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60 ...
-
等初菱和乔氏急匆匆赶到门口时，初府门前本就不算宽敞的街道已经闹成了一锅粥。
乔青书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直挺挺地跪在门口的正中央，一旁的初南安急得嘴唇都白了，带着家丁上去对着乔青书连打带踹，但是乔青书咬紧了牙关也不肯离开。
初南安一边拍着大腿一边高声长叹：“造孽啊！”
初老太太也闻声赶来了，瞧见这一幕险些背过气去：“你妹妹大喜的日子，你这一副哭丧的样子给谁看呢！快快快，来人将他给拖下去，不要耽误了吉时！”
说着，又鞠躬作揖地对着季衍之道歉：“王爷莫怪，这男娃儿是我家媳妇的远房侄儿，小时候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经常做这些疯疯癫癫的事。昨晚上时候我已经让人将他关在房间里了，不知道怎么又跑出来了……我这就让人把他给拉下去。”
“把脑子给烧坏了吗？”一直没有出声的季衍之终于开了口，他轻笑了下，“我怎么瞧着，贵家公子的脑子清醒得很呢。”
远远地看见季衍之的笑，初菱的脑子里嗡的一下。
她怕极了季衍之会当场发怒，连今天是成亲的日子都不顾，直接一刀将乔青书的脑袋给削下来。
他向来是不肯理会王法，更不会在意民间的闲言碎语的。
初菱推开一旁婢女搀扶的手，急匆匆地朝着季衍之跑去：“季王爷！”
季衍之和乔青书一同偏过头。
初菱的手中提着大红色的裙摆，头上雍容的凤冠衬得她的五官多了几分明艳，少了些少女的稚气。她个子不算十分高挑，但是身材姣好，纤腰盈盈，被束带绑紧，季衍之看得眼眸沉了沉。初菱的腰肢本就纤细，如今更是清瘦，不过他一握而已，由此便可见她这段时日过得有多么寝食难安。
以权势强娶一个弱女子，究竟是他做得过分了些。
“阿菱——”季衍之软了口气，他本因为乔青书的挑衅而怒不可遏，但当看见初菱，却又觉得忍下这份气也不算太难，他实在不想初菱再多一份伤心和忧愁了。
可是初菱却根本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她跑到乔青书的面前，顶着乔青书惊讶又欣喜的视线，咬着牙关，重重地扇了他一个巴掌。
乔青书的整个脑袋都被打偏了过去。
“阿菱！”乔氏瞪大了眼睛。
谁都没想到初菱会这么干脆地打人。
初南安却松了口气。
他本还担心着初菱心软，在季衍之的面前为乔青书求情，那可就真是大祸临头了。但现在看来，他这个女儿的脑子倒是拎得清得很。
事到如今，唯一破局的方法就是让初菱厉声斥责乔青书，毕竟乔青书现在的举动与抢婚无异。
新妇还没进门就与其他男子有了牵扯，初菱的名声已然是坏了。
季衍之还愿不愿意娶初菱，看的是他的心胸，若他当场悔婚，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可初菱是不能真的承认她与乔青书有什么关系的，否则她的后半辈子，就都没法抬起头来做人了。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戳着脊梁骨叫她一声荡|妇。
乔青书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初南安想不通这个问题，他也没心思去想了，他现在只担心今日的事会不会真的让季衍之悔婚，若事情真的走到那步，他的仕途算是毁了，家里另一个女儿的一生也跟着毁了。
初南安高声大叫：“打得好！”
“真不知我初家的饭食怎么喂出了你这个白眼狼，你是存心与我家过不去是不是？”初南安指着乔青书的鼻子大声道，“不就是我从前和你爹有些过节，前几天又辱了你几句吗，你至于记恨到现在，还要来毁我女儿的婚事？”
初南安说着，一脚一脚地往乔青书的身上踹，旁边的家丁也跟着拉扯乔青书的衣服，想要将他拉到门里头去。
“快滚，我今日没时间教训你，等明日我就收拾收拾，将你送回你的杭州老家去！”
初南安这些半真半假的话，都是说给季衍之听的。为了让他相信乔青书与初菱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至少没有那些男女之情，他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报复。而且乔青书从杭州远道而来，和初菱的相处时间并不久。
而且他将自己的老脸放在地上踩，也是给了季衍之一个台阶下。
季衍之赞赏地看了初南安一眼。
季衍之是知道初南安对待初菱的一贯样子的，也知道他的偏心，是以对待这个岳丈大人，他本是没有多少好的观感，不过今日初南安的反应还算是快。
季衍之不想这件事闹大后让初菱难堪，便微笑着朝初菱伸出了手：“既然如此，阿菱，来上喜轿吧……”
未料到季衍之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指刚刚碰到初菱的指尖，便被疯狗一样冲过来的乔青书一把推开：“万万不可！”
乔青书连滚带爬到了初菱的脚下，一把拉住她的裙摆，抬起脸时已经满面泪痕：“阿菱，你嫁给他之后会死的啊，他会毒死你的！你千万不可以嫁给他啊！”
初菱震惊地转过头：“你说什么？”
乔青书声泪俱下：“你不要不相信我……我从你答应赐婚的那天开始就重复地做一个梦，梦里的初家破败了，你被大伯父送到季王府上做了个侍妾，季王爷是很宠你不假，但那都是怜悯和施舍而已，遑论尊重与爱护？况且他府中早已有了正妃，是邹尚书家的嫡女儿，尊贵不可比拟！
你这样自爱的性子，在那府中虽然衣食无忧，却是度日如年啊……那时的我虽然已有了功名，进入翰林院，可哪里比得过季家的权势滔天，我救不了你，也奈何不了季家，只能看着你在火坑中惴惴度日。
后来你有了身孕，我听说了，替你高兴，本以为你此后有了儿女傍身，可以得以安心了……却又听说了你因为以下犯上而被赐了毒酒，香消玉殒的消息……”
乔青书跪伏在地上，泪水沾湿了前襟：“而我，我为了给你报仇，舍身闯入王府……被乱箭穿心而死。”
初菱定定看着乔青书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险些站不稳。
季衍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的身子带入自己的怀中。
“阿菱，你不要听他的胡言乱语，怎么会有这样荒唐的故事！我怎么会杀你，我疼你护你还来不及，你有孕，这世上最高兴的人便是我，没有人比我更期待我与你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杀你！”
季衍之感受到初菱身子的颤抖，他的心倏地变得慌乱，抚摸初菱颈后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一遍遍地安慰着初菱：“蛮蛮，你不要怕，也不要信，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可是他梦见了……”
初菱愣愣地盯着季衍之的眼，泪珠不受她控制地从睁着眼中大颗大颗地滴出。
“他为什么会梦见？”
初菱本以为她已经将这些心结尽数放下了，但当乔青书再一次将她心上的伤口撕开，初菱才知道，她不是放下了，而是刻意不去想起那些事。
无论这段日子她再怎么骗自己，再怎么想要释怀，也终究改变不了心底的事实——她不再信任季衍之所说的一切，她恨季衍之。
“胡言乱语！一派胡言乱语！”初南安大叫着指向乔青书的鼻子，“子不语怪力乱神，亏你还是读书人，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样混账的话，看我怎么教训你！”
初南安说着，也顾不得什么读书人的脸面了，他抢过了家丁手中的麻绳，带着人乱七八糟地将乔青书捆成了个粽子，从门槛上拖了过去。
季衍之双手紧握住初菱的手。
他刚刚在初菱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死寂，季衍之的慌乱更加厉害，他面上极力保持着冷静和沉稳，手上却不由分说地将初菱往喜轿里推搡。
“阿菱，乖，先和我上轿再说，等到了府中我再和你解释，事情不像是乔青书所说的那样……他说的事我从没做过……！”
季衍之的话只说了一半，便被初菱打断了。
初菱抬起脸，她微微笑了下，反握住季衍之的手。
“我相信你。”
初菱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季衍之清清楚楚地听进耳朵里，他怔了下。
“什么？”
“我相信你。我既然嫁给你了，便就会相信你，过去的一切都不作数了，从现在开始，王爷，别再让我失望了吧。”
季衍之先是不信，他的脸微微歪着，一眨不眨地盯着初菱的眼。
而后脑子里忽的嗡的一声。
“真的？”季衍之小心翼翼地用掌心包住初菱的手，她的手指细软修长，冰冰凉凉的，正好被他全部握住，“阿菱，你真的想开了？”
初菱笑着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想开了，但想开的不是说服自己原谅季衍之，而是想明白了，只有假装原谅季衍之，她才能保住自己的命，过上不算艰难的生活。
来日方长，只要她养精蓄锐，就总能等到摆脱季衍之，远走高飞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6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