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的羔羊》娄晚晨

3、有臂维纳斯

　　威尔-格雷厄姆，此刻正站在大学绑架案未遂的现场。

　　本来，没有尸体和死亡的犯罪现场，不会有他出现。
　　但他是这所学校的犯罪分析课的老师，赶去授课途中看到警车时，只驻足几秒，并不打算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职责，他现在的工作是按时赶到教室，为学生们上课。

　　但一通电话打给他，来自杰克-克劳福德，FBI行为科学部掌权人，他的上级，雇佣他作为特别调查员的领导。
　　让他顺路去简单看一眼，给同事们一点侦查方向和注意事项的建议。
　　语气轻松的就像是让他顺路取一下KFC的外卖。

　　威尔抿嘴，吞下刻薄的语句，闷闷的答应了。
　　但是要等他给学生们上完课，反正犯罪现场不会跑路，但其他人的时间会流逝。

　　现在两个警员站在旁边，给他复述案件，正是昨晚接待报警人的两位。
　　本来应该传唤当事人，但打不通电话，倒是收到短信。
　　<上课中，稍等回电>

　　威尔走在宿舍楼前的石子路上，向金属大门走去，门上有一个凹陷，正是棒球棍击打处。
　　根据警员情报，这位女性身高一米六三，而歹徒在一米八左右，按照肢体运动轨迹，凶犯的挥棒击打目标是后背。
　　是一个不致死、但能让柔弱女性当场噤声瘫软的高效袭击手段。
　　可惜挑选错了对象。

　　威尔绕去墙转角，蹲在灌木丛后，此时是天光明亮的白昼，但不妨碍在他的想象世界里，日夜颠倒，黑暗笼罩。
　　他进入了罪犯的视角。

　　一股狩猎欲从心底扩散、弥漫，牢牢的占据大脑。
　　等待、蛰伏，戴着手套的手，握紧棒球棍。
　　心情随着每一个人影的进出而亢奋。

　　他不是第一次等待，他需要一个完美的时机，她不是最好的猎物，因为她失踪了，身为外国人，可能会引起一点骚动。
　　但是想要她，真的非常想要她。

　　终于，在一个完美的时机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亮出獠牙，在夜晚的掩护下，恣意释放压迫性的暴力。
　　女性警觉的看向他，眼睛里没有惊恐，身体没有僵直，而是快速蹲下。
　　砸在门上的反作用力让他的双手剧痛，从掌心虎口到双臂，乃至大脑，都被一种预料之外的惊恐刺透。
　　他一瞬间呆愣住了。
　　然后胸口剧痛，女性手中的金属光泽闪烁，小巧，但残影如刀，让他幻视被捅死的恐惧，熟悉的鲜血味仿佛已经爆散开。
　　他恐惧的后退，连凶器都脱手了，只想快速的逃离现场，根本没有第二次进攻的念头。

　　威尔长舒一口气，将自己从凶犯视角抽离，站在阳光处，笼罩在暖洋洋的光线里。试图用物理的方式驱散心理的阴霾。
　　“那位女士什么时候来？”

　　两位警员是第一次目睹这位侧写师的现场，看着他先是抚摸大门，然后去嫌犯窜出来的地方蹲着，又神叨叨的直着眼睛冲出来，站定，后退。
　　警员：“她说她还有五分钟到。”

　　威尔：“把录音给我听。”
　　执法记录仪播放，两个警官的开场例行询问，一个沉静、优雅的女声理性的回应。
　　她的音质是清脆明亮，放在别的场合，是端庄大气的演讲者。作为一个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就显得太过冷淡和平静。
　　她叙述事件的过程就像是在讲述一个有头有尾的故事，仿佛是一个第三视角，在平铺直叙的从走进宿舍楼开始。期间没有任何个人感情的形容词，比如害怕、可怕、黑暗...

　　心理学的学生！

　　A警员：“她看着像个少女，虽然19岁，但是特别显年轻，亚洲人是这样的。”
　　B警员：“是日本的交换生，看着就像学习好的样子。”

　　“你们好。”
　　不同于录音的失真，真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就像吹过花田的春风。
　　威尔不确定是否因为共情的作用，他的心底涌起了兴奋感，掌心战栗发麻。

　　他转身，垂眸俯视她。
　　她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不是单指形状，而是浓密的睫毛和明亮的眼珠。
　　是有内涵的眼神，望向你时，你猜不出除了平和以外的情绪。
　　光洁白皙的肌肤，因疾走而上涌的活力，不涂口红的唇，也艳丽。
　　黑色、茂密的直发，乖巧的垂着，长到腰间，像丝绸瀑布，在阳光下充满光泽。

　　威尔瞬间具象化的理解了罪犯的渴望，超越消费主义塑造的品牌象征，哪怕只是裹上一匹麻布，她就是维纳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