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
厨房里只开了几盏落地射灯，一片晦暗中，所有潜藏着的蠢蠢欲动都在蔓延生长，成倍扩大。
其实一直到刚才，对于裴闻易来说，结婚前和结婚后在许多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区别，不过不容忽视的一点是，他的心理上有一种微妙的变化——
他即使脱离了单身，被钉上了已婚的标签，却依旧摆脱不了老处男的处境。
工作间隙休息的时候他偶尔会想，随便娶了个打掩护的老婆到底值不值得。
到了现在，他觉得这个交易挺划算的。
她被誉为国内神经外科新一辈的天才医生，二十七岁和他同龄，就已经主刀了多台难度奇高的大型手术。
先前在闻家，他以为曲昭昭说能帮外公摘掉瘤子，十分里有半数逞能，另外半数是四分尽力，一分侥幸。
听她现在的语气，她好像不管对哪件事都胸有成竹信心满满，完全没有失误的可能。如果曲昭昭真的能把外公和裴舒的病看好，她就算是裴闻两家的恩人了。
把恩人娶回家，他是不是该......再赔上点什么。
“你等我一下昂~”曲昭昭神秘兮兮地，撑着拐飞也似地奔回房，飞快地从柜子上拿了一个塑料盒子出来，盖子还是破的。
把小盒子递给饭才吃到一半的裴闻易面前。
“这是我下午做的，第一次做，感觉还不是很熟练，卖相有点难看。”曲昭昭难为情地挠了挠脑门，“这是玫瑰膏，外涂的，不管是痤疮溃烂还是跌打损伤，包涂包好。”
这岂止是难看。
看着眼前这坨焦炭一样的鬼东西，裴闻易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坨东西恶心是恶心了一点，闻着味道倒沁人心脾，淡淡一抹，就扫却了他处理了一堆文件开了一天会的疲惫，太阳穴的隐隐作痛都缓解了许多。
不过他花粉过敏，什么花都不例外，只要闻到或是沾上一点就会起红疹，严重的话还会呼吸困难发高烧，以至于他对许多香水的味道都敬业不敏。
当初对曲昭昭留意，也是因为她的职业是医生，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比其他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全身上下笼着香水的女人要好得多。
这药膏味道确实好闻，可惜却是玫瑰做的。
裴闻易忙把盒子推得离他远了点。
一只又脆又破的塑料盒，丑绝了的绿色，感觉像是裴舒把狗崽子带来他家时，宠物用品还没买齐全，周庆言就用这个小盒子装狗粮让它们吃。
他没见过那么草率的药膏包装，把东西露天敞着真的不会药力流失吗？
而且他从没听说过玫瑰有这样的药用价值，既能治皮肤，又能治腿病，灵丹妙药都没那么管用。
“你做的？”裴闻易接着干饭，对这个东西丧失了兴趣。
本来他以为曲昭昭能拿出什么比较成熟的产品，如果能看到投入价值，那么帮一把也就是举手之劳的事，双方获利对你我都好，却没想到她拿了一个随便做的玩意儿来糊弄他。
“是啊，这东西很灵的，你明天拿去给裴舒试试，我保证她一个月就能走，两个月能跑，三个月和正常人无异。”
“你知道小舒的腿是怎么回事吗？”
裴闻易搁下筷子。
他不由地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下午，鲜血横流的一个下午。
火烧云烧得比任何一天都要热烈，一层叠着一层，空气里没有风，阳光已经没有正午那样炽盛，但他仍被晃得不敢直视。
“小舒遭到二次碾压后，情况不太乐观，救护车来时她已经昏迷了。”裴闻易把目光投向她，“后续手术还算成功，虽然不可能再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情况，但只要复健得好，站起来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为什么......”
“断了神经，复健的过程比一般的伤员要更困难，时间也更久。所以最重要的一点是心理问题，她不相信自己能够再站起来，腿脚使不上力，于是就只能靠轮椅。”
这一坐，就过了九年。
曲昭昭还以为什么事呢。
用了她的玫瑰膏，等到裴舒的腿能动能用了，心理问题自然也就不存在。
她一拍胸脯，“你放心吧，裴舒的腿我治定了！”
“......”裴闻易无奈了，“行，我会让周庆言把你的玫瑰膏带给小舒的。”
他说完，就开始收拾餐具。
晚上东西不能吃太多，填到六七分饱他就不再动了。把没吃完的菜放回冰箱，空出来的碗碟拿到碗槽去洗，一连串动作下来一回头，他发现装着黑泥的丑盒子还放在台面上，曲昭昭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回房了。
也没和他说一声。
得了便宜不卖乖。
新入住的这位女房客真是一点儿不客气，不过他作为主人家，出于礼貌，还是要说一句。
轻轻地，“晚安。”
-
一夜无梦。
昨天下午曲昭昭为了做玫瑰膏，憋着劲开了一身的花，摘下后还要把它们捣烂成泥，再加上一点她的秘方，最后才有的那一小盒子。
以前在老爷子坟上，她用的是自己的玫瑰本体，开花就和呼吸晒太阳一样简单，她还以为自己就算成了人，但不是原原本本的人，或者说是“植物人”更为准确一点，开花这件事一定也不难。
后来，她失算了。
当枝叶从身体里抽出，她的脸白了......当第一朵花生出芽苞，她的脸青了......
开到繁盛，她已经麻了。
那种如密密麻麻的小针戳在皮肉上的痛痒，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硬要用什么来类比的话，大概就像在燥热憋闷的天气里，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对劲，走在马路上不知为何被一群小流氓看上打了一顿，虽然痛得要命，可痛过了之后宛如通了气一般，舒爽畅快。
痛是真的，爽是真的。
最后累得人筋疲力尽也是真的。
曲昭昭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家里没人，阿姨可能见叫不醒她，就把饭菜留在了厨房，自己先回去了。
一推开门，她差点就要撞上一个飘在空中的东西。
“！！——”曲昭昭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
回音在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无人回应。
她定睛一看，面前飘的正是容光焕发的老神医，他正像看傻子一样，用一种嫌弃鄙夷的目光歪头看着她。
“老爷子？”他这是，出来了？
昨天回景园后，附身在钱钱身上的老爷子撒开腿就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就连晚饭也没过来吃，之后再见面，也就是现在。
“怎么，看到我很失望？”老爷子瞅着她的脸色，一开始还以为她在生自己的气，可瞧着瞧着，才发现她明明是气血亏损。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开花了？”
能使用以前的法术他觉得合理，但用人的身体开花......那画面恐怕有点惊悚了。
“是啊，我从没觉得开花原来是件那么累的事。”曲昭昭揉着脖子，走到厨房把菜端出来。
她学着昨天裴闻易的样，把东西放入微波炉，然后开始静静等待。
半天也不见微波炉有动静。
“你还没按开始。”
“......”哦。
微波炉开始工作。
老爷子在一边叨叨叨叨，“我之前不是都和你说了，你现在的这具身体不好，开花只会让你继续耗损。”
“可我想......赚钱。”曲昭昭开始闷头猛吃。
身边没有其他人盯着，她吃东西也没了顾忌，还没一会儿就扫空了两个盘子，然后给自己又盛了一碗饭。
“赚钱需要你开花吗！！！”老爷子气得脑袋都开始冒烟，“五月开花季，难道你花生米般大的小脑仁里只有开花了吗？”
被老爷子一噎，曲昭昭果断换了个话题：“老爷子，我发现人类的食物好吃是好吃，但对我来说，吃东西最多只是觉得味道不错，能填饱肚子，但我总觉得缺点什么，不像做玫瑰的时候舒坦。”
“你的身体可以开花的话，要不要试试能不能光合作用？”
光·合·作·用！
曲昭昭脑子一激灵！
把最后两口饭给咽了，曲昭昭丢下碗筷，然后撇下老爷子火急火燎地跑去了不远处的储物间，她在里面翻箱倒柜了一通，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柄铁锹。
老爷子见她拎着铁锹向自己走来......
路过。
然后径直走向了花园。
他跟过去的时候，曲昭昭已经在草地上挖出一个大深坑，草皮和土胡乱地掀在外面，她还浑然不觉，马上要越挖越深。
“够了够了不用太深，你坐进去用土盖住腿就可以了。”老爷子就怕她要把自己活埋进土里，也许明天社会头条上就会出现一个大新闻——
嫁入顶级豪门新妇婚后生活不协调，活埋轻生不治而亡。
曲昭昭已经迫不及待，把铁锹随手一扔就坐进了坑里，然后扒拉着挖出的土把自己给埋好，然后按压紧实。
五月的太阳即使到了下午，日头也很刺眼，毒得老爷子忙躲到桂花树荫下。
她闭上眼，细细感受落在她身上的每一丝每一缕。
似是沉溺在温暖与光明之中。
渐渐地，她的四周晕开了一圈极淡的光芒。
下一刻，她身体一软，瘫倒在了坑边。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