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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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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付老师,直播马上开始。”
xx媒体的网络直播间,付克安坐在一张沙发上,她的旁边是一位中年男主持人。他们身后有一块布景板,印着字体简洁的频道logo.
镜头外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直播开始。
主持人:“来到直播间的观众们,大家好。“x中学生集体曝光曝光强制性补课事件”,近日来在网络和社会上引发全民热议。今天,我们邀请到了事件中的备受争议的人物之—x中学特级数学教师,现任初二三班班主任,付克安女士,付老师做客我们节目,首次面向公众,从她本人的角度来谈谈这起事件。”
主持人转向他的来宾,问:“付老师,开场有什么话需要对大家说的吗?”
付克安身穿一身黑色连衣裙,颈项挂着一条白玉质地的项链。节目组为她做了头发,画上端庄的妆容。她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她面向镜头,嘴角弯处一副笑脸,眼睛却是严肃地瞪着。
“有一点你说错了。”
“是吗?我这节目一开始就犯错误了,请付老师指正。” 主持人赶紧笑着圆场。
“三天前,我被学校停职,目前没有担任教师工作。”
“原来如此。正因为这起事件不仅在网络上引起轩然大波,落到现实生活中,不少人也受到实质性的影响。截止此时此刻,社交媒体上只有学生,学生家长们单方面的发言举证,而缺失了您的观点,因此,我们xxx媒体认为做一场由您本人现身说法的直播,是非常有必要的。”
主持人转向镜头,“收看直播的各位,有什么想说的请发送评论,与我们实时互动,让我们看到你们的观点。”
付克安微微一点头,神情严肃。
“首先,我想请问您,对于您的学生,他们在社交平台上放出您在学校里,课堂上的讲话,和学生的谈话,对此,您有何看法?”
“我干老师这一行快二十年,从来没想过,学生竟然会对老师做出这种事。” 付克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在您看来,学生挑战老师,这种行为本身就有问题,是吗?”
“哼,” 付克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老师的天职是传授知识,尽其所能帮助学生提高成绩分数,达到升学的目的。学生的唯一任务,就是排除一切乱七八糟的想法,那些对学习起不到积极作用的杂念,跟随老师,听从老师的安排,埋头苦读,从而考上理想的更高一级的学府。”
“在那些长短视频中您对学生说的一些话,众多网友认为是非常过激的言辞,非但帮助不了学生,起到的作用只能是负面的,会打击孩子们的自尊心自信心,导致他们的厌学和逆反心理。那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这是您的个人教育方式,出发点是为了孩子们好,只是方式方法上让大多数人接受不了,是这样的吗?”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现在不允许体罚学生,从前的私塾教育,不听话的学生,教书先生就用戒尺打手板心,打屁股。我做学生的时候,谁还没被老师批评过,教训过?现在的孩子被宠坏了,心态偏了。“
主持人在工作人员的提示下看向面对着他们的显示器,“直播才进行不到五分钟,我们就收到了几千条评论和弹幕。”
“哎呀,我看到我已经被网友骂了,呵呵。” 主持人尴尬地笑着说。“就算被骂,我也得如实地,一字不差地念出你们的留言。”
“主持人你别洗白恶魔老师啦。” “别翻老黄历,体罚学生天经地义的时代早就结束了,旧社会的事了,ok?” “我也为你好,那我也可以各种辱骂你啰。” “把自己吹嘘成无私奉献的教师,那干嘛收钱补课啊?”
主持人回到采访,问付克安:“是的,这起事件中,您开办的课外补习班,有向学生收取费用吗?”
“既然是课外补习班,那是我利用工作以外的时间付出的劳动。天下还有免费的补习班吗?想要提高分数,必然是要付出代价,金钱,时间,努力。”
她的语气里混合了不屑和无可奈何,言外之意,“这是什么蠢问题?”
“我们整理的网友发言中,有一种广泛的言论,大家说,现在的老师,在课堂上对本该教授的知识点,考点等,刻意保留不做讲解。然后,把这部分内容留到他们自己开设的补习班上去讲。这种现象,在您所任职的x中存在吗?”
“我们国家施行应试教育。学生基数庞大,升学考试中一两分之下就是千军万马。课本上的内容是最基本的,不足以应付以选拔人才为目的的考试。课堂上的时间有限,高一级的内容无法讲到,学生吸收知识的能力水平不一,老师在义务教育的课时里,为了照顾大多数学生,只能把最基本的知识点教给大家。选择补课,是学生求上进的表现。”
主持人点点头,“就我所知,市面上的各色培训班,补习机构自然是要收取相应的费用。不过,曝光出来的视频里,您班上的学生们指责的关键一点是说,您的补习班,带有强制性色彩,是违背他们意愿强行要求参加,这种说法,您怎么看?”
“强制性?我的补习班和市面上任何类似机构一样,不可能强迫学生加入。补习班的老师教得好,能实际提高学生分数,这是吸引学生在课余时间,自发自愿地来找到这个老师上课的根本原因。”
“可网友们看过了曝光出来的那些视频,听过几个录音,很多人持有的观点是,您在视频音频中展现的行为,就是利用教师,班主任身份的实权和便利,通过冷暴力学生,使他们向您施加的压力屈服,最后用找您补课的方式,缴出价格不菲的补习费用,以此,换来正常的校园生活。”
付克安的嘴角动了动,连带着那颗醒目的黑痣也有小幅度的抖动。她似乎有话要说,在思考片刻后,选择了闭口不言。
主持人见状,马上看向镜头,“我看看,现在的评论数达到了上万条,滚动的太快根本来不及看清。这样,麻烦工作人员选出几则留言,我们来看看网友们这时的看法。”
“和我们班英语老师一摸一样的手段,就是逼大家给他送钱啦。”
“学校的老师能教好,还需要补课?要不是被逼无奈,谁犯贱找本校老师补课?补习机构的老师亲切友好得一批,谁课余时间还想要看任课老师的脸色?天天见都烦死了。”
“别狡辩了,灭绝师太—灭亡吧!”
“这种人渣还有人给她开直播?”
“黑痣老师收钱了吧?xx媒体钱够了,老巫婆为钱铤而走险上直播,也不怕上街被打哦?嗯,就是这样。”
“毕竟工作没了,补习班也垮了,人家老师又辣么爱钱。大家懂得。”
“杀人犯老师?大家凑钱做掉她,以儆效尤。”
“说杀人犯的太过了吧,有一说一,那个学生不是出车祸死的咩?”
所有的评论以慢速滚动播放的形式展示,大约四十秒后,镜头切回直播现场。
“付老师,有消息称,您班上去世不久的学生肖启轩,他的父母正打算起诉您,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直播间虽比不上电视台正儿八经的录影棚,但各种灯光设备也不少,五台摄像机包围着沙发上的主角,开着空调的室内温度也不低。付克安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
“无稽之谈。我只能这样讲。”
“所以,肖启轩的死,纯属意外,与您没有丝毫关系,是这样吗?”
“当然了,我不相信法院会受理这种莫须有的起诉。”
“您是x中学,初二三班的班主任,对吗?“
”是。”
“周玉洁,吴丰,杨萍之,李晓雯,李沁梅,张梦琪等等,他们是您班上的学生吗?”
“是。”
“他们在视频中讲述了自己遭受的不公正对待,他们口中的那些与您有关的事件,是真实情况吗?”
付克安眉头紧锁,两秒钟的迟疑后,说:“小部分属实。大部分,只是他们不理解作为老师的苦心,本身又处在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心理和思想都不成熟,才会产生这种误解。”
“事件发酵到现在,最为人所诟病的一点,是周玉洁,吴丰两位同学,他们声称,是您的授意,让他们去抢夺肖启轩的个人手机,相机等。”
主持人看着付克安,等待着来宾的解答。这是整个直播采访的最高潮,全网闹得最不可开交的争论焦点。
付克安坚定地摇摇头,“这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他们没有证据。” 她补了一句。
“对,这也是大家讨论最为激烈的一个地方。” 主持人说。“到我们做直播的这一刻,肖启轩的那部神秘失踪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线索。”
“周玉洁和吴丰,你们可以去问一问认识他们的老师和同学,他们两个是怎样的学生,人品如何。我相信,了解之后,你们就会对他们的话抱持怀疑的态度。”
付克安嘲讽地说道。
“您是说,周玉洁,吴丰,他们不属于品学兼优的学生?”
“迟到早退,课堂上无故缺席,打架生事,门门科目的考试分数都在及格线上下徘徊。他们是这种学生。”
付克安突然面向镜头,这是直播中她首次直面镜头,现场立即给了她一个脸部特写。
“网友们神通广大,我建议你们,首先做好调查,然后再骂我。”
她长一张普普通通的中年女人的脸,就算是有专业化妆师给她上了浓妆,遮盖住了眼角嘴角的皱纹,可她的眼神中的久经事事的人的独有的城府,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被工作人员挑选出来的弹幕里,有一条写到:“看着她的眼睛,你就应该知道,这个人的心比石头还硬,比冰块还冷。。”
“哇,甩锅给学生了!”
“什么鬼老师啊,公然诋毁侮辱自己的学生,未成年的孩子,亏这婆娘说得出。现在我相信了,这魔鬼什么恶毒的事都做得出来!”
“祖国的下一代,都被这样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毁掉了。”
“哇特?我没有听错吧?这是在煽动全网狙击两个十四岁的孩子?wtf!”
“真相只有一个—恶魔教师毁掉了死去学生的手机。”
“喂,拜托主持人问问,她还记得自己知道被学生们anti时狗急跳墙,被她各种手段折磨到抑郁只能转学的李晓雯吗?”
“话说她干嘛要指示小混混去抢手机啊?”
“你们,似乎都忘记了校长这号人。校长收到匿名信,为了维护学校声誉,肯定给班主任施加压力,必须及时止损。”
“啊—-不明觉厉,分析得很有道理的样子呢。”
“原来校长是终极boss。”
观看直播的人不断讨论分析,咒骂付克安,主持人难逃各种无情吐槽。
“那么付老师,针对持续发酵的”肖启轩之死”的热议话题,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肖启轩是我带过的学生中很有个性,很特别的一个孩子。他的意外去世,做为他的班主任老师,我感到心痛,遗憾。他生前对学校教育,校规校纪有意见和不服,这很正常,我们做老师的,能够理解,并且接受来自学生的批评。我们教师群体也是要不断改进提高自身素质。”
“那么,各大社交平台上呼声最高的观点之一—为了掩盖对您不利的证据,老师威逼利诱学生去殴打同班同学,抢夺手机。导致那孩子在过马路时身体出现不适,无力躲避酒驾车辆,结果被机动车撞击致死—您是否认的?”
“天方夜谭。这是对我的诬陷。”
付克安冷静地说,然后,她看向主持人,说道:“我是x市的特级教师。在教育岗位奋战了二十年。培养出了无数考上重点高中,一流大学的孩子。很多人不能理解我在引导激励学生时的方式方法,没关系,我们以考入好学校的升学率说话。家长们是理智清醒的,他们愿意把孩子交到我手上培养。”
说完这段话,她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流下了眼泪。
弹幕又达到新一波高潮。
“其实吧,很多老师都这样。”
“洒泪博同情了,预测一大波脑残的洗白攻势即将开始。”
“我小时候不理解老师的严厉,长大后,才懂得师长的良苦用心。”
“血书求调查校长!”
“求求我爹妈千万别把我交到这种老师手上啊啊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难道真是学生们精心编排的一个局?”
“转学一个,死掉一个,制造准少年犯两个,这位班主任太厉害惹。怕怕。”
“就算是局,肯定是这女人做了伤天害理的勾当,激起公愤,十几岁的孩子才会联合起来搞她。否则,作业还没写完呢,谁他妈有空去搞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经历了这次的风波,您还有回到原工作岗位,继续任教的愿望吗?” 主持人问。
“当然了,我热爱这份职业,我知道怎样教好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