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集 ...
-
【镜头一：】
皇上点点头：“唔，原来它在洗澡，那这样，我陪着你等。”
绿妮尴尬笑笑：“指不定洗到什么时候呢，您就别等了。”
“嗯，那等它洗完了，你带它来见朕。”皇上点点头。
“这个，没准，没准它淹死了。”绿妮索性赖到了底。
“大胆！”皇上怒喝一声。
绿妮吓得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我真是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它不会游泳啊！”
“你当朕是小孩子吗？有哪只孔雀会游泳，又有哪只孔雀游泳的时候要把浑身毛拔了？”
“皇上……”绿妮吓得嘴唇发抖。
“来呀，给我重重罚！”
【镜头二：】
“皇上……”绿妮揉揉鼻子，“味道怎么样？”
皇上将嘴里的肉咽下去眯着眼睛品味了一下：“有点咸。”
“怎么样？”皇上拿着帕子擦擦嘴，“看着我一个人吃馋了吧？”
绿妮咽了口口水：“不馋，不馋，皇上吃跟我吃一样。”
皇上哼了一声：“偷吃朕的孔雀，罚你看着朕吃便宜你了！”
绿妮连连点头：“确实挺便宜的。”
皇上想了想，折了一只孔雀腿递给绿妮：“算了，看你可怜巴巴的样子，吃吧。”
绿妮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呢……”手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接了过去。
嗯，孔雀的味道比鸡肉还好，绿妮在心里赞叹着，她那近二十年的梦啊，今天终于成真了。
皇上拣了一块平滑的风景石坐下，随手捡了两块碎石有节奏地敲击着。
绿妮侧着耳朵听了听，虽然旋律简单，但勉强听出点调子。
“这是朕小时候母妃唱给朕听的一首童谣。”皇上回忆着，“词记不住了，可是旋律还记得，司璇一定记得的……那时候她常常唱给朕听。”
“司璇是谁？”绿妮抹了抹满嘴是油的嘴，心里琢磨着要是小白在就好了。
皇上看了绿妮一眼：“你婆婆没跟你说过？”
绿妮摇摇头，咧咧嘴：“我婆婆一直不太喜欢我，这个，你也知道，十个婆婆九个坏，还有一个死的快……”
皇上“哼”了一声：“亏你婆婆还总在朕面前说你的好话，说什么你直率，真诚，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地如此歹毒。”
绿妮吐了吐舌头：“我婆婆在您面前说我的好话？难道太阳从东边落下去了？我在家她可是天天罚我跪祠堂。”
“你懂什么，这叫爱之深责之切。”皇上笑了笑，“你到了朕这个年纪就懂了。”
绿妮觑着皇上的脸色，心道打蛇就得随棍上：“那您对傅迦也是这种心态了？”
皇上的脸瞬间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绿妮顿时胆怯了，但是话都到嘴边了又不能收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说：“皇上定然知道我相公他是冤枉的……”
“然后呢？”
绿妮被皇上冰冷的目光盯着心里直突突，咬咬嘴唇接着说：“我知道皇家的事，没我插嘴的份，可是，可是，傅迦是我的相公呀，人这一辈子能嫁几次？我就这么一个相公，您要是给做了我不成寡妇了？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说不上话，自古政治斗争都得有无数牺牲品，您要是跟我整什么丢卒保帅要顾大局什么的，我没办法，可是心里也不接受……”
“说重点。”皇上的脸色愈加难看。
“我琢磨着，要不，您把我相公放了？”绿妮深吸了口气，“要不，让我代替我相公吧，我这人傻，也没什么用，要是能替我相公去死，既圆了我们夫妻的情义，又告慰了我婆婆一片爱子之心，您瞅这么办行吗？”
皇上嘴角一牵：“还挺情深意重，你说呢？”
“那要不您留我相公一条命，流放到天边我跟定他了，您瞅这样成吗？”
皇上没说话。
绿妮咽了口吐沫：“那这样也不成的话，您干脆给我赐条白绫，死我也随着我相公去了，都道是‘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个孔雀东南飞，十里一徘徊，这个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你还真是个做诗人的料。”皇上站了起来，“仁寿公主，你倒叫朕为难了。”
绿妮愣住了：“啥？”
“你皇姐已经派人过来，说要接你回去，你难道到现在还要否认自己是仁寿公主吗？”皇上抬起绿妮的下颌，“朕怎能随便赐死凤启国尊贵的长公主？”
绿妮浑身的汗毛蹭蹭竖起，她猛烈晃动着头：“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你是我龙吟未来的太子妃。”皇上缩回手，眼神深黯，“假若你不是仁寿公主，我倒还能考虑放过傅迦，可是，他活着，你永远成不了凤启的公主，我龙吟未来的皇后……不要再跟我讲什么条件，傅迦必须死。”
绿妮瘫坐在地上，傅迦必须死……皇上说傅迦必须死……当大伯跟她说傅迦入狱的那一刻，她没绝望，入狱了是吗，就算上天入地，她也要将相公救回来……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她不是没想过，相公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可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时候，她都握紧拳头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嘉嘉写给她的那张纸条她还贴身藏着，嘉嘉跟她说，要与子偕老，他们会一起变老的……嘉嘉说，要她等三年，她等，三十年也等……可是……嘉嘉要活着……
“少年夫妻呀……”皇上摇摇头，似乎也很是恻然，“朕在你这个年纪……”
“皇上。”绿妮目光空洞，目光略过皇上看向远处，“什么时候？”
“嗯？”
“我相公他……什么时候……”那个字，绿妮用尽了全身力气也没有说出来。
“明天。”皇上一声怅叹，“所以你明天就起程吧。”
“让我再看他一眼。”绿妮扑在皇上脚下，死死抓着皇上衣摆“就让我再看他一眼。”
皇上挣开她：“你这又是何必？”
想了一会，皇上哀悯一叹：“去吧，就让你再跟他见一面。”
【镜头三：】
绿妮仔细打扮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日次细心过，眉画得不齐，洗过重画，粉扑得不匀擦掉重扑，她第一将头发高高挽起，步摇在耳边晃动，碎金洒了一地。
宫女排了长长一队，手里的托盘上放着各色的衣服，她选出一件大红的，宽幅的长袖，滚金的镶边，穿上，像极了出嫁。
环佩叮当，裙裾曳地，揽镜自照的时候绿妮发现，原来自己是如此美丽。
绿妮想起，其实她以前也是十分爱美的，因为陈嘉说，她笑起来的时候，像极了早开的杜鹃，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她在十七岁的时候爱上陈嘉，用了八年的时间去笑去等待，倾尽了一生的韶华。
有的人，可以美丽一生，有的人，只可以美丽一次。
离开陈嘉，绿妮觉得倏忽过了一生，那一生的美丽消逝了，她还有这一世，可惜，这一世，她只有力气美这一瞬。
绿妮走进天牢的时候，嘉嘉正倚在墙上沉思，夕阳透过高高的窗子射进来，给他的眼角投上了昏黄的光影。
绿妮握着粗木的栏杆，轻轻唤了一声。
嘉嘉侧头看过来，轻轻一笑。
嘉嘉其实很爱笑，沉思时候的微笑，逗弄绿妮时候促狭的笑，看到绿妮窘迫时的大笑，伤感时温柔的笑。
然而此刻的笑，绿妮从来没看过，暖的如同五月的风。
绿妮忍着泪，扯着笑做了个妖娆的动作：“公子……奴家好看吗？想不想让奴家伺候您？”
嘉嘉站起来，微窘地抻了抻衣襟，再抬头时潇洒一揖：“姑娘长得太像我家那只母老虎，小生心中有障碍。”
绿妮大笑，泪伴着笑落下来，嘉嘉伸手擦净她脸上的泪：“好好的，哭什么。”
“公子说的笑话太好笑了，奴家忍不住……”绿妮强忍住泪，攥住嘉嘉的手。
“你瘦了……”嘉嘉反握住绿妮的手，“跟着我，受苦了。”
绿妮咬着唇沉默，用另一只手捋了捋嘉嘉的头发，嘉嘉哂笑出声：“有点乱。”
绿妮从袖中拿出一柄梳子，示意嘉嘉背过身去：“我来的时候想，你的头发一定乱的可以，所以拿了梳子过来，你媳妇有先见之明吧？”
嘉嘉转过身去，倚着木栏坐下：“你从来没给我梳过头，以后，要经常给我梳。”
绿妮探着手，艰难地一下下梳着：“好，以后，我都给你梳，一天梳三遍，梳到我年老了梳不动了。”
“等你梳不动了，就让我们的孩子给我梳。”嘉嘉笑着，“可是那时候我们的女儿要给丈夫梳头，哪有时间给我这个老头子梳。”
“那就让我们的儿子给梳，今天让大儿子梳，明天让二儿子梳，谁梳得好奖给谁红包。”绿妮一手托着发梢，一手缓缓梳通。
“可是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要给媳妇画眉的，也没有时间给我这个老头子梳。”嘉嘉似乎十分苦恼，“当我变成一个头发蓬乱的邋遢老头时，你会不会看不上我？”
“那时候我也是个牙齿掉光的老太太了，哪里还用你如此苦恼。”绿妮说得认真，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时候你会不会嫌弃我？”
嘉嘉笑道：“要嫌弃现在就嫌弃了，还用等到将来？与子偕老么，那不是空话。”
绿妮沉默不语。
常贵探着头看了一眼，绿妮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嘉嘉转过头来，目光中带着缕难以察觉的哀伤：“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绿妮咬着唇点头。
“走出去的时候，不要回头。”嘉嘉摸了摸绿妮的脸颊，“答应我。”
绿妮垂下头，良久，抬头笑了笑：“好，我不回头。”
“走吧。”嘉嘉站起身向绿妮挥挥手，此时夕阳西坠，牢房里只余下一片暗影，可在那一瞬间，绿妮有些恍惚，她仿佛看到嘉嘉的周围有一片极致的光亮，嘉嘉就在那一片光亮中笑着，一如昔日的温柔。
绿妮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前移了几步，心底有个强烈愿望，回头去看看，哪怕就是一眼，她停在那里，艰难按捺住，嘉嘉对她说过，不能回头。
直到除了监牢的门合上，绿妮疯了一样扑打着门：“我后悔了，我想再看一眼……嘉嘉！”
【镜头四：】
这一晚，绿妮抱着膝在湖边坐了一夜，此时，她的嘉嘉在做什么？
爱上一个人只需要一秒，忘记一个人却需要一生。
有谁告诉过她，爱其实是一种惩罚，她用一秒爱上了一个人，却要用一生去追忆等待。
天将亮的时候常贵跑过来，迟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道：“傅公子昨晚去了，您节哀。”
绿妮茫然地看着他，嗓音干涩：“不是说今天吗？”
“昨夜您走以后，傅公子就服了毒，说是早就在身上藏了药，怕是只为了见您这一面，所以才迟迟没下定决心。”
“昨晚，今天，其实都一样。”绿妮踉跄起身径自远去。
“夫人！”常贵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绿妮的肩膀抽动了一下，回头粲然一笑，“我很好，你看，我没哭。”
当嘉嘉第一次湮没在大火中的时候，绿妮双手铸坟，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次，绿妮要笑，因为嘉嘉说，要与她与子偕老，今后的日子里，她不是一个人。
嘉嘉，你的绿妮这一刻已经死了，活的是仁寿公主。
绿妮因你而死，璟芸因你而活。
“睿康三年，上遣礼部尚书往迎公主，九月，公主归。”
——《凤启书•仁寿公主篇》
绿妮往透过帘隙看了一眼，车窗外，麦浪翻滚，涌向远方。
这是她成为仁寿公主之前，对龙吟最后的记忆。
《绿妮，回家吃饭！》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