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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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省，能反省，我觉得是我身上的优点之一。
第二局，场上尽情挥洒汗水、追逐着黄蓝小球的前辈们的身影，渐渐与数年前，看俱乐部的前辈们在决赛里跑动、跳跃的身姿逐渐重叠，最后融为一体。
当时视觉上的、体育运动带给我的美丽的震撼，虽然因为年岁渐长，记忆模糊了，可那个时候的悸动，现在依然带给我相同的感觉。
永远难以拒绝球类运动带给我的魅力，这种魅力既是持续的，又是瞬间的。当与这类运动接触越深、距离越近，这种魅力会逐渐削弱它的力量，但它不曾消失，它还是会在某个刹那间带来视觉性的冲击。
我的心跳如雷，仿佛就在耳边响起，那样近，震得鼓膜都在颤动。
双方的拉锯战看得让人心急，一个球能打好几个来回，谁也不想让那颗球落地——这正中冰帝的下怀。
三桥前辈发球，排球险险擦过球网，本应该飞向后排的球因此落在了攻击线附近。对面一传接起后，我看着石川的动作，忽然站起来。
我很少这样大喊：“她要打二次进攻——”
但已经来不及了。和我声音一同响起的，是球落地的声音。寂静地在热闹的场馆里敲响，与裁判的哨声共鸣。
第二局以两分之差落败。决赛是五局三胜制度，意味着这第三局将会成为关键的一局。
前辈们揉着肩膀走下场，准备交换场地。但每个人脸上都没有露出因再次丢掉一局而感到沮丧、失望的表情。三桥前辈的脸虽然苍白，却并不颓丧。织部前辈尽管也气喘吁吁，嘴唇白得像是置于冰窖之中，但依然冷静自持。
香取前辈朝我身边的本田前辈打了个我看不懂的手势。她停在我面前，问我：“调整好了吗？”
我迎上她的目光：“调整好了。”
“口说无凭，这要我怎么判断。”
香取前辈凝视着我，仿佛要透过我，去寻找什么别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是否找到，我只是挺直了脊背，一言不发。
香取前辈又说：“宫城，你知道问题在哪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这样的矛盾做派，引得香取有些疑惑。不过她没有问什么，而是又开口道：“有些事情，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双眼去发现。”
香取前辈这么说着，视线向下，停留在我垂在大腿两侧的手腕上，“你有好的才能，不仅是手腕，还有很多地方，你得靠自己的眼睛去寻找。”
等到了香取前辈毕业以后，我在真正理解、明白香取前辈的良苦用心。
她从未开口说过任何指责、否定我的话，即使我是错误的。她会让我试错、经历过挫折后自己醒悟，重新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即使这是以比赛可能会输为代价。她明明非常看重我，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撑着帝光，但却从不言语，因为那会给我增加过多的压力。
但最初的我，对此一无所知。直到香取前辈毕业、我升入高年级，才逐渐能够体会到香取前辈的心思。
这些后话暂且不提，言归正传。然后我就见香取前辈。转向本田前辈，在她们目光交汇之后，不知道是互相传达了什么样的讯息，之后香取前辈便离开了，重新回到了赛场上。
第三局开始了。
休整过后，双方的状态较第二局的末尾提升了不少。但帝光这边的速度、力量明显呈现出下降的趋势。
三桥前辈没有拦住冰帝主攻手的球，甚至都没有触碰到，香取前辈也没来得及追上。
“冰帝擅长打持久战”并非空穴来风的谣传，此刻，她们才露出獠牙来。
冰帝的人员变动不大，他们的球员是以少而精出名的，连着打了两局之后，状态与第一局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往往这“最后一局”是最难熬的。占据优势的人希望它变成最后一局，处于劣势的人却希望成为逆风翻盘的一局。
当比分在12-9的时候，本田前辈突然把写有号码的牌子递给我。
在我惊讶的目光下，她请示裁判，要求交换球员。
下来的是尾崎前辈。
她并不意外的样子，拍拍我的肩膀，叫我好好打。
短暂地和织部交换了一下目光，我的手心沁出了绵密的汗水，拿上衣擦干后，我摆好姿势，专注地盯着对面的发球员。
不必再过于追求风格、节奏、打法一致，那样只会让我分心，然后被人看穿，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就行了。以前的训练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场内的每一个人，都和我配合过，都经过了细细的磨合，我们已经不再是第一场比赛时的队伍了。
我要相信前辈们。
球离开对面发球员的瞬间，我迅速插上前排，跑到网前调整好自己的位置。
香取前辈给了我一传，前排的三点攻也准备就绪。
此刻我在偏右的位置，正对着左边。
石川与我一网之隔。
我的指尖朝上，心里模拟着某个既定的位置，计算好角度、力道。
冰帝的拦网朝左边动了，准备向着野田起跳的方向。
我确实是要往那个方向传球。
但——
三桥前辈自三米线后的一段距离跳起，这一跳仿佛倾注了她全部的力气，她比任何一次都跳得更高。
“啪——”
球落在边界处。
看见三桥前辈稳稳落地，我才将注意力抽回，与石川面面相对。
“真、了、不、起。”她语速很慢，听上去像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边吐一样。
“谢谢。”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因为惯性思维，我一开始确实是想传给前排的野田前辈的，冰帝的拦网没有错。但我很快就临时调整了方向——余光里的三桥前辈准备起跳了，她那强烈的心情，似乎传达到了我身上。
石川并不了解我，或许在她看来，那样离谱的远距离对角线传球，一年级的我可能打不出来吧。
这样的打法在训练的时候尝试过几次，成功失败五五开，所以我和三桥前辈从未在正式比赛里用过。没有想到能够在这场比赛里用出来，还成功了。
三桥前辈气喘吁吁地和我击掌，在和冰帝的拉锯战里，即使是一向活泼、仿佛有用不完的体力的她，也不免感到疲惫。
接下来的几球，我们这边奋起直追。连续的背传、平传，不断消耗着体力。
我的进攻线路很广，后排进攻是我入队之后慢慢开始练起来的。
之前听见有人说帝光的两个二传，二年级的那个沉稳冷静，能够在危急情况下做出最好的判断；一年级的那个意外性强、打出来的球出人意料，有些时候觉得，这样的评价挺合理的。
和冰帝打持久战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这支队伍的体力像是无底洞一样。长沼换下了体力濒临透支的三桥前辈，我和长沼也算是配合过多次，非常熟悉，见她上场便和她击了个掌。
这时候分差已经拉到接近一分，停留在21-20，目前场上有两个一年级。
比赛继续进行，我和石川在网前用眼睛互相试探。
这个时候我才确定香取前辈说的是真的。冰帝的二传石川，有和我一样的眼睛。
简直就是心理战术，石川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挑眉牵动着我的神经。她应该也和我一样，能够从二传的身体姿态等方面判断出下一颗球要怎么打。同样的，她知道我也能够看明白她的进攻路线。
但是，看明白和拦得住是两码事。
新上来的长沼，电力满格，大概是有些紧张的原因，发球的时候发出界了，不过很快调整过来。
香取前辈叫她上来，一方面是因为三桥前辈体力透支，另一方面，估计也存有想要磨炼她的意思。关东大赛之后就是全国大赛，而全国大赛之后，三年级就要退部了，空出来的位置需要被二年级和一年级填上，避免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但二年级里除了织部和野田，就没有相对出彩的人了，把长沼和结城两个人提到正选位置，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长沼和织部前辈配合得不多，但因为位置在我旁边，所以主要是和我配合。
我们都对彼此很熟悉。所以攻击组织得有序而流畅。长沼也是大心脏的人，这几个月来训练的内容发挥到了百分之百，不慌不忙地参与进攻、从容不迫地拦网。长沼的拦网能力比三桥前辈更强，当然是因为她个子比较高的原因，但她的手臂也很长，腕线过裆，和本田前辈的身形很像。长沼上场后的进攻能力虽然弱化了，但是防守却加强了。
下一颗球是冰帝的发球权。
冰帝发完球过来后，我迅速插上前排。在网前、冰帝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比了个手势。余光里只有香取前辈点了点头。
野田前辈接了起来，球飞向我的位置。
我在网前，对着右边裁判席的方向猛地跳起，却是用的二传的姿势，那是个很坚定的姿势。
耳边仿佛有人在用话语蛊惑：我要传球给后排的香取前辈。
只有自己相信了，才能骗到别人。
香取前辈起跳了，长沼也在后排起跳。
顷刻间，我硬生生改变了动作，野田前辈的球有弧度，很适合扣球。
球划出的无形的痕迹仿佛将网切割成了不平均的两面。
一个超级斜线球。
“砰——”
平局。
我稳稳落在地上。
青学一战里的最后一球，是临时想出来的。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能不能把“假扣真传”转化成“真扣假传”。前者比后者容易。
在训练途中，我把这个想法给香取前辈说了之后，她也没觉得我这个一年级狂妄自大，好高骛远。只是说：“要不你去试试？但是得用训练之外的时间，不能耽误训练。”
虽然说还没有开发到十分成熟的阶段，但至少已经初具雏形。
之后的几球便是互相拉扯、互不相让。
谁也不想丢掉这局。
野田前辈接球出现失误，被对方一颗探头拿下一分，比赛来到冰帝的赛点。
我咬着嘴唇，用护腕擦去眼睛旁边凝集的汗水。
不要让这颗球成为最后一颗——
这次的一传很好，没有多余的旋转，弧度也很漂亮。
我已经锁定好方向。
手指碰到球的瞬间，有种不妙的预感从脚底爬上我的脊背。
香取前辈……为什么跳不到那么高了？
香取前辈的手指，堪堪只有一半触球。这样的球打过去，肯定会被接上的。
旁边的织部立刻围上，准备救球。
冰帝的一年级攻手跳了起来，直接扣到了场地里。
然而，离这颗球最近的位置的手，也隔着半个手掌的距离。
哨声吹响。
冰帝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场馆。
我们……输了？
赛前，前辈打气说：“输了也没关系，我们已经获得出赛权了。”
明明知道即使输了，也依旧还能在关东大赛里出赛。
可为什么……
可为什么……
我的脸颊不自然地发烫，视线忽然模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毫不犹豫、不受控制。顺着脸颊一路向下，流进嘴巴里。
可为什么……我哭了呢？
嘴里的味道又咸又苦。
原来输——是这样的味道啊。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