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月光》沉默

23、月光主

　　方水生率先跪下施礼道：“属下方水生参见主上！”
　　韩暮雪当然也随之跪下。
　　月光之主原本如利箭一般的眼神，转瞬间已经变得温和，竟然亲自起身，手势虚托，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无需多礼！本主已经盼这一日很久了。想不到夜飞的徒弟和流云庄的庄主都已经归入我月光，实在是幸甚至哉！”
　　月光之主的目光已经扫向了天翎剑，方水生当然不会不识相。
　　方水生和韩暮雪起身，方水生上前几步，解下腰畔的天翎剑，双手捧上，恭敬道：“属下初入月光，既能得蒙主上亲自召见，实在是荣幸之至。属下愿将天翎剑献给主上，为主上锦上添花！”
　　月光之主不紧不慢走到方水生身前，抬手接过天翎宝剑，大笑道：“方水生果然对本主忠心耿耿，肯奉上天翎剑，如此大功不能不赏。特赐为月光中月使，如今月光之中除本主之外，以三使为尊，本主封赏可还满意？”
　　方水生抱拳施礼道：“多谢主上赐封，属下所立不过寸功，竟蒙主上厚爱，属下自当竭心尽力为主上分忧！只是不知月使有何职责？”
　　月光之主神色温和，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辈，看向方水生，微笑着解释道：“月使之职专为本主收集宝器，天翎剑当然就是第一件。剩下的几样还需月使为本主寻来。”
　　方水生心中一凛，能和天翎剑齐驱并驾的宝器还能剩下几样？不过还有流云刀和落日剑不在他的手中，他竟然是要将三刀三剑全部收集齐全。
　　韩暮雪抱拳道：“可惜属下的流云刀并不在属下身边，只能日后再为主上谋取！”
　　月光之主看了一眼韩暮雪，神色又变成似笑非笑的样子，从从容容的走回座位上，慢慢坐下，才开口道：“流云刀暂且不必急，急的是落日剑！”
　　韩暮雪心中疑惑，流云刀不急，莫非是流云刀已经出了什么状况？流云刀如今在大哥韩千里手中，难道韩千里已经遭到了不测？
　　韩暮雪忍不住问道：“属下已经为主上效力，属下家人之安危，还盼主上保全！”
　　月光之主仿佛看透了韩暮雪心思，却无气恼之色，嘴角微微扬起，如同在看戏一般，“韩庄主既然已经是月光之人，只要流云庄并无违背本主之意，本主自然不会动一分一毫。”
　　这样的回答如同没有回答，如果他要流云刀，韩千里不肯，这样算不算是违背了他的意愿？不过好在听他的意思，尚未对流云庄动手。韩暮雪推测，至少他还要用方水生为他取落日剑，既然要方水生效力，就一定要安抚自己，要安抚自己，当然暂时还不能动流云庄。
　　韩暮雪只有答道：“多谢主上！”

　　铁重山的武功并不在方水生之下，丹枫山庄也不是好闯的地方，上次被落日剑刺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方水生要想取到落日剑，简直是难于上青天。
　　方水生恭敬道：“主上必定已经知晓，属下曾经于丹枫山庄去救暮雪时，与铁重山交过手，失手为铁重山所伤。如今属下的天翎剑已经敬献主上，随身并无利器，如何能阻挡落日剑之威力，还请主上暂且赐属下一柄利剑，待为主上取得落日剑，再行归还？”
　　月光之主沉吟了片刻，道：“你此番前去，并非只有你一人，本主自会安排有人相助。当日铁重山伤你不过占据地利，未必真在你之上。不过普通的宝剑，的确难挡落日剑之利，只是你这把天翎剑，本主另有用处。你为本主效力，本主也不会令你为难，月光之中，尚有鲜家后人，本主会令其为你新铸宝剑一柄。鲜家后人所铸，虽然不能与落日剑相比，但也是宝器，应付铁重山已经足矣。”
　　鲜家不是已经尽数亡故，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后人。
　　鲜家虽然号称是铸刀名家，只因为铸出了恨情刀这把名动天下的刀，所以铸刀的名气大些。其实铸刀铸剑本不分家，铸刀的名家同样也是铸剑的名家。
　　话已至此，既然另有利剑，当然天翎剑不会归还，落日剑也是非取不可。
　　方水生不得不答道：“多谢主上相赐宝剑。”

　　月光之主复又笑道：“本主还急着成全一桩天赐良缘，你二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待月使立下新功之后，月使就迎娶新娘子吧！”
　　既然是急着成全一桩良缘，当然言下之意更急着的事情是取落日剑。
　　韩暮雪只得答道：“属下二人仓促而来，只怕还来不及准备！“
　　月光之主大笑：“既然在月光之中，还用担心这些小事？自会有人为两位准备好一切，只待月使取回落日剑，拜堂成亲就行了！”
　　方水生随即开口道：“多谢主上成全，属下感激不尽！”
　　既然已经避不过，就只有顺势而为。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月光之主似已有倦意，挥手让二人退下。
　　这样的人，永远会在该露出什么神色的时候就露出什么神色，该威严的时候就威严，该高兴的时候就高兴，该疲倦的时候就疲倦，你永远不会知道他此时真正的状态，真正的想法。
　　这样的人，才是世间最难打到的人，找不到他的弱点，找不到他的破绽。当你以为他不堪一击的时候，或许正是他守株待兔的时候，当你以为他战无不胜的时候，或许才是他真正露出破绽的时候。但是又有谁敢去一试虚实？所以他可以稳稳的坐在他的位置，有无数人为他卖命。

　　一柄绝世宝剑，换来所谓月使，却对月光仍是所知不多。
　　如此的代价，到底值不值得？这条路到底选的对还是错？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所以方水生同样不知道，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往这条路走下去，为月光之主取得落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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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漫长的一夜几乎已经快渡完，退下之后的方水生和韩暮雪终于可以去休息。
　　两人虽然已经是众人眼中的一对，但是还未成婚，当然不会把他们安排在一间屋子。
　　两人住的地方离得不算太远，但是也没有挨在一起。不过韩暮雪若是放声高呼，方水生还是能够听得见她的声音。
　　二人虽然连日奔波，有些疲累不堪，在这样的地方，却不敢沉沉睡去，只浅浅而眠。半梦半醒之间，时间反而过得更快。
　　次日早上，并无人打扰二人，直到天色大亮，方水生和韩暮雪才起床。
　　门外早已经有恭候多时的婢女，听到屋内的人起身，才敲门而入，送来梳洗的用具，和精美的早餐。
　　方水生吩咐道要去韩暮雪的屋内同进早餐，婢女们没有任何异议，顺从的把早餐端进了韩暮雪的房间。看起来他们在月光里还是自由的。
　　二人相见，随意问候了几句，埋头默默吃起来。
　　身后服侍的都是月光的婢女，当然不适合说不该说的话。

　　用毕早餐，婢女们麻利的收走碗筷退下，不多时就有人由远而近。
　　来的人步伐稳定，不急不躁，却走得不慢。方水生只从他轻若无物的脚步声，已经听出他绝对是一个高手，至少轻功不俗。
　　他也穿着黑色的锦袍，虽然不如月光之主的绣纹繁复，也是雅致大方。腰间挂着一把刀，刀鞘华光溢彩，缀满着宝石。有这样精美华丽的刀鞘，想必内里也是一把可削金断玉的宝刀。
　　方水生和韩暮雪早已经注意到，月光的婢女都是穿着一色的衣服，而且也不佩戴任何的首饰，只略施薄粉，可见月光之内若是地位低下的人，无论服饰还是佩戴，都是普通之物。
　　所以这样的打扮，佩戴这样的宝刀，在月光之内地位一定不会低。
　　来人抬手略一施礼道：“在下光使，奉主上之令，带月使去见铸剑师，新铸宝剑。”
　　二人早已经听说月光之主的身边，最亲近的就是光使，月光之主并不轻易召见月光中的下属，大小事务都要通过光使，所以平日光使必定事务繁杂，竟让光使亲自来领方水生，实在有些意外。
　　韩暮雪抬眼一望，只觉得他乍然看去，竟然有三分象月光之主，只是少了一分月光之主高高在上的威严，脸庞多了几分柔和，难道在月光之中呆久了人，连长相也会追随月光之主？
　　方水生既然是月使，与光使地位相同，自然不必行大礼，只略一还礼，客气答道：“竟然劳烦光使亲自跑一趟，实在是不敢当。”
　　韩暮雪施礼道：“属下可否一同前往？”
　　光使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道：“韩姑娘不久就是月使夫人，去也无妨。”
　　光使在前领路，二人紧随其后。幸好他走得不快，不然韩暮雪一定跟得很吃力。或许他本就是体谅韩暮雪，所以才走得这样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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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使带着二人走到一栋屋前停下，大门竟然是从外面用粗大的铁棍插入门环，然后铁棍被拉弯后，锁住大门。
　　所以这样的锁法根本不需要钥匙，没有几个人能把这样粗的铁棍拉直，不能拉直铁棍，自然抽不出来，门也就打不开。
　　光使上前一步，双手握住铁棍的两头，仿佛很轻松的一拉，粗大的铁棍竟然从弯曲的状态变得直直的，然后拉直铁棍的手，又把铁棍从门环中抽出来，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这样的一双手，实在是力大得惊人，方水生和韩暮雪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难怪能够坐到光使的位置，果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门被打开，阳光射入，能看见空中灰尘的漂浮。屋内的人似乎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明亮，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他一定已经在这屋中呆了很久。
　　屋子只有一扇狭小的窗户，所以没有开门的时候，光线并不强烈，始终有些昏暗。
　　难道这就是可以铸出名剑的鲜家人。
　　据说铸剑的师傅一定要得到最精心的服侍，这样才有高贵之气，同样铸出的剑才会是绝世名剑。
　　可是屋内的人已经头发花白，背也不是那么直挺，眼神有些浑浊和茫然，似乎并不在意进来的人，也不在意即将发生的事情。
　　如果是这样的人，还能铸出好剑吗？
　　不是传闻鲜家上下几十口都已经尽数被灭，这一个真的是鲜家人吗？真的鲜家人又岂会愿意为月光效力，这可是灭门之恨。
　　方水生疑惑的目光看向光使，有些话不便当着面前的鲜家人问出口，光使却已经明白了方水生的目光。
　　光使侧头对方水生道：“月使不必怀疑，他确是鲜家铸剑传人鲜士林，当世铸剑师无人能出其右。”
　　鲜家虽然避世隐居，但是最新一代的传人中，鲜士林的大名还是为江湖所知。按理鲜士林不过三十上下年纪，如今看来竟然如同年过半百的老者。
　　惨遭灭门，又被关在这里的人又怎么能不恨、不痛，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为月光效力。难道是因为害怕死亡，所以委曲求全？
　　痛恨与不甘，也许还有内疚，竟然把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折磨成了一个老头子，这样的一颗心背负了多少的痛苦与仇恨？
　　鲜士林如今不过阶下之囚，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没有带上镣铐。
　　光使并没有因此而在言语上轻慢他，而是彬彬有礼道：“鲜大师，如今要请大师开炉，为我月光的月使铸一把宝剑。要铸成何样，还请月使亲自与鲜大师细说。”
　　方水生怀疑，这样的鲜士林会答应这个要求吗？
　　谁知，鲜士林慢慢的站起身来，默默的朝前走了几步，好像是要听从吩咐的样子。
　　真正的铸剑师都应该是高傲的，他却轻易低下头颅，这样的人还配当一名铸剑师吗？还真的能铸出一把宝剑吗？
　　鲜士林开口，低沉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想必他已经很久没有开过口，“你要何样的剑？”
　　光使却对方水生抱拳道：“在下另有要务在身，月使一切请自便，若是有何需要，外面自有仆婢，吩咐一声即可。”
　　方水生还礼道：“光使为在下之事费心了，在下感激不尽。光使不必耽搁时间，在下自会与鲜大师细说铸剑之事。”
　　光使又对韩暮雪微微点头示意，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