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夜只会心疼哥哥》小楼烟雨

64、「反复无常」

　　剪断束缚这种事……

　　真夜看着手里被那些人点评为无趣的破缚咒具，恍惚间仿佛自己手上握紧的不是剪刀的双耳把环，而是锋利刺痛的光洁刀刃。

　　只是这样轻轻握住它，都要比曾经十把武器一齐贯穿身体更痛上些。

　　「好痛啊……这就是他想要的吗？哄骗我走到这一步，再亲手毁灭他带给我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什么？森先生已经用不到我了吗？咒言师不是还……
　　-啊，因为用不上我，所以咒言师也不需要找了吗？原来是我碍手碍脚了吗？」

　　太宰治不关心少女心中走上歧路的揣测，把黑白色的头发绑成一束，卡进交错的刃口，对着情绪乱杂的少女催促道。
　　“快点，别让我等太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无良黑猫用他那只鸢色的眼眸盯着少女。
　　“为什么不剪？”

　　少女的动摇尽数收入眼底，他却佯做温和地眨眼微笑，口中吐出棉花糖一样轻柔甜蜜的话语。
　　“啊～知道了知道了，事后让你抱一下行了吧？快点剪下去哟～真夜是乖孩子吧？要听话呐～”

　　「乖孩子要听话……呐。」
　　真夜暗念一遍，对太宰治袒露的目的心中冷笑。
　　「-呵，真不巧，我从来都不是个乖孩子。
　　-太宰治，原来你一直在想这种办法解除束缚，就这么怕我想起来吗？
　　-真好笑，肚子都要笑痛了呢。
　　-太宰治！你可真是个怕输的胆小鬼！我绝对不要如你所愿！」

　　心中冷笑的真夜面上依旧是满脸的犹豫之色，闭眼捏紧剪刀似还心有不忍地用力剪下，却只听一阵零碎的金属声。

　　“叮呤咣啷……”

　　从零件开始掉落的破缚剪刀散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小动作的真夜瞪圆了眼睛。

　　「天……天助我也？！」

　　蹲在侧边观察的太宰治自然不会放过她任何的可疑动作，也正因如此，他才更为确定。

　　少女没有采取其他行动，而且是还没来得及。

　　“坏掉了……剪刀它坏掉了！噗！”
　　完全没有失望或遗憾，太宰治幸灾乐祸地捂着肚子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有趣，果然真夜很幸运啊～”

　　「居然被自己的能力抢了先，她这个痴呆的表情真的好笑！」

　　少女看着满地散落的零件，说不上是什么感受。

　　紧随着暗喜侵袭而来的是一片穿透身心的阴冷寒潮。是从深沉的黑暗里攀缘而上，连同身体都会冻结的寒意。

　　原来，太宰治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约定，只是想把她当做工具使用。
　　是她太傻了，顺利地得到了家人，又顺理成章地变得贪得无厌。
　　这世上的所有事情，永远不会一帆风顺才是常理。

　　「讨厌，这里太热，热得我汗水都滴下来了……好脏啊。」

　　永远学不会反省的恶劣之人歪过头来，露出刘海遮掩下的一潭深渊死水，用他被病色涂白的手指拨开少女额前的云雾。

　　积蓄的雨水终于在冬日放晴后的某天，忽然间落了下来。

　　「啊～把人弄哭了。朔夜知道了绝对会把我做成我最讨厌的活死人，这可不好笑。」

　　“为什么哭了呢？真夜。”
　　心知肚明的男人品尝着再度胜利的愉悦。

　　即使是这样悲泣的时刻，当他手指抚过脸颊那块烫热的肌肤时，少女依旧眷恋地贴近跟随着他。

　　这个意料之外的发现，反让男人指尖一颤，把手收了回去。只是从皮肤上传来的烫人的温度仍然萦绕指尖，挥之不去。

　　不久前，在少女头顶吡起的那层白绒短发此刻正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太宰治的视线降落其上，像是倦鸟轻雪，同归一处。
　　「按一下应该很好玩吧，会像雪地一样噗得凹陷下去吗？」

　　只是这样想着，太宰治就把手放到了少女头顶，像是伏黑甚尔常常做的那样，顺着那层软发慢慢向后梳捋，掌着后脑将她按入怀中。
　　“那么，虽然最后是咒具坏了。但抱一下的诺言还是可以兑现的。”

　　还未落下的两眶泪水被男人胸口的高级西装面料吸走大半。真夜吸吸鼻子，就连在酸涩鼻尖萦绕盘旋的这抹冷香也能从他怀里汲取些许温度。

　　她明白他的推拒，却不理解此刻的靠近。太宰治这番举动，还有自己心头无端撩拨的悸动，没有半分道理地推翻了她先前的猜测。单纯的只是咒物作用还没过去吗？以她的耐药性来说，在太宰治将剪刀从袋子里找出来的时候药性就该过去了。

　　为什么她的情感唯独对他如此偏颇？
　　明明将记忆全部抹消后，理论上通常不该存在任何多余的情感才对。

　　手中揪紧的西装给不了她半句回复，它的主人也从来吝啬答案。她本来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次……

　　明确拒绝之后又一次伸手牵绊住她，就算是不安跟坏心眼也该有个限度！

　　少女埋在男人胸口的静美面庞上霎时阴云密布。
　　「所以我早就说他该换款牙膏。笨蛋猫猫！」

　　怀抱少女的男人，没有注意怀中人的表情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看似最无心事务的他，此刻心里反而想着最正经的事。

　　「-真夜能力进化验证的稍稍晚了些。不过，“幸运”的真面目被我发现了喔～如果不是人间失格，这种作弊的能力可不容易被发现呢。

　　-理论上，在真夜能力的全盛时期，就算只是个怀疑的念头，也会被瞬间抹灭。没有人能质疑她，更遑论封印。

　　-只是现在，恐怕连真夜自己都不知道她能力的真面目。从最开始，她就在无意识中制定了规则。而这条规则，就是她自己。服从，或者被破坏。

　　-现在力量已经恢复到对单纯物体性质的咒具也能进行干预了。看来刚才那份资料上写的所谓“多重封印”，除了对她的记忆造成一部分影响，顶多只能拖延一下能力恢复的时间而已。

　　-真是愚蠢的咒术界。他们以为封印后的真夜就会成为他们随意使唤的物件了吗？真是白痴的工蚁们，怎么能培养不知道从哪里捡回来的女王蚁呢？

　　-啊～这么想来，能把阴角中生长起来的兄妹两利用到这个地步的森先生，就显得更加可怕了～真是恶鬼以上的恶鬼，是最、最、最——丑陋的鬼王呐。可怕～可怕～

　　-话说回来，为什么还在哭？衣服都被泪水浸湿了，等会脱下来不会连盐分都可以提取出来吧？」

　　太宰治毫不温柔地把人捞出怀里，托起下巴，用指腹拭去泪痕。
　　“真是稀奇啊，真夜哭的样子。”

　　男人轻慢的笑意抵至眼前，食指顶着少女湿润的眼角，连同怒气值一并往上推满。
　　“但是时间是不是长了一点？眼·泪，稍微控制一下啊。”

　　那根沾湿的手指在她眼前像根逗猫棒一样摇来晃去。
　　“你看，湿哒哒的，手都湿透了。听我命令——让它停下来！”

　　被模仿儿童节目魔法少女的太宰治狠狠气到，真夜抓住那根左右摆动的手指一口咬下……

　　口中的手指及时屈起，快速顶到她的上颚，逼着张开嘴。再反用两根手指勾住脸颊肉，拽着她露出个奇怪的表情，这才压着唇边的笑意松了手。

　　“噗！奇怪的脸……噗嗤！唔呼呼……”
　　“呸呸呸，全是咸味脏死了！干什么啊你！找打吗？！这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有本事就来啊！”

　　恢复日常打闹的两人各怀心思，手上你推我搡地谁也不让谁。附近架子上的咒具纷纷跌下，散落一地。

　　门外，听不清里面动静的守卫左右为难。他深知自己应该进去看看，但每次念头刚起就被不明的温和情绪所抚平，最终还是钉在原地等着两人从里面出来。

　　太宰治和真夜两人在地上扭打滚动，撞翻了几乎所有的物架，整个咒具库成了他们的擂台。一个回合过去，场地尽毁。

　　终于在顺手收拾掉被误放出来的一只特级咒灵之后，两人同时收手。无视满地狼藉，带着自己需要的咒具，面色如常地离开了咒具库。

　　坐在部下开来接送的车上，真夜捏着迷你型咒具“旺财”，打入刚画好的改造咒印。旺财两颗昏黄的眼珠里，亮起一圈唯独兄妹两人能看到的黑色光轮。

　　输入足够的咒力后，真夜把改造完成的旺财扔出窗外。翻滚360度安全落地的旺财，会忠实记录下它所寻找到的每个可疑地点，之后就会有“热心人”替她前去排查。

　　各地咒术师们：阿嚏！xN

　　做好手上的安排，真夜念及太宰治离开前粗杂的处理，心中还是略有疑虑。

　　“那里，真的那样就可以了吗？下次有人去取咒具得话，很快就会暴露。”
　　“没关系，只要我们现在离开东京，他们就没办法将事情追究到我们身上。”

　　「这之后的事，就让森先生去苦恼吧。」

　　刚才少女绘制咒纹、制作咒印的过程，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包括她注入的大量咒力在内。

　　「-能力恢复到这个地步，现在的真夜照理说应该是不需要顾及咒言师了，但咒言师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

　　-传承在前几代已经彻底断绝的血脉，到底是怎么又生出一个强大的咒言师来的。这件事，看来还别有内情。

　　-真夜啊，你真的是很厉害哦～是超乎你自身想象的那种厉害。」

　　太宰治打开手机，上面发来一封新邮件。他打开读完，笑着转头通知少女。
　　“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咒言师成功捕获。”

　　“这么快？”
　　真夜将信将疑地看向太宰手机上的邮件。

　　发信人：织田作

　　“啊，是织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