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土历代记》烛星

6、五、玉内精

　　“这里就是‘神’的居所？”当所有人通过那道光的门扉后，都为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并非人们想象中的仙境一般云气缭绕，朗日晴空，繁花似锦，而是更像极人们平时形容的妖魔出没的魔穴，阴暗、诡异，时不时传出某些不明生物的咆哮。
　　“向里面走吧，至少这里的灵力异常浓重是没错。”月乌收起她的羽衣，“大家不要掉队，在这个完全不明情况的地方，只有在一起才最安全。”
　　叫苏的黑衣女人向她身后的侍从们低语了几句，那些侍从们从黑袍中拔出刀剑，分散到队伍的周围担任起警戒的工作。
　　秘境之内，无尽的纵横交错，宛若有人故意布设的谜局。

　　铃铛响起，坐在莽林深处的女孩睁开双眼，眼中闪出血红的光辉。她环顾周围，视线定格在一丛灌木后。符纸飞出，即刻化为张牙舞爪的猛虎。
　　“哇！小姑娘还真是没礼貌，不看来人是谁就进攻吗？”来人虽然惊叫着，但是却轻轻将猛虎重新化为纸片。
　　女孩盯着从灌木中走出的来者，对方和她一样，有着鲜红的瞳子，白发随意地披在脑后，一身看似慵懒闲适。“你是谁？”女孩问。
　　“远风不在吗？”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你是——他那个叫朵湛的徒弟吧？他已经不在了吗？看来上次见面真的是诀别啊，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这就是代价么？出了这里之外我族的寿命就会减短？”
　　“你·是·谁？”看对方无视自己东张西望自顾言它，朵湛有些生气，再度抽出符纸。
　　“我？哦，忘了自我介绍了，”来人似乎终于发现朵湛的存在一般，“我叫玲珑，是远风的朋友。不过，其实这个‘朋友’的定义有些牵强，或者说我与他和瞳曾经的主人是朋友。从很久以前，我就是历代时空守的朋友。对了，怎么没看见瞳？我今天可是特地放下手里的很多事情钻进这个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森林来找他的哦！”玲珑四处张望，忽然眼前一亮，走向朵湛身后那颗大树。
　　朵湛立刻追上，挡在玲珑的面前，一脸戒备。“等一下！”
　　“不要紧张，我们不是有相同的眼睛么？”玲珑依然温和地微笑着，“我的族人的后裔……让开，我只是来见老朋友。”
　　朵湛看到的，是比她的眼眸更加浓郁的红，像深潭一般充满了不可知的魔力，令她不由自主地让开原来坚守的位置。在她身后垂下地枝叶后面，银发的人形正闭目靠在那里，对来客的出现没有一点儿反应。
　　“他用本体出去了？”走过去发现没反应的玲珑回头看着朵湛，“到哪里去了？”
　　“瞳去了北荒。”朵湛说，她并不想回答这个让她有些讨厌地女人，但当那双红瞳对上她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对方的意思。朵湛很不明白她说的“本体”是什么，师父没有告诉过她，不过瞳经常会像这样一声不响地睡上几天甚至几个月。
　　“哦？你不知道？”玲珑在没有任何知觉的妖瞳白瓷一样的面庞上轻吻了一下，回头好笑地看着立刻涨红脸升起怒容的朵湛，“没见过瞳的本体，也没见过他‘出猎’吧？是啊，上一次的时候还没有你呢！要不要我借你力量造一个‘远望之眼’？”
　　“不必！”朵湛不欢迎眼前这个打破森林的宁静又喋喋不休的女人，但又没有什么方法把对方礼送出境，对方实力明显在她之上。
　　“你还是看看的好，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也许在你的生命中，仅此一次而已。”玲珑自作主张地翻了翻妖瞳的衣服，找到几根脱落的银发，“用这个加上我的力量就可以了。”她看朵湛没有动作，“怎么？你该不会不懂怎么做吧？”
　　“我当然知道！”朵湛不受激地喊。
　　“无处在又无处不在的空间之眼，成为吾的眼张开你的眼睑，破除一切迷雾，凝视吾心中的身影。”眼睛形状的魔法阵发出淡粉色的光芒，包围了朵湛和玲珑，传送给她们另外空间的影像。

　　没有日出日落，永远是寒夜的北荒。
　　这里没有任何植物生长，大地永远是冻结的死寂，没人能走到这里，因为只要一旦踏上就会化作寒风中永恒的雕像。这里是北荒，大地千万年来都不曾被阳光照射，从不曾融化。
　　在北荒，只有一星光亮，永远在最高的山峰上闪亮，那就是烛。它照耀着北荒唯一不结冰的土地，在它的照耀下生长着北荒唯一的绿色，为这片永远荒凉的土地带来一线生命的迹象。
　　而此时山上的动物们惊恐地四散奔逃着，它们并不清楚这股令它们恐惧的力量来自何方，它们所知道地，就是有一道银光侵入了它们的居所，亘古以来从没有外界生物到达的地方。
　　北荒的守护者烛龙看着从空中跃出的银色身影来到它面前。
　　“俊美的天空使者，来到这寒冷的北方有何贵干？”它用心灵说。
　　但是，没有回答，白银色的龙只是盘旋在它的头顶，舒展着极光般绚烂的翼。
　　“你，不是那里的龙？”烛龙感觉到了什么，它变得很吃惊。虽然这条飞龙的外形和那些偶尔造访北荒天空的生物一样，但却透着一股完全不同的气息，混乱到无法辨认，却异常强大，“你要烛？为什么？”当它接到这个讯息的时候，白银龙绚烂的翼已经收起，无色的瞳子却依然没有一丝杀气……
　　北荒寒冷的气候虽然造就了烛龙庞大的身躯，但漫长平静的生活也同样磨钝了它的神经，根本无法抵御这个不速之客的凌厉攻击。对方灵巧的身形可以轻易躲闪它的进攻，锐爪利齿无情撕裂着它的□□，血如洪水决堤般喷涌而出，但很快凝固在周围，形成冰壳。白银龙饕餮般吞噬着烛龙的血肉，它的身上，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烛龙的血肉，银色的身体涂抹着绯色的光彩。
　　烛的光辉，一点点淡弱。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精灵，却无比残忍。你，要夺走这里所有生灵的生命吗？”垂死的烛龙，依然无法理解这个身形优美的生灵为何与它的外表如此大相径庭，“难道，你没有心吗？”
　　没有心，不会痛苦，不会悲伤，没有欢乐，没有哀愁，也没有慈悲与怜悯……
　　烛，熄灭了。
　　北荒的大地，进入了永恒的冰封，不再有一丝光亮——
　　银龙从冻结的血肉中爬出来，它原本光洁的身躯上留下了几道深深的创口。结冰的血已经将伤口密封，它抖落身上的冰茬，再次展开闪光的薄翼，飞向天空。
　　北荒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了。

　　“瞳！”看到事情的结束，朵湛匆忙解开法术，冲向还在沉眠中的妖瞳。
　　“真是个性急的小姑娘！”玲珑无奈地摇头，看着脚边还在散发灵力的魔法阵，有些森林精怪已经闻到气息凑了过来，眼中闪烁着对力量的渴望，“你们这些小东西啊，不要贪这么一点儿力量把命都搭上了哦，这里可是有个什么都吃的怪物啊！”
　　这时，原本处于假死状态的妖瞳睁开了眼睛。
　　鲜红与透明，都在散发着异乎寻常的光彩——灵力的光彩，他的全身充满了刚刚被他吞噬的烛龙灵力和以往他所吸收的一切生物的能量。
　　“瞳，你受伤了！”朵湛看到妖瞳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流血的伤痕，心疼地喊。
　　“他的本体受伤，自然也会反应在这个人形上。”玲珑走过来，“好久不见了，瞳！依照约定，我来取那家伙让你做的东西。”
　　妖瞳凝视了玲珑一会儿，似乎确认了什么之后，他深吸一口气，进而全身发出银光。
　　银光中，一颗珠玉诞生了，洁白凝润，在灵力的滋养下逐渐加深颜色，直到妖瞳身上最后一丝光辉也被它吸纳干净。
　　“瞳！”朵湛眼看着妖瞳将全身的灵力灌注到那颗珠玉中很是着急，随着灵力的消失，妖瞳又变成了无生气的人偶一般。
　　“这就是灵精？果然很强大。”玲珑拿过那枚珠玉，感受着其上的力量赞叹道，“原来，杀死北荒烛龙不仅因为它可以提供灵力，还因为只有它的宝物‘烛’才能容纳无限的灵力而不至于连容器本身一起损坏。呵呵，她真是把你造成很精妙的偶人，既尽责又聪明，这东西我收下了。”
　　“你不能带走这个！”见那女人要走，朵湛拦在她面前。
　　“不能？为什么？小家伙，他很快就会恢复，而且为我族制造精玉本来就是他的职责。自你的祖先、你老师的祖先移居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在做着这项血腥的工作，为此不知道猎杀了多少生灵，毁灭了多少种族。反正他也是不知疼痛、不晓得喜悲的傀儡，杀死多少人都和弄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玲珑说，“小家伙，如果你不是被认可有‘空’的资质，也已经成为这珠子的一部分啦！”
　　玲珑的身影渐行渐远，就如她飘然而来一般，飘然而逝……

　　如果你不是有“空”的资质，那么他也会毫不犹豫吃掉你——
　　因为，他是没有思想，只有程序的傀儡……
　　不会是这样的，瞳不是冰冷的傀儡！朵湛在心里否定着，她转头看着已经在身边陷入沉眠的妖瞳，灵力消耗殆尽，他已经自我保护地进入休眠状态，而身上的伤口，也在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唧唧！”一只小鸟落在她的肩头。
　　“嗯？又有人进来了？真是令人碍眼的家伙！”朵湛抚着小鸟的羽毛，“那就让他们在这里好好玩玩吧，大家也好久没有玩具了。不过，不能打扰瞳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