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他欺师罔上》花间九声

37、你别走

　　两人在屋里吵吵嚷嚷，师不慈徒不孝，很不成样子，房门都被掀飞了半扇。
　　一个小桃妖端着托盘扣了扣摇摇欲坠的门框，探头进来:“公子，小桃姐姐让我来送茶，晚膳厨房已经备下了。”
　　两人这才住了口，周爻换上一张笑脸，越过古玉走过去接过少女手中的托盘:“多谢了。好香，这味道有些熟呀，是什么茶？”
　　“山阴处长了几株野茶树，不知道什么品种。小桃姐姐说，是许多年前妖王住在这里时，不知从哪里寻来的茶种，随手埋下的，有好几百年了，也无人照料，长得倒十分茂盛。”
　　周爻再三道了谢，待小桃妖走了，将茶盘放到窗下几案上，自己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斟上茶慢慢品了一口，是大荒茶，跟浮莲峰的一个味道。
　　古玉跟着他在窗边坐下，因着茶的缘故，周爻再看他，目光有些软下来。
　　古玉将周爻喝空的杯子续上茶汤，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看着整片的大叶茶在杯中起伏，默默无言，模样十分乖巧，弄得周爻倒有些受宠若惊。
　　“这就是师尊说的千依百顺么？我觉得我也可以做到。”古玉决定换个法子，不再跟周爻死犟，“如果我做得好，师尊就不要认别的徒弟了，好么？”
　　周爻挑眉，翘起二郎腿，冲古玉伸出手，古玉心领神会，赶紧把茶盏递到他手中：“师尊请用。”
　　周爻这才满意的点头，优哉游哉地品着茶，第二道果然比第一道要甘醇，他强忍着心中得意，慢条斯理道：“那就看你服侍的可心不可心了。”
　　那样子仿佛不是要认徒弟，而是要纳姨娘。
　　得到承诺，古玉灿然一笑：“定让师尊满意就是。你先休息会儿，我去拿晚膳来。”
　　说着便起身往外走，经过窗棂，又附身探头进来，凑到周爻面前：“我去去就回，师尊你不要走。”
　　周爻怔愣，望着古玉一步三回头，十分不放心的样子，心头一疼。
　　孩子这是，被丢怕了。
　　周爻目光落在窗外开得如火如荼的桃树上，有片刻失神。
　　残阳如血。
　　三百年前，也是在这里，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古玉华贵的袍服上满是鲜血，倒在桃花树下，带着诡异微笑的狐狸面具掉落在一旁，丹田处有一个大窟窿。
　　他亲手掏的。
　　周爻崩溃地跪坐在一旁，徒劳的往古玉的伤口上注入灵气，把掏出来的金丹埋进去，祈祷伤口能恢复如初。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他杀的明明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妖王，怎么会变成他的小狐狸。他临行前，古玉明明还去送他，叮嘱他要平安归来。
　　“为什么......为什么？”
　　古玉脸色苍白如雪，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把金丹塞回他手里：“阿爻，不要白费力气了，我魂根已碎，你把金丹还我，也毫无用处。”
　　“我不信，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的，你再让我试试。”周爻身子抖若筛糠，语气里带着从未有过得惊惶。
　　古玉看他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反而笑了，一点也没有金丹被夺的气恼：“阿爻，是我先骗你的，你不要自责。”
　　周爻摇头：“是我蠢。”
　　明明古玉和妖王之间有那么多相似之处，只是他不敢往一处想罢了。
　　“你放心，只是失了金丹，我蝉蜕修为还在，死不了的。你答应我，拿金丹去救你师兄，然后你们两清好不好，你以后，多疼疼我。”
　　周爻仍旧摇头：“我不要。”
　　“周南山！你，你......”古玉气急了，你了半天，却仍说不出重话，神情落寞到想哭，“你怎么能这样欺负我。我都把金丹送你了，还不肯对我好一点。难不成，你真的要回去，和你师兄双宿双飞，把我扔在这，管杀不管埋吗？”
　　他这一通弯弯绕，周爻听得情急：“你胡说什么！我救师兄只是同门情谊，跟你不一样。”
　　古玉自嘲一笑：“是了，我一个妖，怎配合仙门修士相提并论。”
　　真是越说越离谱。
　　周爻恨不得堵上他的嘴！再不让他说这些自伤又伤人的话。
　　他盯着古玉低垂的眉眼和毫无生机的脸颊，只觉得碍眼得很。周爻猛地附身，捏起古玉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而后，凶狠地亲了下去。
　　古玉整个人僵住。他承认，自己刚才说那些话，是有故意的成分，周爻和他师兄之间，情分太深了。深到让他嫉妒，总是忍不住去试探，总想让周爻说个清楚明白。
　　只是他没想到，周爻会给他这样激烈的回应，太......直白了。
　　古玉不敢呼吸，总怕这是幻境，一喘气就会把脆弱的幻境吹散。周爻也不敢呼吸，活了大半辈子，头一次亲人，很不得章法。
　　最后两人差点被憋死，不约而同别过脸，胸膛起伏不定，面上红若晚霞。
　　周围安静得针落可闻。
　　忽然一声很轻的裂帛声响起，正自旖念丛生的古玉心头一跳：“？”
　　不是吧，一上来就玩这么大！他现在的身体，受不住啊！
　　拧头去看周爻，后者解了玉带，衣襟随风散开，露出劲瘦腰肢。
　　“阿爻，你......”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周爻将自己小腹划了道口子，伸手取出了一蓬灵丝缠绕的东西，那物件像一簇盛开的合欢花，正是他的魂根。
　　周爻反手将魂根放入古玉伤口，不待人反抗，随即封了他的血脉。
　　古玉睚眦俱裂：“周南山，想让我死你直说！”
　　周爻将古玉的金丹放到自己丹田，与他的金丹放在一处，两颗金丹皆没了魂根依托，只好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周爻吸了吸鼻子：“古玉，师兄他走火入魔，性命危在旦夕，不止为他，为了东珩，我也得回去救人。既然你说，金丹安回去也没用，那我把魂根留给你，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
　　“你当真会回来？”古玉眼中充满疑虑。
　　周爻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傻狐狸。无论如何，此番是我对不起你，等我救了人，回来找你，要杀要剐任君处置。”
　　古玉便笑了，笑得意味深长，舌头舔在唇边转了一圈，仿佛想好了怎样处置周爻的千百种方式。
　　周爻没眼看，丢下一句“等我”便起身，揣着两颗金丹，稀里哗啦的走了。
　　这一走，便没能回来。
　　那两颗金丹，其中一颗给了沈沐笙，另一颗，碎了。
　　周爻摸摸小腹，魂根金丹俱在，只是形态与前世不同。
　　“师尊，想什么呢？”
　　古玉提着食盒经过窗前，瞥见正在出神的周爻，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目光特别空洞，又透出说不上来的悲伤，看得古玉心尖一抽。
　　“嗯？”
　　周爻惊了一下，猛地回过神，见古玉好端端地立在面前，忘却前尘旧事，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只是不知道，古玉还愿不愿意，要这个开始。
　　周爻默不作声，看着古玉将饭食一盘盘摆上桌：“粳米粥、烙饼、獐子肉，炸春卷、豆腐、炒百合。”
　　古玉摆上碗筷，见周爻还在窗边呆坐着：“师尊，过来用膳啊！”
　　“古玉，你......”周爻举着筷子，有些食不知味。
　　“师尊请说。”古玉见他吞吞吐吐，三两次欲言又止，干脆坐直了，等他说完。
　　“我是说，你以后若结道侣，想找什么样的？”
　　“道侣是什么？”古玉反问。
　　“就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那我找了道侣，还能和师尊在一起吗？”
　　好家伙，竟然真的想找，找了还不放过他。
　　周爻深吸一口气，忍辱负重道：“那需要你道侣同意。”
　　“他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不能。”
　　“不能？那要这道侣有何用？”
　　周爻：“......可以让他陪你双修。”
　　古玉：“双修又是什么？”
　　“就是一起修炼，一起 ......睡觉！”
　　周爻觉得自己有病，跟个傻子较什么真。他夹起一块獐子肉，狠狠咬了一口。
　　古玉却像听到什么新奇的事情，追着周爻问个不停：“我想找谁做道侣都可以吗？师尊有道侣吗？”
　　“我没有。你找人做道侣，需要人家同意。”
　　“哦。”古玉眯着眼，开始思索起来。
　　周爻觉得没意思，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去床上合衣躺下了。
　　过了许久，周爻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脱衣声，紧接着背后拢上一个热源，有人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师尊，我刚才想了想，如果我找了道侣就不能陪师尊了，我舍不得师尊。”
　　周爻闭着眼，被哄得心里舒服许多，哼唧一声：“随你。”
　　古玉接着道：“可我也想有人一起练双修，一起睡觉，我想要个道侣。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两全的办法，不若，师尊与我做个道侣如何？”
　　周爻眼皮一跳，耳根已经红了：“胡说八道，咱俩隔着辈分呢！”
　　古玉用手支着脑袋，躺在周爻外侧，一本正经道：“怕什么？白日里，我尊你为师，贴身侍奉鞍前马后，一起修炼。到晚上，你做我道侣，咱们一块睡觉。”
　　周爻被他说的脸红成一片，掀起被子蒙住了脑袋。
　　“咱们现在就已经是这样了嘛，只是差个名分。”
　　“谁和你差个名分！”周爻憋不住了，猛坐起来，恼羞成怒地大吼。
　　古玉被吓得不知所措，半晌嗫嚅道：“师尊怎么生气了，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对个大头鬼！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知道什么叫一起睡觉么！
　　“哪，里，都，不，对！”周爻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古玉一脸无辜懵懂，伸手去拉周爻袖子：“那师尊教我，我一定好好学。”
　　周爻无力的垮下肩膀，抬手扶额：“算了，你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再教你。”
　　古玉低头，在自己身上看了一圈：“我哪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