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渎神》南十六湘

1、第 1 章

　　00
　　“我嫉妒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能够轻而易举见到我朝思暮想的你”

　　01

　　破碎的玻璃，散落的玫瑰，洁白色丝绸滑落。

　　鸢色瞳孔的少年逆着光站在窗户前，冷冽空洞的瞳孔低着头直直看向同一出光点。

　　“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太宰治蹲下身，如同抚摸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顺着白金色的发丝缓缓而下
　　“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来不及了”

　　“神明应该解脱他的罪人”
　　“我的神明只能解脱我一个人。”

　　细细碎碎的吻点在唇边，指尖缠绕着金色发丝。空气中散漫的洁白色羽毛。

　　02
　　都说外面的野花不要采，但阿尔蒂尔作为天使，不能不救。

　　天使只能做好事，如果他遇到一件称之为“好事”的事没有做，那么他将变成“坏事”。
　　这是天使的禁忌。相反，恶魔也只能做坏事不能做好事。

　　本着职业操守，阿尔蒂尔在一条小溪边捡到一个孩子。

　　天使的寿命很长，万物生长在她面前只都是孩子。

　　阿尔蒂尔在已经记不清多少岁月的茫茫时间中，这是她捡回来的第一百七十三个孩子。

　　“你是谁？”
　　男孩醒来的时候看到阿尔蒂尔的第一句话。

　　“阿尔蒂尔”
　　天使坐在男孩面前，却看到男孩警惕性的往后缩了缩。

　　“你的头发是白色的”男孩鸢色的瞳孔看着它们说道

　　“是的”阿尔蒂尔点头

　　两人没了下文，男孩依然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半晌后说道
　　“我叫太宰，太宰治”

　　阿尔蒂尔再次点头，“你需要回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太宰治皱起眉，窗外阳光被他额前窸窸窣窣的碎发挡住，一边的眼睛被绷带缠住只露出另一边鸢色的瞳孔。

　　“随便怎么样都好”他说道
　　“其实都无所谓。”

　　如果放任一个孩子留在这个危险的世界的而不管不顾的话，这对于天使是做了一件坏事。

　　“没关系” 阿尔蒂尔微笑着弯下腰，和坐在椅子上的太宰治平齐。
　　“你什么时候想离开都可以。”

　　太宰治微微抬眼，看着面前这个露出笑容的白发女人。她淡蓝色的瞳孔如同微波粼粼般荡漾开来。

　　愚蠢的女人。
　　太宰治想，他别过脸。

　　03
　　阿尔蒂尔和她捡来的孩子已经相处一个月了。

　　太宰治是个奇怪的孩子。和她先前岁月里捡到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样。

　　沉默寡言，几乎从不说话。
　　待的时间最久的地方是能看的横滨一角的某个山坡上。

　　“来点酒吗？”
　　阿尔蒂尔走上山，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太宰治依然保持着抱膝的动作未回头。

　　阿尔蒂尔和太宰治并排而坐，自己喝了一口酒瓶里的酒，又拿出一个小杯子倒满递给太宰治。

　　晚间的风不算太冷，吹在身上倒也只是有些凉意。山谷底下横滨某一出的游乐园上矗立着的摩天轮星星点点，远远望去细小又微淼。

　　“真是悲哀”
　　太宰治突然出声，望着灯火通明的山谷空洞且乏力。

　　“悲哀什么？”
　　“人间世万物，悲哀至极。不过是用来躲避绝望的空虚罢了。”

　　“躲避绝望的空虚？”
　　阿尔蒂尔闷了一口酒。
　　“很多人觉得空虚，但发现绝望。还是需要勇气的。”

　　太宰治看向她，依然是空洞的瞳孔却徒增了几副认真。

　　阿尔蒂尔笑了笑，用酒瓶碰了碰太宰治手里的酒杯
　　“要续杯吗，先生。”

　　啪的一个响指，酒瓶源源而上续起的酒液直到封顶。
　　相同的，这个拥有异能力的世界里。并没有多少人对阿尔蒂尔一系列反常理的行为产生怀疑。

　　不管是某天太宰治看到屋内飘满在空中的书页，还是如同海草一般生长的植物。

　　他总会对阿尔蒂尔说出同一个问题:
　　“你是谁？”

　　“是天使”
　　不管是一个月前太宰治提出的疑问，还是现在——举着满满当当小酒杯的太宰治。阿尔蒂尔依然是这个回答。

　　“天使”
　　太宰治小口抿了一下喃喃着，放下酒杯看向更远处的山岚
　　“是神明麽……？”

　　“神明？” 阿尔蒂尔楞了楞，后笑道“也许吧”

　　说着又要往嘴里继续灌酒，却被太宰治拦下。

　　“别喝了” 他已经站起身，个子也能和坐着的阿尔蒂尔平齐高了。未被绷带包住的眼眸在灯火的折射下形成虚假的光点。
　　“回去又要喊头疼了。”

　　阿尔蒂尔浅笑一声，站起身把被风吹散的发丝系在后面。
　　朝太宰治伸出手。
　　“走吧”

　　犹豫片刻后还是握紧那只手，被温暖所包裹着的冰冷。

　　04
　　阿尔蒂尔一开始觉得太宰治是个孤僻冷漠的孩子，但现在倒觉得是个幼稚且十分孩子的小孩。

　　“阿尔蒂尔——”
　　顺着声援望去，粗壮的树干上站着一个小黑影。
　　“抱我下来”

　　树很高，为的就是遮蔽住所。但太宰治怎么爬上去的她真的不知道。

　　挥挥手，门外的藤蔓如同阶梯一样伸过去。太宰治走下来，站在藤蔓上朝阿尔蒂尔伸出双臂
　　“抱我下来”

　　太宰治很轻，轻的好像只有躯壳没有血肉一样。那种轻飘飘的好像灵魂。

　　“我要吃蟹肉阿尔蒂尔”
　　像个小孩子一样，明明已经是快13岁的人了。

　　……不，好像就算13岁也还是小孩。

　　阿尔蒂尔叹息一声扶额，一旁的太宰治依然如同6岁孩童一般嚷嚷“蟹肉罐头蟹肉罐头”

　　“好吧好吧”最终妥协，谁让自己是天使呢。
　　“明天去买好吗，今天太晚了。科力尔估计也饿了”

　　科力尔，阿尔蒂尔在某森林救来的一只兔子。
　　作为天使的阿尔蒂尔已经在收养太宰治期间断断续续收养了5只兔子，3只松鼠，7只地鼠以及外围的2只小鹿。

　　因为太宰治不喜欢带毛的动物，几乎每次阿尔蒂尔抚摸或是喂养它们的时候太宰治都会一脸幽幽的表情。所以几乎要防止每只小动物突然进入太宰治的房间。

　　甚至有时候还会出现太宰治和某动物打架的场面。

　　但阿尔蒂尔并没有确切的看见过，只是偶尔从书房下来的时候会看的太宰治的手臂上多了几道刮痕，丝丝血迹渗出。

　　“太不注意了”
　　阿尔蒂尔一面用绷带小心缠住一面教训道。
　　那个时候的太宰治座在高椅上，微低着头伸出手臂。一面默不作声的接受批评。

　　阿尔蒂尔十分确认太宰治可能压根没听进去一句，比如现在正在椅子下前后晃动的双腿。

　　家里有很多书，本来阿尔蒂尔还想着把太宰治培养成那种报纸上【遗弃在外的孩子通过养母培养以第一成绩考入京都大学】的剧情，但几乎从不碰书的太宰治让阿尔蒂尔打散了这个念头。

　　有时候阿尔蒂尔靠在临海的窗台上，透过阳光撒在书面上的油脂味。通常这个时候太宰治会像猫一样爬上来，把头枕在阿尔蒂尔的大腿上。看着窗外一波临一波的浪花出神。

　　阿尔蒂尔一面咀嚼着文字，一面伸出抚摸着太宰治栗色毛茸茸的头发。或是把手指插入发丝中，指尖透过头皮传来的暖意。
　　太宰治也只是蹭了蹭阿尔蒂尔的手心，继续闭眼。

　　阿尔蒂尔翻开下一页，书籍很枯燥。很多是从中世纪就保存到为止的，但这也同时也是她漫漫悠长岁月里唯一消散时光的乐趣。
　　在那样亘古悠长里打磨剩下的时光。

　　手指如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了一下睫毛，阿尔蒂尔回过神来，放下书看着腿上的太宰。
　　阳光下的太宰治终于显出些许生机来，栗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显现出金黄色。
　　在这样恬静时光里，太宰治难得解开了另一边眼睛上的绷带。鸢色明媚的在阳光下古铜色。

　　“怎么了”

　　太宰治收回手，依然盯着阿尔蒂尔淡蓝色的瞳孔。
　　“连睫毛……也是白色的”

　　“诶？真的么？”
　　连阿尔蒂尔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透过太宰治鸢色的瞳孔看到自己侧靠阳光，如同被神眷顾的孩子。

　　“…天使吗？”
　　太宰治缓缓闭眼，享受快要落入云层下最后的光芒。

　　“是神明哦”
　　阿尔蒂尔抚摸着他的发丝，如同所有对待虔诚信徒一样。微微俯身在额前微微一吻。

　　“神明会永远守护她的信徒”
　　“永远伴随阳光所及处”

　　05
　　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下意识看向窗外，只有圆月挂在夜空。

　　一瞬间的空虚，冷落，寂寥如同寒风刺骨般袭来。一瞬间心头的恐慌让他怀疑一切的真实性。
　　那些所有的蓬勃的热气、滂沱的雨水、突如其来的一切铺天盖地黑暗般的袭来。

　　他扯下身上盖着的毛毯，赤着脚像个害怕黑夜的小孩一般跑下楼。脚底踩在冰凉的地板似乎也似乎没有感觉。

　　惶恐至极，他宁愿永远生活在黑暗中也不愿曾看见那一丝光明。

　　那种带着稀碎雨点般，在没有灯的照耀下弯弯绕绕的楼梯显的更加悠长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太宰治几乎是跑着下了楼梯，在握住门把手的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又随之而来。

　　喀嚓——

　　“阿……”

　　仿佛所有的阳光都朝他涌来，仅仅一瞬之间照亮所有暗堂。

　　“太宰？”
　　阿尔蒂尔从桌前起身，略微不安的看着目光呆滞的太宰治。

　　没等阿尔蒂尔反应过来，太宰治抱住她的脖子。

　　就像是，在蓝鲸坠落深海，时间静止，万物歇逝，宇宙消亡的瞬间，海水翻涌，山河颤动，阳光滚烫，突然从万丈深渊里迸发出了光，很亮，很亮。

　　她搂住瘦小的身躯，只感觉怀中人似乎微微发抖。
　　阿尔蒂尔安慰性的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毛茸茸的头发往她的脖颈处又钻了钻。

　　“混蛋…”
　　“明明说好了会永远跟着我的……”

　　阿尔蒂尔并不说话，只是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直到怀里的小人慢慢放松了身躯，阿尔蒂尔才抱着太宰治上了楼。

　　直到放到了床上，赶上被子。伸手理了理额前碎发。

　　“真是个小孩子……”
　　阿尔蒂尔掖了掖被角，站起身。叹了口气后俯身在太宰治额前一吻。
　　“晚安，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

　　啪嗒一声关上门，直到楼梯噔噔的下楼声。太宰治迅速睁眼，眼底毫无一点睡意。
　　他爬起，从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卷绷带。对着镜子将一边的眼睛以及手臂缠绕。

　　就像个被剥开壳的螃蟹，再度对自己进行一圈圈的保护。

　　最后对着镜子掀起刘海，伸出手指对着眉心轻轻点压。
　　缓缓移下。手指放在唇边，轻轻亲吻。

　　06
　　阿尔蒂尔身边出现了一个讨厌的人。
　　他像狗一样，像黏稠匍匐爬行的软体生物一样。

　　那个男人叫保罗，又土又难听的名字。
　　像狗一样的名字。

　　太宰治走下楼梯看到那个带着黑色绅士礼帽的男人时就已经感受到了危机感。

　　“他是谁”
　　“是保罗，算是我的故友吧”

　　阿尔蒂尔说着切了块牛排放到太宰治的盘子里。太宰治抬起头看向这个男人，男人不明所以的挑挑眉。

　　“啧”
　　根本毫无食欲，太宰跳下椅子。径直走上楼梯，身后是阿尔蒂尔饱含歉意的话语。

　　“让您见笑了，孩子还小。实在是不好意思”

　　太宰治关上门，可楼下的谈话以及时不时阿尔蒂尔噗嗤的笑声直灌入他的耳膜。

　　不过可喜的是，这个名叫保罗的男人没待一会就说要走了。

　　被迫下楼送客的太宰治阴沉的瞳孔死死盯着保罗。

　　“不要再来了”
　　“嗯？什么？”保罗愣片刻后大笑道“是警戒心吗小子？哈哈抱歉，我并无他意。只是——”

　　保罗咧开嘴笑道
　　“天使从来都不会是谁一个人的”

　　“……”
　　太宰治不语，这时阿尔蒂尔已经从阁楼出来，转身上了楼。

　　一晚上太宰都没有和阿尔蒂尔讲一句话。直到傍晚十分，正打算入睡的阿尔蒂尔看到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床头柜旁。

　　“怎么了吗？太宰”
　　“我要跟你一起睡”

　　像个赌气的孩子一样闹脾气。
　　这招对阿尔蒂尔很管用，当太宰治成功钻入阿尔蒂尔怀抱里的时候，眼底闪过皎洁的笑意。

　　“天使从来都不会是谁一个人的”

　　——但阿尔蒂尔从来都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