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馋》卷阿七七

33、吴医生喝酒了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日下午十六点三十分左右，我市的军区医院内，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伤人事件，自称是病患家属的三位男子手持农用镰刀，闯进军区医院十一楼1102病房内，挥起镰刀无差别地砍向病房内的所有医护人员和病患……”

　　“医院安保人员紧急疏散人群逃离，根据现场群众口述，他们看到有一名男子逆人流而上，跑至十一楼，赤手空拳，不过几分钟就直接徒手制服了手持镰刀伤人的三位男子。”

　　“最后，临市西区的警察赶到现场，三位手持镰刀的男子被带回警察局，那位见义勇为的男子也上了警车，现在我们现场采访一下受伤的医护人员……”

　　新闻是昨天的新闻重播，看新闻的是今天的赵折风。

　　他的左边手臂和腹部左侧上都缠着纱布，纱布上渗着些黄褐色的液体，是该换一块新的纱布了。

　　吴与度拿出医药箱替他换药，重新缠上新的白色纱布。

　　昨天的伤医事件发生得突然，吴与度没来得及多想就下意识地往最危险的地方跑去。

　　他知道，无论在什么时候，赵折风都会毫不犹豫地往最危险的地方去。

　　只要往那个地方去，就能找到赵折风。

　　吴与度在十一楼的楼道口与赵折风撞见。

　　赵折风一把将他推了回去，说道：“回去！”

　　吴与度迅速退了回去。

　　赵折风是警察，这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吴与度只要看见他就行，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最后，这位警察光荣负伤了。

　　伤势不算重，但看着也要养几天才行。

　　吴与度给他换好了纱布，嘱咐他道：“伤口不许碰水，不许吃冰淇淋，不许喝酒，不许提重物。”低眼看他腹部，道：“不许弯腰，不许蹲下，不许用重物压着腹部，起身时稍微往右侧这些。”

　　赵折风的身子往后一靠，闲闲道：“吴医生好啰嗦。”

　　吴与度不同他计较这些，将医药箱放回原处之后，走到厨房里给赵折风煮粥。

　　赵折风抬眸看向他，得体的白色衬衫将他的腰身修得挺直，西裤干净笔挺，一位忙得脚不沾地的专业医生，却在这里给人煮粥。

　　煮粥需要慢炖，得一点一点地熬着悠长的时间。

　　赵折风语气慵懒地说道：“我不要吃粥，我要吃酥饼。”

　　昨天从安市带回来的酥饼还没来得及吃。

　　“酥饼？”

　　吴与度皱眉，再看看手里洗干净欲要煮粥的锅，想了想，放下粥锅，走出厨房。

　　他从冰箱里取出两个酥饼，拿到微波炉里热了热，端到赵折风这位饭来张口的贵公子面前，道：“少吃些，晚上我回来再给你煮粥。”

　　“嗯。”赵折风露出一副十分懂事听话的样子，道：“都听吴医生的。”

　　吴与度淡淡瞥他一眼，抿唇笑了笑。

　　他又给小狗添了一碗狗粮，添了水，最后起身出门去医院上班去了。

　　赵折风看着他出门后，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起手机，给吴与度发信息。

　　赵折风：【早点回来。】

　　吴与度才刚刚出门，电梯都还没进去，就收到了赵折风发来的信息，顿时无奈得很。

　　吴与度：【嗯。】

　　给他发出这条信息后，吴与度的眼底就渐渐落了笑意。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有时候吴与度会忘了赵折风现在是在和别人谈恋爱。

　　他小心翼翼珍藏着自己忘记这件事的所有时光。

　　只要不记得，就当做不存在。

　　吴与度明知自己是在逃避，可逃避又如何，也没犯法对不对？

　　嗯。

　　吴与度如是想着。

　　傍晚时分，吴与度从医院里回来，用钥匙打开门。

　　门口多出了一双鞋子，看起来是男人的鞋。

　　客厅的灯是开着的。

　　茶几上有一篮子的新鲜水果，旁边还有一箱子的牛奶，像是看望病人时会带的东西。

　　有人来了吗？是谁？

　　卧室的门是半掩着的，里头透出光亮，偶尔会晃过人的身影。

　　再走近一些，发现里头晃着两个人的声音。

　　吴与度脚下放轻了声音，打开书房的门，解下束得整齐的领带，挂到衣架上。

　　如果是客人来，怎么会到卧室里去呢？

　　所以，来的应该不是客人，是与赵折风很熟悉的人。

　　会是谁？

　　除了那个被赵折风挂在嘴边的，他喜欢的那个人以外，还能是谁呢？

　　吴与度不敢抱有一丝一毫的侥幸，他起身，走出书房，手里拿着玻璃杯到厨房接水。

　　半掩的卧室里，时不时传来一些声音。

　　“别动……伤口……嗯……知道了……”

　　这是赵折风的声音，听起来他心情很好。

　　“严不严重？要不要住个院什么的？”

　　这是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关心赵折风。

　　两人说话模糊不清，但能听到里头有笑声。

　　吴与度手里紧紧攥着玻璃杯，脚下不敢再继续靠近那一间透着光的卧室。

　　卧室里和卧室外，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在那个人没有出现以前，吴与度能够自欺欺人，当做那个人不存在，可现在呢？

　　这段日子所有的自欺欺人在这一刻瞬间崩塌溃败，不堪一击。

　　赵折风喜欢的那个人，是确确实实的，看得见摸得着地存在着。

　　吴与度回到自己的书房里，耳朵不受控制地继续听着隔壁的声响。

　　他听到赵折风对那人说：“我就算受伤了，照样能弄死你！”

　　这句话，若是出于旁人之口，吴与度或许不会多想，可若是出自赵折风之口，吴与度想要不多想都难。

　　以前赵折风也对吴与度这样放过狠话：“你过来，看我不折腾死你！”

　　之后吴与度就被他压在床上，折腾得死去活来。

　　那个人对赵折风说：“来来来，你以为我怕你？”

　　不知道是挑衅还是调情。

　　吴与度不愿意继续听下去。

　　这个地方像是一处囚笼，隔壁发出的任何一个声音都在反复折磨着他。

　　他起身，穿上外套走出门外。

　　他本想到五楼来坐一坐，可又不希望别人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吴与度漫无目的地走在欲要天黑的昏黄里，浓稠的橘黄色笼罩在他身上，温凉温凉的风路过他的指间。

　　也不知道那个人今晚会不会过夜。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他应该怎么回去？

　　吴与度拿出手机，想要给赵折风发信息说今晚医院加班，就不回去了。

　　点开与赵折风的聊天界面，认认真真打下几个字，又立马删除了，息屏。

　　现在天还没黑，晚一点再给他发信息吧。

　　周围的人群行色匆匆，他们都要回家。

　　吴与度站在其中显得很突兀，他稍稍抬眸，看向了不远处的一家酒吧。

　　进去。

　　说实话，今天他不该喝酒的。

　　赵折风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他早就知道，赵折风在和他喜欢的人谈恋爱，这件事他也知道。

　　早有预料的事情，何必弄出这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吴与度自嘲地笑了笑，拿过调酒师给他调的一杯威士忌。

　　仰喉，喝下。

　　皱了皱眉，真不好喝，比手术室里的葡萄糖水还要难喝。

　　吴与度勉强咽了下去，酒精算是压下了肚中，放任它作乱。

　　难受，烧着心一般的难受。

　　他又喝了好几口。

　　心里堵得慌，闷闷的，没有宣泄口。

　　眼前的人和物都有些恍惚。

　　吴与度问调酒师要了一杯白开水，喝了下去，心口还是烧得慌，堵得慌。

　　算了，酒不好喝，他不喝了。

　　吴医生撂下酒杯，最后还是在放肆的边缘止步了，脑中仅存的一点点理智支撑着他走出酒吧。

　　他走在凉风随处乱吹的春夜里，走在照亮归途的路灯下，脚下时而稳，时而轻。

　　身上的白色衬衫整整齐齐，没有一点点褶皱，西裤同样修长笔挺，皮鞋蹭亮。

　　淡黄色的灯光打在他俊美的下颌线上，静静流淌着，汇入他那双好看的眼眸里。

　　喝了酒的吴与度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面上依旧如往常那般冷清。

　　“吴医生，你出来散步啊？”有人和他打招呼。

　　“嗯。”吴医生点点头。

　　吴与度走到那幢老旧公寓下边，进去，按下电梯，七楼，上去。

　　掏出钥匙，插进锁孔里，扭转。

　　咔哒。

　　门打开了。

　　吴与度清了清嗓子，对着卧室，沉沉地低声问道：“折风，是有客人来吗？”

　　卧室的门被推开，里面走出来一位男子，看起来很随和开朗的样子，笑着对他道：“你好，我是解宁，赵折风的大学同学。”

　　“你好。”吴与度的唇角扯了扯，礼貌地微笑道：“我是折风的室友，吴与度。”

　　解宁看了一眼卧室，再看向吴与度，道：“太晚了，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不算打扰。”吴与度说道：“你随时可以来。”

　　“我忙得很，没空随时来看他。”解宁走到门边，和吴与度客气了几句之后，扬声对卧室里的人道：“赵折风，我走了！”

　　卧室里的赵折风没打算出来送客，只随口道：“慢走，儿子！”

　　解宁气急败坏，怒道：“你大爷的又占我便宜！”

　　吴与度听着两人这对话，皱了皱眉。

　　送解宁出门之前，吴与度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问了他一句：“你是医生吗？”

　　解宁道：“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