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7 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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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妄想
在这座银灰肃穆的神殿中，就算忙得再焦头烂额顾不上其它，沉香也会觉得冷，就是那种一丝一丝浸到骨子里的寒意。
这座伫立云端上千年的神殿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却唯独没有希望。
在这个位置坐得越久，沉香就越佩服杨戬。不是想念不是痛悔，只是佩服。
把懵懂童年的毁家杀亲之仇记了几千年，并为此布下惊天棋局，只毁了自己，便换了个三界升平——
沉香知道，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度。
若此时沉香不是神仙，他肯定会学着学堂里的夫子一样摇着头叹息：“真乃神人也！”
看看自己，不过几百年，当日水镜种种犹在眼前，理想就已由为舅舅报仇变成了好好守着这一家过日子。
多少年后，我会只记得我有一个厉害的好舅舅，再多少年后……
可是为什么对此无能为力的我，如此一无是处的我，只会随波逐流的我，也愿意去对某件注定了的事，抱有疑虑与希望呢？
沉香突然想笑。
小玉仍旧时常会在午夜梦回时哭醒，而他的眼眶却早已干涸，唇角也只剩了习惯性的笑意。
他始终带着这抹从容的笑意，不论面对的是什么。
——即使这结笳的伤口再一次被血淋淋地扒开。
他让哪吒、敖春在下界到处找寻，而自己在神殿里翻查土地上呈的奏折并不只是个托词，但他的目的却是询查巫山妖魔的详情——他总感觉这次做乱并不是那么简单。
可现在沉香却托着一本奏折，呆立在柜前，半天没有动静。
奏折中写着巫山附近一个小镇土地的见闻，普普通通，平平常常。字体也是规规矩矩，丢在奏折堆里就找不出的那种。
“……一犬妖于大街袭击行人，只见此犬妖身长足足有八百余尺，头大如牛，眼如铜盆，好不凶险丑恶。幸有一白衣少侠出手降服。只见少侠腾转挪移，好一派潇洒气度……”
写得简直像一出折子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土地例行上报写得那是一个比一个曲折，一个比一个废话多，简直可以让下界唱戏的汗颜。而巫山附近妖魔袭击路人早已不是新鲜事了，可沉香凭几百年的阅历，到底看出了些端倪。
呵，真是笑话，真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沉香突然想笑，可他到底没有笑出来。
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想叫一声“小玉”，才发现嗓子早已干涩地说不出话来。他赶忙在桌上端了杯凉茶灌下去，才好一些。
“小玉。”
小玉从奏折堆中抬起头来看着他，眼中满是妻子对丈夫的信任与依赖。
沉香突然有了勇气。他把手上的奏折递给小玉，说话也流利了起来。“小玉，我们下界吧。”
小玉接过奏折看了起来，眼神也从疑惑慢慢变成了狂喜与不可置信。她紧紧抓住沉香的手臂，不住地喊“沉香……沉香……”伴着止不住的泪水。
沉香想要笑着安慰小玉，就像许多年来一样。但他的嘴唇只是不自然地动了几下，也不知是牵动了哪一根神经，突然有一行清泪从右眼滑落。
他终于也愿意让自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妄想。
哪怕这样的希望只存在于片刻，哪怕下界之后见到的真的只是一位“白衣少侠”，他也愿意放纵这片刻的自己，放纵这片刻的希望。
希望在人间某个熙攘的街头，某个雅致的茶馆，某个静谧的角落，一位白衣男子安静平和地品茶，忽而回首扬眉，一笑展颜。
唤一声，沉香。
XXXXX
三十三重天之上，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瑶池，玉帝正在喝酒。
一杯一杯，光明正大。
万年的佳酿！
他已经很久不曾醉酒了，大概有个几百年了吧－若是没有人拦着你喝酒醉酒，你喝得再多，又有多少成就感可言呢？
他的责任是平衡三界，并对此乐此不疲屡试不爽，可这平衡不过是对各方势力的牵制，而不是让这三界静得像一潭死水。
在危局中博弈，难道不比每天端坐高位看三界升平要有趣得多吗？
佳酿一杯一杯递到嘴边，可玉帝的眼中却无半分醉意。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酒上，他仿佛透过了沉香那只血红色的左眼，看到了三界平和之下的暗潮。
他忽然想起杨戬。
又或许某一天，我也将作为这三界恶业的祭品，无可逆转消泯于虚空之中。
玉帝颓然醉倒，手中御杯在台上翻滚了两下，停在了榻沿。杯中余液凝在杯口晃荡了几下，终是静静垂落。
玉帝那双埋在酒香里却无比清醒的眼，便追随着沉香的身影，驭风而行。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27 妄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