求你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楚裴煦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他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门口,手抖得几次才握住门把,可门外站着的是林嘉阳。

      他手里提着保温袋,脸上带着惯有的、小心翼翼的讨好笑容:“裴煦哥,我给你带了粥,你几天没好好吃东西……”

      楚裴煦眼中的光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没有让开,只是堵在门口,用一种陌生的、空洞的眼神看着林嘉阳,“你怎么来了。”

      林嘉阳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柔声说:“我担心你,听说许先生他走了,你别太难过了,身体要紧。”

      他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小步,想进屋。

      楚裴煦依旧没动。

      “裴煦哥?”林嘉阳轻声唤他。

      “是你告诉他的吗。”楚裴煦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得可怕,“我们以前的事。”

      林嘉阳脸色微变,随即露出委屈的神情:“裴煦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怎么可能……”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楚裴煦猛地提高音量,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除了你,还有谁会特意去告诉他?啊?你想干什么?把他气走了,然后呢?然后你就能……”

      “楚裴煦!”林嘉阳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里带着被冤枉的激动,“我没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巴不得你们好好的,我才能安稳地待在你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你!”

      他眼眶迅速泛红,声音哽咽:“是,我是还喜欢你,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你们!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只想你能偶尔看看我,帮帮我,我就知足了!”

      这套说辞,这套楚楚可怜、以退为进的姿态,在过去几个月里屡试不爽,每一次都能精准地戳中楚裴煦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唤起他的怜惜和愧疚。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楚裴煦盯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你没有想过破坏我们?”他重复着这句话,像在咀嚼什么苦涩的东西,“林嘉阳,你摸着良心说,你真的没有吗?”

      “你回国第一天,在庆功宴上故意让我看见你,你知道我一定会帮你。”

      “你一次次在深夜打电话,用诺诺当借口,你知道我不会不管。”

      “你在公司里,对着所有同事说我们青梅竹马,说我对你多好。”

      “你在茶水间,在许洲面前表演委屈,转头就给我发信息告状。”

      “你没有想过破坏?”楚裴煦的笑容变得狰狞,“你每一步都在破坏!每一步都在把他往外推!”

      林嘉阳的脸色彻底白了。他咬着下唇,眼泪大颗大颗滚落,那副样子任谁看了都会心软,但楚裴煦只是冷冷地看着,眼神里甚至有一丝厌恶。

      “我……”林嘉阳颤声说,“我只是太爱你了,裴煦哥,我控制不住……”

      “爱?”楚裴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嘉阳,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我能给你提供的安稳生活?是‘楚总’这个身份能带给你的便利和尊重?如果我还是当年那个穷学生,你还会回来找我吗?”

      这句话太锋利,太赤裸,刺破了所有温情的伪装。

      林嘉阳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睁大眼睛看着楚裴煦,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楚裴煦却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垮下去,声音里是彻骨的疲惫:“你走吧。”

      “裴煦哥……”

      “走!”楚裴煦猛地回头,眼睛里是骇人的血丝,“我不想看见你!”

      林嘉阳被他眼中的恨意吓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将保温袋轻轻放在门口的地上,转身慢慢走向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楚裴煦听见压抑的、细碎的哭声。

      但他没有回头。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额头抵着膝盖,双手插入发间。

      庆功宴那晚,许洲问他“老熟人”是谁时,他含糊带过。

      后来许洲多次问及他与林嘉阳的过去,他总是用“邻居”、“弟弟”搪塞。

      每一次含糊,每一次回避,都是在往许洲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还有周涵洋的事,他怎么会蠢到用公司的账户?怎么会觉得这种事能永远瞒住?

      不,他不是蠢,他是太自负了。

      自负地以为许洲永远会在那里,自负地以为那些小动作不会被发现,自负地以为自己能平衡好一切,事业、家庭、还有内心深处那段从未真正放下的旧情。

      “哈……”楚裴煦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是林嘉阳的错。

      是他自己的错。

      是他把那个干净纯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许洲,一点一点推开,推到再也回不来的远方。

      手机又滑落到地上,屏幕亮起,壁纸还是去年许洲生日时两人的合影,照片里许洲被他搂着肩,对着镜头笑得有些腼腆,眼睛里却盛满了光。

      那是看着爱人的眼神。

      而现在,这双眼睛再也不会这样看着他了。

      楚裴煦捡起手机,指尖摩挲着屏幕上许洲的脸,然后打开通讯录,找到那个置顶的名字,再一次按下拨号键。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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