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星夜行》一七得夕

3、淑女裙摆

　　金色的铃铛响过三声，舞会便要开始了。

　　短暂休憩后，夫人小姐换上了用香料熏烤好的礼服，拖着长长的丝绸裙摆，遵循勋级从舞会厅的六个偏门鱼贯而入，准备在舞池中翩翩起舞。

　　按照惯例，开场舞理应由国王王后担任，然而特蕾西雅王后去世后，我的父亲就不再领舞，而选择交棒他与王后的孩子，莱昂内尔。

　　去年的女主角则是公爵家的大小姐，以美丽温柔著称的芙洛伦斯。

　　但舞池的女主角却换成了人，公爵家的二小姐芙洛拉此刻正提着裙子翩翩步入舞池——不久之前，她的姐姐选择受洗成为圣女，放弃姓氏，退出一切世俗的活动。

　　所以，现在芙洛拉其实应该被人们称呼为大小姐了。今夜与王子起舞的荣誉，理所应当也落在了她头上。

　　然而这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百无聊赖地站在边缘，靠发呆打发时间。

　　依照奥尔德林的风俗，只有年满十六岁的青年才被允许进入舞池，而我距离十六岁还有大半年的光景，只能缀在舞池边缘当壁花。

　　——不知道明年十六岁的成人礼，和我跳第一支舞的人会是谁呢？

　　我看着舞池间人来人往，鬓影衣香，心中也不禁有些向往。我其实也有点，想试试裙子呢。

　　但我不想束腰，也不想和男人跳舞。

　　我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好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在两边都找不到归属？

　　还是将注意力放回舞池吧。那里灯光渐暗，琴声流动，在庄严而优雅的舞曲中翩翩起舞的人，才是真正的王子和公主。

　　芙洛拉今夜的确很美，在飞扬飘逸的裙摆衬托下，十七英寸的纤细腰肢是一种纤细易折的病态妩媚。湖水蓝的斜纹绸裙摆随着她的旋转散出如同湖水一样波光粼粼的纹路，在灯光下柔和地变换着色泽——哪怕十七英寸的束腰，听上去简直像一种刑罚。

　　我想起方才那位差点晕倒的贵妇人。在这鲸骨束腰之下，晕倒已经成为家常便饭——而贵族们却总认为，这才是惹人怜爱的女性气质表现。

　　难以理解。今晚的一切都乱得让人发懵。

　　我看着在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人，心中忍不住悄悄地叹气。风雨欲来的感觉悄悄地漫上了我的心中，就像一只轱辘乱滚的线轴，满地经纬错乱，我却找不到它的线头。

　　直到舞池边忽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舞曲要结束了，我的兄长莱昂内尔伸出手在空中潇洒有力地滑出一个半圆，顺着他动作，芙洛拉踮起脚尖以优美的姿态退出了他的臂弯，小步旋转后，她提起宽大的裙摆微微屈膝，向正好站在她身前的人行礼。

　　——竟然是那位远道而来的魔法师。

　　小提琴悠扬清亮的声音适时地加了进来。拒绝一位翩翩停留在面前的淑女是不合礼仪的，我看见那位魔法师对芙洛拉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抿了一口手中的红酒，轻轻解开了斗篷。

　　高腰的丝绸腰封勒出柔韧弧度，层层叠叠的拉夫领更是华美无比。我愣愣地看过去，那竟然是一套舞会的礼服。

　　魔法师伸了个懒腰，重新整理了长长的黑发，然后，后退一步以同样优雅的姿态弯腰做出邀请的姿势。

　　芙洛拉的脸瞬间粉艳如胸前玫瑰。她垂下眼睛，轻轻抿着唇，将手放在了魔法师的手上。

　　魔法师便低头吻她的手背。

　　……孔雀开屏啊。装腔作势的男人。我看着维安，在心里一阵恶寒。

　　但嘀咕归嘀咕，不得不承认，她们俩站在一起还是相当养眼的。尤其是舞曲再一次开始，人们一对对滑入舞池之后，乐声飞扬，在无数像花朵一样散开的柔软裙摆中，最为吸引人注意的，还是站在舞池中心的那一对。

　　魔法师跳舞的姿态也很美。优雅如天鹅，又轻盈得像风。我看见芙洛拉被拢在臂弯中，跟随对方舞步旋转，她是今晚最美丽的小姐，舞池中如宝石般夺目。但法师微笑的眼睛，却比芙洛拉的笑容更摄人心魄。

　　真是一对壁人。金发与黑发共同飘扬，一瞬间甚至分不出谁跳了男步，谁又跳了女步。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

　　我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回过头，发现是我的兄长——莱昂内尔站在我的身后。

　　他笑着问：“你也想和她跳舞么？”

　　我一愣，目光下意识看向维安，然后才后知后觉，莱昂内尔问的应该是芙洛拉。

作者有话说

　　孤独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