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绑定了运动计步系统》一十三川

24、第 24 章

　　桑语经常听到画家口中的“滚”字，这个字大概就是画家不想理人的时候，最直截了当的表达。

　　虽然最开始听起来很刺耳，但桑语其实并不是很在意，有时候占理了还会怼回去。
　　然而方驰婷很明显是不常听到有人对自己说这个词的，她有一瞬间的愣怔，然后白净的脸上顿时开始泛红。

　　身旁的小葵听见之后立马来气，上前一步想出声说些什么，却被方驰婷拦住了。

　　整理了一下情绪，方驰婷缓缓走了过来。

　　又叫了一声：“嫣儿。”

　　画家像是很反感这个称呼，把筷子一扔，站起身。她看了桑语一眼，大概是本打算和她一起离开。想了想刚刚方驰婷和桑语打了招呼，她们是认识的。
　　于是画家便收回视线，直接下楼走人。

　　桑语还处在不明所以中，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

　　倒是方驰婷见桑语呆呆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礼貌询问了一下：“我能坐这吗？”她指了指桌侧的位置。
　　桑语自然说好。

　　方驰婷落座，让小葵去要壶茶，小葵点点头去了。

　　“很巧呀，桑姑娘。”方驰婷不确定方驰嫣是不是知道桑语是女孩子，所以刚刚换了一下称呼。现在方驰嫣走了，便改了回去。
　　桑语笑笑，她有百分之一的兴趣想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回事。不过大部分想法还是懒得去了解，咸鱼的脑子之所以能够平淡泰然，就是因为不装东西……

　　不过方驰婷却主动开了口：“我想跟你说说我和嫣儿的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烦扰到你。”

　　桑语正好从二楼窗户看到画家的身影拐进饭馆旁边的街巷，闻言点了点头：“说吧。顺便也让我知道知道这姑娘为什么这么……”
　　她想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词，然后放弃了，示意方驰婷开始讲。

　　“其实她会这样，我也理解。当初她离开方家的时候，我哭着喊着求她留下，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方驰婷语气平淡，再回忆这段往事的时候，说不出是已经不在意了，还是已经不抱什么念想了。

　　“我父亲虽然在朝中为官，母亲却是出身商贾之家，二人没有太多共同点，不过恰好互补。父亲主外，母亲主内。所以我家中几乎大小事情都是母亲说了算的。我出生之后母亲找人算命，说我命格不好，需要有人帮忙挡一挡。”
　　似乎是觉得这件事确实不太妥当，方驰婷的语气有点低落。

　　“然后我母亲就从请人从远乡知找到了无家可归的嫣儿，给她取了姓名，让她陪我长大。”方驰婷越说声音越低。

　　桑语听完也默然，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所以后来她知道了，不能接受？”发现自己的存在是这样的缘由，确实会让人感觉很复杂，迷茫困惑、愤怒失望，都有可能。

　　“是的。我们很亲密，小时候就像亲姐妹一样，虽然她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但父亲母亲，包括府里其他人，都对她和对我没有区别。”方驰婷摇摇头，“我知道这都不是借口，这都弥补不了真相对她的伤害。”

　　桑语还是听着，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她确实也没有什么立场做出回应，在这件事里，她只是方驰婷的一个树洞而已。这件事大概在方驰婷心里藏得很深，却没有人可以诉说。

　　默了一会儿，方驰婷抬头看向桑语，挤出一个油些困难但也算温和的笑：“桑姑娘。我从来没有见过嫣儿和别人一起过，那件事之后，她直接搬出了方家，也几乎不再和任何人相处和交流。”

　　桑语点点头，这也算是解释了画家古怪的脾气。

　　“今天看到你们一起，我真的是太开心，才一时冲动打了招呼。心里想着，也许她看开一些了，没那么怪我了。”方驰婷叹口气，“其实我也不配有这样的想法。”

　　“这事大约也不能怪你。”桑语说得很斟酌委婉，因为其实按源头，这事情应该算是方夫人的错误安排，但……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

　　“没事，时间久了，该怪谁我已经不会纠结了。”方驰婷想起刚知道这件事那段时间，自己还曾经哭着对母亲撒火，让她把嫣儿找回来，给她道歉。作为从小乖到大的闺秀，那是她最失礼的一次。
　　后来觉得自己对不起方驰嫣，她把自己关在书房抄写各种关于礼义的书文，一整天一整天不出来，不吃饭也不睡觉。直到后来父亲知道了，把她从书房里拽出来，怒喝了她一顿，最后晕倒过去大病一场，好转之后才渐渐缓和了心思。

　　方驰婷甩掉这些记忆，继续说道：“现在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桑语眨了眨眼睛，用眼神询问她什么忙。

　　“我想再和嫣儿好好谈一次。就一次。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但是，我真的想好好跟她聊一下这件事情。”方驰婷言辞十分恳切，“以前我没办法接近她，现在，想让你……帮个忙。”
　　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合适，方驰婷说起来有一点顿塞，但意念太强烈，她不得不说。

　　桑语沉默了一下，这件事情……她其实不太好答应。

　　桑语其实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性格也比较直来直去，更多的是顺其自然。像这种“谁讨厌谁、谁放不下谁、谁对不起谁”的故事，从来没有发生在她身上过，甚至她连旁观的经历都不曾有过。
　　大概是因为她从小就是一副佛系姿态，这种事情自然而然不会靠近她。

　　这次方驰婷也是病急乱投医，但是桑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她只是听方驰婷讲述了一个故事，虽然她并没有质疑方驰婷话语真实性的意思，但是同样一件事情，不同的叙事者可能是完全不同的角度。有时候甚至会相差巨大，看起来像是不想干的两件事情。

　　而且这件事情关乎画家本人，桑语也不能确定她是否愿意见面，是否愿意自己插手这件事情。说实话，看刚刚她离开的决绝程度，多半是不愿意的。

　　但是看着方驰婷恳切的眼神，桑语又觉得直接拒绝也不太合适，只好折中道：“我把你的想法跟她说一声，她愿不愿意见你……”

　　还不等桑语说完，方驰婷就激动地点点头：“好。”
　　然后说了一大串道谢的话。

　　桑语一边跟方驰婷说不用客气，一边看着二楼的楼梯口，小葵这趟茶水要得可够久的。

　　正想着，小葵的鹅黄色身影就从楼梯转角处出现了。到了二人桌附近，桑语却发现她去了这么久，回来时手上却根本没有水壶。

　　“嗯……没有茶水嘛？”桑语自己其实不算太渴，但是刚刚方驰婷说了许多话，她觉得她应该嗓子会累一些。

　　“……”小葵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脸一下子红了，急忙说道：“我，我刚刚去找伙计要水，二楼没有我就去一楼了，我到了一楼发现……”
　　“……发现有人在吵架，我就站一边看着了……把茶水的事情忘下了。”小葵越说越愧疚，然后飞快说道：“我现在就再去要！”

　　听了小葵的话，桑语忍不住笑了。人类的本质就是哪儿热闹往哪儿钻，诚不欺我。

　　看桑语笑，方驰婷脸上也出现了一抹微笑的笑意：“不用了，咱们也该回了。下次可别这么粗心。”

　　互相告别之后，桑语又去找画家。

　　画家就住在自己的小画坊里，展示画作的屋室后面有个面积不大的小房间，她晚上就在这里歇下。

　　桑语看了看时间，平常这时候小画坊一般还是开着门的。反正画家哪儿也不去，也不会这么早休息，所以干脆就开到深夜，很多时候街上的灯都已经熄了，她这里还是亮着的。
　　但是今天小画坊早早关门了，一盏灯也没亮着。

　　桑语只好改次再来。

　　她本以为这次传话之路会非常困难，已经做好了两面不是人的准备，谁想到第二天轮值结束，还没等她主动去找画家，画家就已经在小画坊门口等她了。

　　“她想跟我聊，那就聊聊。”画家冷脸说道。

　　桑语不用怀疑这个“她”指的是谁，也没有去思考画家是怎么知道方驰婷要跟她聊一聊的，总之俩人愿意共同解决问题，这就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她本打算帮二人约个时间、约个地点，让二人好好聊聊就行。但是画家坚持要桑语在场，方驰婷也只好接受。于是最终方驰婷和方驰嫣见面的时候，桑语便不无尴尬地坐在一边。

　　不过虽然气氛有些怪异，但是桑语适应能力非常强，小葵还贴心地给自己准备了瓜果点心，谢谢她。

　　她们选择的地方，是方驰婷和桑语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大大的游园。

　　画家和方驰婷在石凳上落座，谁都不说话。

　　桑语脑海中开始念诗：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最后，画家开口：“你一直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离开。那我今天就跟你说明白。”

　　语气乍一听很是平淡，桑语却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一丝残忍和快感，像是一个人把自己已经结痂、但还没有好完全的伤疤，硬生生撕开的感觉。

　　“算命的说你有不顺的命格需要挡，于是爹娘让我做那个帮你挡的人。”
　　方驰嫣从小到大也是管方振图和方夫人叫爹娘的，这个桑语听方驰婷说过。

　　“爹娘对我就像亲女儿一样，这么多年我锦衣玉食，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日子。不过是名义上帮你挡灾而已，我又不是真的经历了什么，我有什么可计较的呢？”画家语气依旧。

　　“不是的……”方驰婷下意识想否认。

　　“我是远乡来的野孩子，我不该计较，我没道理计较。”画家开口以来一直直直盯着方驰婷的眼睛，这下却往远处挪开了一秒钟，然后又直视回来，“除了——我不是什么野孩子，我是你方驰婷同父同母同年同月同日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