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雁南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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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正是团聚之时，段行云却因为开罪了小师妹，不想入席尴尬，独自在房中歇着。
回雁楼弟子不多，段行云因为入门早，被人尊称一声“大师兄”。但谁都知道，从洛阳来的表少爷也在楼中习武，段行云无论如何是做不了接班人的。
因为有这样一层关系，表少爷在回雁楼混得风生水起，师弟们尊敬表少爷，远胜于尊敬段行云。
要是其他人有这样一番遭遇，必定会看表少爷不顺眼，恨他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殊不知段行云本就是个孤儿，蒙师父不弃收养在楼里，有一口饭吃就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哪里还有心思嫉恨旁人？
至少今天的冲突，绝不是因为妒忌表少爷而起的。
段行云躺了一会儿，闻到空气中飘来的丝丝酒香，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馋虫作祟，应该厚着脸皮先吃一顿的，如今再回去，只怕会惹师兄弟们耻笑。
左右抹不开脸面，倒不如扯过被子睡觉。
“大师兄。”
段行云刚要闭眼，就听到门外有人叫他，听声音像是杜轻舟，一个上山没多长时间，唯一待见他的师弟。
“师兄你睡了吗？”无人回应，杜轻舟又敲了几下门。
段行云见躲不过，起身去给杜轻舟开门，而后迅速折返，以最快的身手跳上床，背对着杜轻舟躺下，趟先开口：“你不用来当说客了，我知道今天是中秋，师兄弟们都在，我不该说那些扫兴的话。可秦师弟若真是对小师妹有意，就不该拿婚姻大事作儿戏，我只是看不惯他这种轻浮的做法。我本人，对他没有意见，对他和小师妹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予置评。”
杜轻舟尚未出声，便僵在外面，好半天才结巴道：“不是他们让我来的，是师父……师父他老人家让你到练功房去一趟……”
“师父？”段行云坐起来，随后意识到今日之事可能惹怒了师父，急忙出门。
绕过水榭，前面就是曹若修日常修炼的地方，段行云整理好衣襟，敲门进去。
榻上，曹若修正在打坐，听到开门声，缓缓睁开眼睛。
“来了，过来坐吧。”
段行云心怀忐忑，低头走到离榻最远的地方坐下。
“怎么不近些？”曹若修问他，脸色被烛光晃得忽明忽暗。
“是。”段行云应了一声，起身走近两步。
“师父，今天……”段行云抬眼，犹豫再三才道，“徒儿今天绝不是有意要扫小师妹的兴，只是小师妹和秦师弟平素并不亲厚，今天突然说有成婚的打算，徒儿担心，他俩过不到一起去。”
“那谁才能过到一起去呢？”曹若修平静反问，不见喜怒。
是谁？段行云也不清楚，他虽然和小师妹一起长大，却自知配不上小师妹。今天小师妹和秦师弟联合唱了一出戏，就是为了激他，想让他表明心意。
可他真的不想委屈了小师妹，也不想委屈自己。
秦师弟是门派公认的接班人，以后是要当楼主的，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若是娶了小师妹，就有抢夺少楼主的嫌疑，那让一直志得意满的秦师弟面子往哪儿搁？又把他们师兄弟的情分置于何地？
这件事，段行云已经纠结很久了，就算今天不在宴席上说破，改天也会因为其他事戳穿。
“好了，师父不问了。”曹若修笑道，起身到书桌旁拿了东西，“本身今天叫你来就不是为了紫柔的事，师父另有要事让你去办。”
听到此话，段行云略松了一口气。
“为师这里有一封信，需要你亲自送到洛阳去。到了那边，找到一个叫‘古坟张’的人，他自会交代你后面要做的事。”
“古坟张？”段行云直觉这是一个外号，犹疑地把信接到手上。
信上并未署名，也不见落款，完全看不出端倪。
曹若修接着说道：“此去洛阳，山高路远，光你一个人是不行的，你把一啸和轻舟也带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听闻要和秦一啸同路，段行云有些犹豫：“师父，徒儿刚得罪了秦师弟，与他一路，怕是要起争执。”
“师兄弟一场，能有多大仇怨？为师让他去，是因为他是洛阳本地人，对洛阳的情况比你们都熟，你做大师兄的，这点事都担不起吗？”
此话说得极重，段行云素来尊师，忙应了声“是”。
曹若修顺势拍着段行云的肩膀，笑道：“你们和紫柔的事回来再说，为师自有安排。为师知道你是个跳脱性子，山上规矩多，被拘得难受，这次洛阳之行也算给你放个假。不过话说回来，事你一定得办好了，因为这对为师来说很重要，半点也马虎不得。”
段行云郑重答应，把信件仔细收了。
“洛阳繁华，为师还是二十年前去过，据闻近些年又有豪杰辈出，你去时当留意，记住‘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万不可得罪了他们。”
自从十五年前被收养，除了师门任务，段行云极少下山，对洛阳的风土人情亦全不了解。
“师父，徒儿还从来没去过洛阳，究竟有哪些成名人物，还要请师父指点一二，也好有个准备。”
曹若修稍作沉吟，粗略讲起来：“洛阳帮派林立，成名的人物虽多，但大多是井水不犯河水，以你回雁楼大弟子的身份足可应付，只有两人，你遇到了务必躲远。一个叫‘冷阎罗’，二十年前就已成名，专干收钱杀人的买卖，为人十分古怪，只要得罪了他，不管你是□□白道，都要把命留在他手上。”
“那另一个呢？”段行云好奇道。
“冷阎罗已经多年没有消息，不知道是否还在洛阳，你不用太过紧张。至于另一个，为师也没有见过，只知道外号叫‘霹雳火’，是最近几年才出来的。传闻此人修得一门缠功，极为了得，不管别人有没有得罪他，都喜欢上门挑事，且一定要争个输赢，谁见了都头疼。”
段行云虽然少在外面走动，却也看过不少话本，知道很多军中骁将的外号就叫“霹雳火”，而这人又擅“禅功”，他推测，此人应当出身佛门，练的是降魔杵之类的硬功，恰好少林寺就在洛阳不远，此人说不定就是少林寺出来的。
出家人以清静修行为业，怎会有这样爱挑事的人？段行云不解，猜测这人可能是因为私德不修，被少林寺逐出山门的，便无甚畏惧。
从练功房出来，段行云回到住处，收拾出远门要用的东西。
虽说在山上住了这么些年，可真要收拾的时候，却也没什么紧要的。除了师傅赠的一柄剑和一身换洗的衣服，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必须要带的。
最后装好信件，就躺下休息了。
谁知，他刚躺下，又有人来敲门。
“大师兄，你睡了吗？”
听到声音，段行云一个激灵坐起来，来人正是他刚刚得罪过的小师妹，曹紫柔。
他随即冷静下来，悄悄躺了回去。
“师兄，我知道你没睡。”门外，曹紫柔的出声部位变低了，大约是坐了下来，“听爹说，你明天就要出远门了，我想来送送你。”
段行云睁着眼睛，屏息听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听到了。”曹紫柔语气轻松，已没了之前的怒气，“爹说等你们回来，就要讨论我的终身大事。师兄，我知道你有其他的考量，去洛阳一段时间也好，给你时间仔细想想。总之，我等你回来。”
曹紫柔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段行云就算石头一个，也从里面听出了女儿家特有的娇羞。
要说感情，师兄妹相处了这么多年，肯定是有的。不过段行云清楚，他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兄妹情谊，作为大师兄，又是从小被收养回来的，他不可能为了不存在的爱情，舍弃兄弟间的情谊。
他想了想，坐起身子道：“秦师弟相貌端方，胜我百倍，除了偶尔耍些小脾气，对你还是不错的，不如你们……”
他还没说完，就看到门外的影子霍然高大，语气也强硬了三分：“大师兄既然同意我和秦师兄的婚事，今天在宴席上又为何阻拦？是故意消遣我玩儿吗？”
“师妹误会了，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段行云连忙解释，“我是觉得师妹与秦师弟如果在一起，那就是亲上加亲，没有比这更般配的了。”
“般配？”曹紫柔冷笑，“般不般配的，我心里没数吗？你算什么东西？好意思跟我说般配？我曹紫柔又不是没人要了，幽州城这么大，我还找不到一个称心的人吗？偏要在你们两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段行云不想吵架，正要出去挽回，就听到“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门上，人却已经走远了。
“唉，又得罪了。”段行云叹了一口气，下床去开门。
门外躺着一个木偶，打磨光滑，是他给小师妹刻的像，背后有两行字：
“过水经山三声开，微光尽处缘自来。”
这句诗，是他在曹若修的暗室中无意看来的。曹若修的练功房后面有一处暗室，用来供奉已故夫人秦氏的牌位，每月逢十就要祭拜。
小时候，他和师妹不小心进去过一次，恰好看到了这首诗挂得明显，觉得好玩便记下来，之后还刻在了木偶上。为此，师父还发了好一顿脾气，罚他和小师妹关了三天禁闭。
段行云看着木偶，本打算去把小师妹追回来，最后还是停下，选择让这段未起的姻缘断得彻底。
他把木偶用手帕包了，收到包袱里，随后熄了灯火，躺回去睡觉。
……
这一夜，段行云睡得极不安稳，天未亮就起来了，收拾好东西，去寻秦一啸和杜轻舟。
师兄弟们听闻秦一啸要走，都赶来送别，只有曹紫柔赌气，一直没有现身。段行云等了一阵，见送行的人和秦师弟有说不完的话，而曹紫柔还没有来，便拜别师父，骑上快马，往洛阳方向出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北雁南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