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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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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
赵修明抬起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素净白皙的脸,眼睛不由得眯了眯。
初菱只是懵了一瞬,很快就撑着地面自己站起身,将头纱与头发都整理好,冲着赵修明福了一福。
“请四殿下安,臣女是清吏司郎中初南安之女初菱,受大长公主之邀前来拜见,无意冲撞殿下,请殿下赐罪。”
初菱的声音原本天生带着股子甜腻,她不喜欢这样腻腻的味道,是以重生以来就刻意压制着。
听在赵修明的耳朵里就成了温柔而清冷的声音。
“我知道了。”赵修明也站起身,他比初菱稍高一些,低着头,瞧见她发上的素玉簪子,似笑非笑道,“你是初菱。”
初菱微愣。
她不知道赵修明把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做什么,好像是原先就认识她似的。
但礼不可失,初菱还是低头应了声:“正是臣女。”
赵修明没有说话了。
他偏头看了眼,不远处,小东子似乎真是屁股被踹得很疼,现在才将将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他这边走。
赵修明抄着手,站在一边等人。
余光不时扫过初菱低垂着的脸。
她确实是戴了一副纱在脸上,让人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容貌,可是她不知道,这样半遮半掩的样子,反而更会勾起有心人的兴趣。
刚才美人惊鸿一瞥,赵修明正瞧见她那双水光潋滟的眼。
本以为会是个柔情似水、柔若无骨的女子,如今说了几句话下来,才知道,她原是有几分飒气在身上的。
怪不得季衍之那样挑剔的人也会喜欢。
“殿下,咱们真的要出去吗?”小东子已经走过来了,愁眉苦脸地看着赵修明道,“恐怕大长公主知道了,要生气。”
“废话。”赵修明不像是刚才那样横眉冷对了,脸色柔和了不少,但还是冷冷瞥了小东子一眼。
“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本殿下也是已成年的皇子,并不是什么都由得她做主。”
初菱眉心微蹙,将头偏过去一些,她不知道赵修明为何当着她的面和小东子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避讳。
她一个外人,实在是对他们皇家的恩恩怨怨没什么兴趣,也怕听得多了惹祸上身。
赵修明饶有趣味地看着初菱一副不爱听的样子。
他自然知道初菱心里想的是什么,更觉得她有趣。
可惜了是季衍之喜欢的姑娘,而他还没有上位,有求于季衍之,不能贸然下手。
否则……赵修明漫不经心地想着,若是能将初菱带回府中,做个侧妃或者侍妾,真是件美事。
赵修明想着,抬脚就要走,不经意间,目光扫过了初菱脚底下一枚精致的妃色香囊。
他指尖搓了搓,还是弯身将那香囊给捡了起来。
瞧见上头绣着几簇小小的菱叶。
“走吧,还站着等什么?”赵修明瞥了小东子一眼,将香囊在指尖甩了甩,抬脚朝着府门的方向走去。
“殿下……”小东子舔了舔嘴唇,指了指赵修明手中的东西。
却被赵修明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小心你的眼睛和舌头。”
小东子立刻不敢出声了。
主仆二人终于离去,初菱也松了口气。
她刚才的眼睛一直看着旁处,心中也纷乱着,对自己的香囊落在地上,又被赵修明拾起拿走的事一无所知。
只抿了抿唇,蹲下身子,捡起了一颗刚才滑倒她的石头。
用指尖轻轻点了点。
果然如她所料,上面沾满了油。
初菱将那颗石头放下,又捡起了门口的另几颗鹅卵石。
初菱来的时候注意过公主府的路面,大多都是砖石,少见卵石,因着卵石光滑,要是下雨了就会更滑,走路很容易摔倒。
这甜点坊门口,竟然离奇地多了四五块鹅卵石,上面还都沾着油。
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可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初菱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回事,便听见身后传来孙嬷嬷的声音。
“姑娘久等了。”
初菱回头,瞧见孙嬷嬷满面和蔼的笑容,提着一个食盒慢慢地走过来。
“奴婢不了解姑娘的喜好,便就按着公主的喜好挑了几样小点心,都是御厨的拿手好菜。”孙嬷嬷说着,边掀开食盒的盖子与初菱介绍,“这是红糖冰粉,冰镇莲子羹,还有一小碟的马蹄酥。我们府中的马蹄酥与街面上卖的那些可大不相同,松软酥香,却没那么甜,是很生津利口的好东西。”
初菱笑着道谢:“嬷嬷有心了。”
“分内之事罢了,公主喜爱姑娘,奴婢自然尽心。”寒暄几句之后,孙嬷嬷扣上食盒的盖子,带着初菱继续往大长公主的寝殿方向而去,边不经意地问道,“奴婢离开这些功夫,姑娘可还好吧,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并没有什么麻烦。”初菱顿了顿道,“只是看院子门口有几颗卵石,滑溜得很。”
“甜点坊里的李嬷嬷今早上新买了几盆花,许是搬进搬出的时候,花盆里装饰的石子掉出来了。”孙嬷嬷道,“不妨事。”
她这样说,神色又是从容的样子,初菱也不便再追问了。
“没遇见旁的人吗?”沉默地走了一段,孙嬷嬷忽的又开了口。
初菱心头一动,她恍惚间有些明白了什么,孙嬷嬷似乎是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什么话。
初菱本不想提起四皇子的事的,她想着这种尴尬情景,多一人知道不如少一人知道。
但细细一想,甜点坊里人来人往,他们弄出的动静那般大,肯定是有人听到看到了什么,孙嬷嬷自然也知道了。
她现在这么问,就是想听她说实话。
初菱便也不隐瞒了,坦荡荡地开口:“只偶遇了四皇子和他身边的小太监,没旁的人了。”
孙嬷嬷点了点头。
两人又相对无言地走了一段,眼看着大长公主的寝殿就在眼前了,孙嬷嬷忽然道了句:
“四殿下光风霁月,清俊无双,可是京中许多姑娘家爱慕至极,却又求之不得的谪仙人物呢。”
……
孙嬷嬷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直到初菱已经走进大长公主的寝殿,见到了卧在榻上慢悠悠地葡萄的公主,
也没想明白。
“阿菱来了。”瞧见初菱进来,大长公主微微点了点头,由着侍女将她扶坐起来,又将侍女们都屏退出去。
“多写公主记挂。”初菱冲大长公主行了个礼,得了允许后站起身,笑着道,“阿菱也一直惦记着公主,如今瞧着公主的身子真的好多了,气色也很好,这才放心。”
“你也是有心了。”大长公主招了招手,将初菱叫去身旁坐下,戴着宝石护甲的手指轻轻地在初菱的手背上摩挲了下,温和地道,“其实我也很早就想要见你了,咱们娘俩很是投缘,这世上,我难得见到与我投缘的女孩子。”
大长公主道:“你是第二个。”
她是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谁呢?
这个念头只在初菱的脑中一闪而过,便不去想了,那不是她该操心的事。
初菱沉下心来,专心地与大长公主寒暄些闲话。
大长公主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大多时候是初菱在说,说些她从旁出听来的京中趣事,或者书里看到的新奇玩意。大长公主倒是也配合,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偶尔会笑一下。她生得端庄华美,笑也是轻轻的,即便笑着,也是一身的威严。初菱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担忧自己说错话,但久而久之,却是放松了许多。
大长公主或许真的只是想要个解闷的人。
初菱这样想。
两人又聊了一会,说起前朝诗书,初菱道:“我母亲是江南的闺秀,从小家教森严,嫁给父亲后有了我,教我的大多也是些女戒女论语之类。只是那些东西太过枯燥乏味,我小时还乐意学些,后来大了,便心不在焉了,反而喜欢去父亲的书房,偷读些旁的诗书。”
大长公主问:“那你最喜欢哪句诗词呢?”
初菱道:“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很是萧瑟。”大长公主笑了下,“你这个年纪的姑娘,不是该喜欢些杏花啊柳絮的春日东西,怎么会喜欢如此悲凉的诗句呢?”
初菱道:“这首诗写的是孤旅相思的惆怅之苦,可是人生之中,大多时候,不都是一个人的孤旅而已吗。有时候,虽然人不在独行,心却是独行的。但是虽然独行之路慢慢,又秋阴不散霜飞晚,身边还是有许多事物值得我们驻足。一片残荷,在常人看来不过是破败的玩意,但在有心人的眼里,就足够派遣寂寞了。”
大长公主听完后,默默了好一会。
她一双凤目盯着初菱的眼,初菱起先还没觉得什么,越到后来便越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请罪。
“是臣女说错话了,请公主恕罪。”
“你没说错,反而说得很好。”大长公主笑了笑,弯身将她扶起来,“我也很喜欢残荷。”
初菱愣了愣,她恍然想起,那日在宸王府的时候,大长公主就是因为触摸一片残荷,才被阿婵推了一把,跌落水中的。
初菱犹豫一瞬,思忖着要不要将那日之事对大长公主说出实情,忽听大长公主问:“那日我落水之时,你可看见了什么?”
初菱抿了抿唇。
“看见了。”
“我一直没有问起你这件事,也没让刑部的人去扰你的清净。”大长公主捏了个葡萄,慢慢剥了皮,放到口中,“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事是谁做的。我一直没有过问,任凭那些人去搜查、定罪……只是想看看,邹氏她究竟有多大的胆子,能够糊弄我到什么地步。”
邹,便是宸王妃的姓氏。
初菱讶然:“您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初菱看着大长公主的面色,神情也凛然了几分,垂首道:“若公主需要,臣女可随时为您作证。”
“不必让你掺和进来。”大长公主道,“这些都是小事。”
看到初菱不解的样子,大长公主笑了笑,塞了一颗圆润的葡萄到初菱的手中:“我找你来,是有另一件大事的。”
她问:“刚刚进府的路上,你遇见一个俊俏的男子了吧?”
初菱点了点头。
大长公主继续道:“那便是我的侄儿,当朝四殿下。”
初菱的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臣女——”
她还没说完,就被大长公主摆了摆手,打断了。
“他未曾婚配,你也未曾,多么巧的缘分,又是两个郎才女貌的孩子……依我看,你们倒很是搭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