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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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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闻易连车都没停好,车门一摔,往院子跑去。
他走得急,出公司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和白日里同样的白衬衫,裤子换成了灰色西装裤,头发还没干,也不再一直向下滴水。
现在已经是凌晨两三点,空气里泛着微湿的潮意,覆在身上凉飕飕的。
四周寂静无声,小院里空荡荡的。
一只人字拖甩在墙根,大坑里被挖出的土还是新鲜的,坑边有被拖拽的痕迹,人已经溜走了。
几步远开外,一只蓝绿色的清酒玻璃瓶里还有一部分香甜的酒液残留。裴闻易鬼使神差地凑近闻了闻,瓶口除了有一股纯米酒的醇甘,还萦绕着一缕特殊的幽香。
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味道,而他又是在哪里闻到过了。
似有若无地缠着他的指节、鼻尖,然后无声消散。
她人呢?
裴闻易扭过头,在门边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狗头,小二哈和他一对眼,和见了鬼一样往回狂奔,小蹄子哒哒哒哒,在干净得能映出人影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带土小脚印。
脚印从院子,扭曲着延伸到曲昭昭的房间。
今晚的事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让人惊讶,裴闻易从公司一路回景园,直到现在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
挖他们家院子大坑的变态,好像就是他新娶回家的老婆。
一个想象中长发邋遢满脸猥琐胡子拉碴的大猛汉形象和曲昭昭一推就倒的小身板结合在一起……有点难,考验想象力的时候到了。
做一个正常人不香吗。
有谁会在大半夜披着头发穿着一件睡裙,孤魂野鬼似的在自家挖个坑,然后躺里面喝酒?
如果是在荒郊野岭,有好心人路过估计就会把她当作死尸给就地埋了。她到底是以前就那么疯,还是车祸后受了刺激,坏了脑子?
仅仅是个人喜好的话……他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连个人的习惯爱好都给强制扼杀。
他完全可以让人特地给她挖个巨坑,整个人连头到脚都可以躺进去的那种。
人嘛,总有各自的难言之隐,这个可以理解,但说开了,大家好商量。
裴闻易进了屋,他把清酒瓶搁在料理台上,抬脚就往曲昭昭的房间走,权当没有发现遍地的碎土,甚至还有沾上露水的草根。
小脚印是两只狗的,边上那串凌乱的大脚印,在转角的地方变成了一大团,看上去应该有人在这摔了一跤,抖落了身上的土,以及掉了一角的石膏块。
他站在曲昭昭房前,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还有动静。
人没有逃掉,也没有休息。
莫名地,裴闻易暗暗松了口气,眉眼间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他垂头望着脚尖,忘了换拖鞋,锃亮的皮鞋上染了泥,他悄悄平复着略显急促的气息,让自己沉下来。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道软乎乎的声音在门内响起,比平常的语气要不耐烦得多,“谁来找我都不能阻止我喝……我酒呢?”
“不给酒就不给,小气!还有那个谁,哦对,他以为他是谁,也不在道上打听打听我曲昭昭,我曲昭昭的名号!小鬼……鬼要借道可以,先叫一声昭爷来听听!什么喵喵苟苟,我还怕他不成!”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老公是什么品种的公公……老什么,公什么,老什么公?”那头舌头都大了,还锲而不舍地和一只蠢狗谈天,“不就挖个坑吗,他是老公管别人去,管我干嘛?”
“汪汪,汪!”
疯疯癫癫的女人像是终于拾回了一点理智,“我的老公是裴闻易,裴闻易是我的老公?”
“汪!”
“让这位裴公公从哪来滚哪去!”
“!”
正在门外偷听的裴闻易:“?!”
他给自己做了一秒的心理建设,伸出手,敲了敲门。听到里头的蠢狗“汪”地惊叫一声,随后有一个东西扔过来,砸到门上。
“烦不烦啊,比老爷子还烦。”曲昭昭像只小叽崽,往被窝里拱呀拱,越拱越深,让被子把半个身子都盖住,还有腿脚露在外面。
“曲昭昭,过来开门。”裴闻易舔了舔发干的唇,“我给你一分钟,出来穿好衣服。”
敲门声简直如魔音入耳。
曲昭昭长吸一口气,怒气值在一瞬间拉满,可又被烦得束手无策,很快就举手投降,“啊啊啊啊啊——来了来了,求求你别敲了。”
她糊里糊涂地走下床赤脚过去,按上门把手,一把拉开。
“好汉,留条活路吧。”求求了。
视线从她胸前一掠而过。
没有听他的话,曲昭昭身上还是那件只用两片破布做成的睡裙,肩带也没拉上去,再往下……她就不觉得冷吗?
裴闻易定神,只往她的脑袋顶看,发心打着旋儿,乌黑的发此时还挂着水珠。
原本想说的话通通吞了回去,他改口道:“你是打算就这样睡吗?”
身上粘着土,皮肤又湿又冷,头发潮着,就这么睡下去,估计第二天早上起来她不会感冒也会头疼,到时候哼哼唧唧的被裴家和闻家的几位老人知道了的话,他可就太难了。
“是啊,不这么睡还能怎么睡,吊着睡吗......也不是不可以啦......”
醉了酒的人没有道理可讲。
她以为她是小龙女吗,还吊着睡。
“不行,头发要吹干才能睡,你不想动我帮你。”裴闻易冷酷无情,推着她的肩膀往屋里走,在他回身关上门后,才放开手。
指腹上一片光滑的触感。
只不过她太瘦了,摸着肩上都是突出的骨头。
他往地上找了一下,发现刚刚被她扔到门上的东西是右脚的人字拖,和被随意丢弃在院里的那只是一对。
啧。
客房和外面是同一种简约的装修风格,在曲昭昭入住后,多了很多生活气息。
床套枕套从灰色换成了浓郁的大红,边角处缀着蕾丝边,实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子毯,踩过去柔软无声。以前电视柜上叠放的好像是几本财经和科技杂志,现在则变成了一对招财进宝的貔貅,还有一件织了一半中途就放弃的毛衣,两根棒针上缠着乱七八糟的毛线。
窗帘也按照她的喜好换成了米白色,窗户没有关紧,吹进来的风鼓动起帘子上下翻飞。
一盆还带芽苞的玫瑰正摆在窗台上,在凉风中颤着。
打扰了......裴闻易要过去帮忙关窗的步子忽然停住。
不仅仅是对花的排斥情绪,还因为离他不远的地方趴着两只狗。费费已经睡得迷迷瞪瞪了,而钱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全身的毛都炸开,炸成一个圆圆的球,尾巴也在不停地扫。
轻飘飘的警告。
让他注意身份,懂得分寸。
裴闻易把目光投向曲昭昭,她又一头扎进了被窝,火红的床单衬在冷白皮肤之下,有说不尽的蛊惑意味。
他转道去了卫生间。
镜子里的那个自己,几缕碎发落在额前,脸色是青白与红晕交织,青白是由于熬了几个大夜还吹了冷风,而红晕......脑海里闪过几个画面,他的脸又成功红了一点。
把放在柜子里的吹风机拿出来,还是新的,没有拆封过。
她在景园住了那么多天,洗完头后都不把它吹干吗?
裴闻易的脸色不大好看,拿着东西出去,插在床头的插座上。
他犹豫了一会儿,坐上床沿,那头曲昭昭已经拱到被子里去了,他把人挖出来扶正,可她的腰肢使不上劲似的,一放手,身体又软了下去。
尝试了几次,他只好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纤薄的蝴蝶骨停泊在他的胸膛上,睡裙轻透短小,完全无法阻挡两人的热度传递。
直到今天把她笼在怀里,才第一次觉察到她的瘦弱。
明明是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七的成年女性,穿上高跟鞋估计可以和周庆言一较高下,可她轻得险些要让人感受不到重量,他长臂一揽,几乎就可以把她拉扯到属于他的领地。
裴闻易目不斜视,身体却不受控地腾起了火,他心里默念无数遍“我是正常人我是正常人我是正常人”......
他是个正常男人。
为什么他要经历这些。
可他想归想,还是认命地打开吹风机,一手托起曲昭昭的头发,一手控制吹风机的出风大小和热度。
他本来想胡乱粗暴地把她的头快速吹干,但一上手,他的动作自然而然就温柔了起来。他缓慢僵硬地撩动着每一缕,手指穿过细韧的发丝,轻轻覆上头皮,尽量不扯痛她。
热风拂过她的耳际,顷刻间成了小玫瑰的催命咒。
“好吵......”她嘟着嘴,眉头拧成麻花,“这位裴老公,你知不知道很吵啊?”
打扰我睡觉了你知不知道?
“......叫什么都没有用,”裴闻易完全不为所动,铁了心不听她的语言攻击,“小变态,又不是让你自己吹,我帮你吹还不乐意了。”
“哼哼,”曲昭昭睁开眼,视线发散没有焦距,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嘴也翘得更高了,“裴老公,大半夜你不回房睡觉来骚.扰我,到底是和居心。”
太太太歹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