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散杂记》江小寻

5、第五个故事（上）

　　潇湘楼里
　　“春……秋……”
　　台上穿着大红戏服的伶人刚刚开口台下就引起一阵骚动，凭他多年的台上经验，他知道他的这出锁麟囊今晚上可是唱不成了，但是咬咬牙接着唱。
　　“亭外……”
　　果然，不出他所料，台下的那些看官老爷不满意了。
　　“这唱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花姐呢？不是说今天可以看到沈先生的戏吗？”
　　“就是啊！为了这今天晚上可以看，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票啊！”
　　“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台上的伶人站在台上是，不站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戏台后面传了一位女子的声音。
　　闻声而去，声音的来源伸手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是一位穿着黑色旗袍的女子，手里轻轻摇着一把羽扇。
　　“各位可是是对这出戏有什么意见吗？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这位女子就是花姐，所谓花姐，也只是一个外号，据说她原来也是唱戏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离开了原来的地方，到梨县，开了这家潇湘楼。
　　对于她的说法有很多，可无一例外的是，她是个狠人，要不然，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位女子独立开家戏楼？
　　看到领头的来了，刚刚在台底下叫骂的也犹豫了一下不敢出声了。
　　“各位要是没问题那……”
　　花姐话未说完，台下有人咳嗽了两声。.
　　是二楼最好的位置。
　　就算是花姐看到那人脸色也变了，刚刚对别人的不耐烦马上变得有些谄媚：“哟~李公子啊！可是好久没看着您了。”
　　“花姐，咱俩之间就别说这些客套话了。”
　　“哦？那您的意思是？”
　　“我尊称您一声花姐，您可不要跟我装糊涂啊？”
　　花姐知道是不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笑的花枝招展的说：“各位的意思呢，我都明白，这买门票的时候可说的清清楚楚，梨县名角儿沈月笙会唱他最拿手的贵妃醉酒，可是没有说不唱其他角儿的戏啊？”
　　还未等那位李公子接话，花姐接着说：“各位可别忘了，这潇湘楼，可是我花姐的地盘，我的地盘，可有我的规矩。”
　　“爱听不听，不爱听的，门在那儿，不送，愿意听的，就好好坐下。”
　　有些人听这话气不过想离身，但是看到李公子竟然还坐在那，便还是坐下了。
　　不过想想也明白了，等一会可是有名角儿沈月笙的戏，怎么可能错过？
　　这可是有钱都没机会听到的。
　　再说，这台上的这位，虽不是梨县数一数二的名角儿，在别的地方，当个台柱子也是没问题的。
　　想通之后脸上的不悦也尽数消失。
　　这边花姐离开对台上的伶人使个颜色转身走到后台了。
　　台上的角儿也立刻整顿好重新唱。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后台。
　　花姐倚在门边看着
　　正在勒头的男人咂咂嘴说。
　　“沈先生不愧是名角儿啊，这么受欢迎。”
　　“花姐说笑了。”
　　化妆镜前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回话停止他的动作。
　　“不过就是可惜了，沈先生就不能多演两出戏吗？”
　　“我来潇湘楼的时候就说了，看心情上台。”
　　“啧，脾气还不小。”
　　沈月笙没有理她接着往头上贴片子贴好戴泡子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开口问站在一旁看他上妆的花姐。
　　“花姐？你今天给顾公子门票了吗？”
　　“没有。”
　　“你这！我之前不是说好了，没他到场我就不上台了。”一听这话沈月笙立刻急了就要把刚刚戴好的泡子取下来。
　　“哎哎哎！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
　　花姐看到沈月笙的动作立刻阻拦。
　　沈月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冷冷的看着花姐。
　　“虽然吧，这门票我是没给人顾公子说，但是我，我老早就让小厮去送出消息了。”
　　听到这话，沈月笙也松了口气。
　　“再说，这门口的小厮可是巴不得人顾公子来呢，这样就能沾沾光，而且啊，我还特意嘱托他了，要是头一出的锁麟囊快唱完了，人还不到，就去喊他。”
　　“花姐，你又逗我玩。”
　　这才真正放下心来的沈月笙气呼呼的说着。
　　花姐看着气鼓鼓的沈月笙，偷偷的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不怪我，都怪你太可爱了！”
　　“别摸！我刚上的妆呢摸你一手粉。”沈月笙立刻炸毛了，就像一只受欺负的小猫一样。
　　但闹归闹，沈月笙毕竟还是要继续上妆的等他戴好泡子，带上杨玉环凤冠，两三层外三层的穿上戏服的时候，戏台上的那出锁麟囊也快结尾了。
　　花姐整顿了一下衣领，扭着腰上台笑靥如花的报幕。
　　待锣鼓声音又一次响起，身穿绿色戏服的高力士和肉色戏服的裴力士登场了，在他们分别念完念白后，一群青色戏服手提黄色或红色宫灯的宫娥登场了，然后顺势站在舞台两侧，待人都站定后，一人高合道：“摆驾！”
　　随即，三弦儿声一起，沈月笙从后台缓缓走出，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娥。
　　华美的凤冠，明黄色的戏份，纯白的水秀，手中拿着的是一把一面是题字一面是牡丹的金色折扇，尽显身姿。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哇~”
　　愣是等这句唱完了，台底下才有人反应过来，叫好道，这阵叫好愣是有几分钟，待基本安静下，他便接着唱。
　　“玉兔又早东升~”
　　“那冰轮离海岛~”
　　“乾坤分外明~”
　　……
　　其实在沈月笙一上台的时候就发现了，他没有来，可是那能怎么办呢？
　　总不可能撂担子就走人吧？
　　不可能的。
　　那就接着专心演。
　　而他毕竟是专业的戏曲演员，很快就会过神来。
　　接下来的表演中更是有人不断叫好，而最精彩的地方却是他那拿手好戏——时间长达三分钟有余的卧鱼。
　　卧鱼，也叫卧云，是戏曲演员的基本功之一。有正反卧鱼两种。正卧鱼的动作为：踏右步、双抖袖、双翻袖、右手高、左手平、右腿往前伸出再往后绕、撇在左腿后、立稳、缓缓下蹲往右卧、背着地、压在右脚上、左手往后背、右手放在胸前。反卧鱼动作与正卧鱼动作相反。
　　在看《贵妃醉酒》这出戏中主要看贵妃醉酒时的醉步和卧鱼的功夫，伶人要从侧面弯下，人脸朝天。
　　《贵妃醉酒》中的卧鱼三次表现醉倒的贵妃仍然妩媚动人，同时展现伶人的腰腿功夫，再到最后在“卧鱼”的基础上加上了嗅花的意思。
　　而沈月笙在卧鱼时能保持凤冠下的珠子直起直落不摇摆还能保持三分钟，可见他的厉害。
　　不过演到一半，沈月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渐渐的有人不断进去戏楼，似乎是通风报信的，随着这些人的进进出出，也有部分人离开，这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即使感到疑惑，沈月笙也继续接着演了下去，但是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