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之死[hp]》云山昼

3、第 3 章

　　不知过了多久，莱拉终于慢慢恢复了意识。
　　被强光击中的沉闷和剧痛仿佛还碾碎在身体里，搅得人头昏脑涨。

　　刚从那片混沌中清醒一点，她就听见了一声连着一声的呼唤——
　　“莱拉？莱拉，你在哪儿？”

　　不等她睁开眼睛，便有红色烧灼着眼皮，一阵阵晃过。
　　她吃力地喘了口气，缓缓抬眸。

　　远处，有人摇晃着手电筒，步伐匆忙，声音里颤着压不住的慌乱：“莱拉，你也走了吗？别丢下我一个人！”

　　莱拉快速坐起。
　　手掌心传来微微的刺痛，她这才发现，身下不是老宅里常年积攒厚灰的地板，而是外面的湿润草坪。

　　不远处，里德尔府一如往常般幽静。

　　是谁救了她？
　　那个拿手电筒的男孩儿吗？

　　她眯起眼睛，试图看清楚来人。但那光太刺眼，她抬起胳膊挡在脸前。
　　“谁？”

　　一句发问刚出来，不远处的人就顿住，然后转过了身。
　　“莱拉，是你吗？”

　　“是我。麻烦把手电筒挪开一些好吗，刺着我的眼睛了。”

　　“啊，抱歉。”他慌忙把手电筒背在身后，“莱拉？真的是你！我就知道你没离开！”
　　他摸了摸眼睛，声音还瓮瓮的，似乎刚流过泪。

　　等那人快步走过来，莱拉才认出他是——
　　“卢克？”

　　怎么会是他？
　　可他的声音完全变了，如果不是看见他的脸，她很难把这稚嫩童声和“卢克”联系起来。

　　面前的人微微一怔。
　　就着昏暗的夜色，莱拉看见他的脸上挤出一丝不自在的笑。

　　“是，是我，莱拉。”

　　莱拉看向他手里的东西，下意识问道：“手电筒修好了？”

　　卢克再次愣住：“什么？”

　　莱拉刚想再问一遍，一张脸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令她倏地睁大眼。
　　她迅速起身，随即望向老宅。

　　弗兰克！

　　她忙道：“卢克！快，弗兰克！要救他，那里面有一群奇怪的人，快去报警！”

　　“等等，莱拉？”
　　见她神情焦急，甚而有些语无伦次，卢克不解地拉住她的胳膊。
　　“冷静一些，布莱斯先生怎么了？那里是哪里？什么奇怪的人？”

　　卢克的一连串发问让莱拉冷静下来，与此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她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是深夜，但这并不影响她察觉出异样——

　　不光是莫名变细的声音，卢克看起来还矮了许多，脸庞的线条也更为稚嫩。

　　还有那双眼睛，尽管他的眼中仍然沉着柔和以及笑意，却有些怯生生的。

　　莱拉：“卢克？”

　　卢克的手稍微收紧了点，而后又很快松开，背在了身后。
　　他别开视线，在察觉到她的疑惑后，神情间多了点歉疚。
　　“抱歉，”他说，“我只是有点不习惯。”

　　“不习惯？”

　　他抿着唇温和地笑了笑，小声嘟囔：“以前你都是直接叫我‘斯奈德’。”

　　一瞬间，莱拉浑身僵硬。

　　卢克变小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出“卢克”的名字，在面对她时，他还有几丝怯意。
　　而眼下，他在“里德尔府”外的山坡上拿着手电筒到处找她……

　　这一切都再熟悉不过——某一次，村里的一个男孩把卢克骗到了弗兰克的小屋旁边，想让他受一顿教训。

　　碰巧的是，那天晚上她刚好来这儿附近找藏钱的地方。

　　卢克发现了她，以为她是来帮他的，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直到她消失在了老宅中，他才惊惧到扯开嗓子四处找她，却又不敢往那宅子里踏进一步。

　　也是从这天起，她开始接受卢克的靠近与好意。

　　但这绝不是现在发生的事，而是远在几年以前！

　　“卢克，我……我，现在是……现在是……”莱拉放缓呼吸，艰难开口，喉咙里似乎磨进了粗粝的沙子。

　　顿了好半晌，她才听见自己的干涩声音连成了一句完整的发问——
　　“现在是，91年？”

　　卢克一怔：“是的，莱拉，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莱拉勉强提起一丝笑。

　　“卢克，有问题。而且，麻烦不小。”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她在老宅里遇见了一个叫“伏地魔”的怪物，然后被他杀死，回到了三年以前。

　　这一切还跟只在卢克故事里出现过的魔法和巫师有着关系。

　　但怎么可能呢？

　　即使有了简单的头绪，荒谬感仍旧压在莱拉的心头。
　　突然想到什么，她将视线移回卢克身上。

　　莱拉：“卢克？”

　　卢克没应，而是忙着四处张望——刚才树林那边的一阵窸窣响动令他十分紧张。

　　莱拉往前一步，拍了拍他的手臂：“听我说，卢克——”

　　卢克遽然回神，眼皮也跟着一颤：“你刚刚说什么？噢，对，‘麻烦不小’，那是什么意思？莱拉，我们碰上什么麻烦了？”

　　莱拉不想他搅和进这件麻烦事里，只问：“你能找到回去的路吗？”

　　卢克抬起右手，一并攥紧手电筒。
　　“我不明白。”
　　他看起来还未从惧怕中完全脱身而出，眼皮也不安地颤抖着。
　　但他仍竭力稳住身子，让自己尽量镇定下来。
　　“我不明白，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莱拉？”

　　莱拉：“我需要去弗兰克那儿走一趟，时间紧迫，卢克。”

　　“弗兰克？弗兰克……可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布莱斯先生他……呃……”卢克皱起眉头，似是在思索一个不太过分的说法，“他不是那么喜欢你。”

　　在他犹豫于怎么说话时，莱拉已经提起步子往小屋那边走去。
　　“是讨厌，卢克。他讨厌我，跟讨厌杰克一样。”

　　准确来说，独自住在小屋里的弗兰克没有多少来往的人，唯一打交道的还是帮调皮捣蛋的孩子。
　　她不是杰克的同伙，也从没朝那间老宅子里扔过石头，但弗兰克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他把她也划进了戏弄他的人群范围内，好几次冲着无意经过那儿的她挥舞拐杖。

　　卢克急匆匆追上：“那你怎么还要……算了，莱拉，不管你要做什么，带上我吧。”

　　害怕遭受拒绝，他没有看她，而是盯着地面。还特意晃动着手电筒，橙黄的灯光扫过湿漉漉的草地，反射出银白的点。

　　“我有这个，天太黑了不是吗？我还能放哨，以免谁瞧见我们，绝不会妨碍你。
　　“嗯……还有，还有……哈，对了！我还可以和你一起想办法，关于怎么解决那些‘麻烦’，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他的声音一会儿低，一会儿高，宛若波浪一般来回在这静谧的夜空里翻涌。

　　眼见着那一间黑漆漆的小屋越来越近，莱拉不得不开口：“好，卢克，你就在小屋外面等我，现在可以关掉手电筒了。”

　　卢克乖巧点头，按下手电筒的开关。

　　一瞬间，眼前暗了不少。
　　只有昏暗的月光投下，朦胧映出脚下的路。

　　许是受环境影响，卢克对这场冒险格外起了兴趣。
　　他微微躬下身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张望着，最后锁准了一边的灌木丛，小声说：“我就在那里等着，离小屋不远，好吗？”

　　“好地方，卢克。”莱拉想起那个丑陋可怖的怪物，“万一听到了什么动静，就马上离开这里，跑得越快越好，知道了吗？”

　　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提起这个，但卢克还是顺从应道：“我绝对不会妨碍你的，莱拉。”

　　在他顺利躲到灌木丛后，莱拉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座破旧的木屋。

　　跟它的主人一样，这间暗伏在黑夜中的屋子有着沉重的呼吸。
　　但就在她凑近木屋窗户的瞬间，昏暗的灯光陡然亮起。

　　她紧紧抿住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小小的窗户。
　　透过沾着灰尘的玻璃，她模糊望见一道佝偻人影在房间里走动着。

　　看来他的开灯举动跟她没有关系——他目前还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盯了没一会儿，莱拉的眼睛逐渐酸涩。
　　面前的玻璃实在太过模糊，她想揩去上面的灰尘，但不敢有丁点动作。

　　如果里面是弗兰克，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可能惊动这个经历过战争的老兵。

　　她只能盯着那片朦胧挪动的身影，甚至连他究竟是不是弗兰克都不敢十分确定。

　　要是玻璃能消失就好了。

　　莱拉轻轻皱起眉头，望着那扇碍事的厚重玻璃，心里默念着——

　　哪怕是碎了，也至少比现在强。

　　刚这么想，她便看见有一条裂痕出现在了玻璃上面。

　　莱拉一怔，在第二条裂痕出现的同时，她下意识连退了好几步。
　　就在她落稳脚步的刹那，数条裂纹如同蛛丝一般攀爬交结成网。

　　随着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几块碎片崩在了她脸上。火辣辣的，经风一吹，还有些疼。

　　怎么回事？
　　她甚至都没挨着这块玻璃！

　　屋里的人也转过脑袋，视线相撞，他的嘴角抽搐起来。

　　两人沉默而愕然地盯着彼此，好半晌，莱拉才讪讪一笑：“晚上好，布莱斯先生。”

　　好了，她现在知道了。
　　弗兰克的确没有死。

　　她也真的回到了三年前，并且……

　　弗兰克咬牙切齿：“你这可恶的小鬼！”

　　并且她莫名其妙弄坏了别人的玻璃，还被抓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