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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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纯好奇地在边上打量了半天，终于悄悄地走过去，蹲在了那男子的身边，歪着头跟他一起看。
那男子先没理会，过了好一会儿，见她没有出声，于是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罗纯友好地对他笑笑：“请问，您也是蘑菇吗？”
那男子愕然看着她，慢慢地说，“我不是蘑菇，我是——院长！”
“哦！”罗纯站起来，拍拍他的肩，微笑着安慰道，“没关系！我有时候也当自己是院长！”
身后，传来路医生懒懒的声音，“高院长，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那位病人，罗纯！”
那男子站起身，对着罗纯点点头：“你好！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姓高！”
罗纯拉拉衣角，摸摸头发，转开眼睛，答非所问，“啊，我刚才是说——说那丛植物！”
高院长淡淡地说：“那丛植物也不是蘑菇，那是一种晚开的菊花！”
“是这样哦！”罗纯很受教地点点头，若无其事地背着手，转到一边去了。
岳寒看着她，深深无奈。
路医生笑笑：“高院长，罗小姐最近的情况似乎不太好，我做为主治医生，和她家人商量过后，认为她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或者对病情会有好处。我已经把罗小姐的所有就诊档案带来，一会儿会移交给贵院的医生，现在，您可不可以带我们参观一下，以便家属对贵院的医疗水平和医疗环境有更多的了解！”
“没有问题！请跟我来！”
高院长走在前面，路医生和岳寒跟在他身边。
罗纯落在后面，微微冷笑了一下。这三个人在不时的以眼神交流，如果没有看错的话，这一场戏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她倒是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穿过院子，到了一栋四层的建筑前，这就是枫岚医院的主楼，一进楼里，罗纯便被走廊里飘来飘去的游魂状人类吓了一跳。之所以用“游魂状”来形容，是因为这些人，不管外在表现是什么样子，眼神全都空洞得可怕。看到他们，她才知道，自己的“精神分裂”表现，实在是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靠窗的一个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半空，一眨也不眨，一根指头对着空气点来点去，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地念着什么，初听以为是什么英语数学物理化学的公式，仔细分辨，却原来“12345、12345、12345、12345……”；
另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赤着脚没穿袜子，下巴仰成45度角，手里虽然捧着的是一次性纸杯，架势却如捧卡布基诺般“高贵冷艳”，另一手还不住烦躁地绕着“海藻般”的长发；
一个胖老头和一个瘦小伙并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胖老头不住地打瘦小伙的嘴巴，瘦小伙挨了打，还“嘿嘿”的笑个不停……
“那位小姑娘，患有非常严重的强迫症；那位女士，是忧郁症患者，曾经自杀过十一次；那两位的病情是……”高院长边走介绍。
岳寒边听边问，“这些病人可以自由活动？会有危险吗？”
“他们的病情相对来说是比较轻的，恢复也比较好。有攻击性的病人，都在病房里。”高院长回答。
“我们可以去看看吗？”岳寒说着，望了罗纯一眼。后者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也不知道那一片空白的大脑，在琢磨些什么。
“当然可以，我们走这边！”高院长说着，引大家走入另一条走廊。这里的情景，便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走廊上的门都紧紧锁着，他们只能从门上镶着铁条的窗子往里看：
有的病人穿着束缚衣，在床上呜呜叫着打挺挣扎；有的病人被电击治疗，痛苦的嚎叫；有的病人用力拿脑袋撞墙，即使戴着厚厚的棉帽，那“咚咚”的声音也令人胆颤心惊；还有一个病人看到窗户上有人窥视，立刻暴跳如雷，穿着束缚衣便对着门的方向冲，冲不过来便嘶声狂吼——
措不及防之下，罗纯惊得后退了两三步。
岳寒伸手扶住她，温和地问，“怎么样？”
罗纯仰起脸，看着他的眼睛，不喜不怒，“我的症状，跟这个人有点像！”没错！她吓唬刘老头的时候，跟这人有点形似……
岳寒：“……”
路医生干笑一声：“这个是燥狂症患者！”
“嗯！”罗纯冷静地说，“我有时候是挺躁狂的！”心里偷偷地补上一句，尤其是大姨妈快来的时候！
路医生和岳寒见没吓住她，一时都有些无语。
高院长适时在旁边说：“我们走这边，去办公室坐坐！”
于是三个男人人边走边谈，罗纯又跟着他们走上侧面的楼梯，转过两个弯子之后，她忽然站定了脚步。
拐角有一间病室，门只虚掩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恰好可以看到病床。
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男性，看上去有四十来岁，脸型很瘦削，收拾得清清爽爽，连下巴上的胡须都刮得很干净，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天花板，偶尔转动一下。
看到他，罗纯心脏突地一跳，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这不是精神病人！刚才看到的精神病人，眼神虽然都直勾勾的，但总有一些人类的感觉在里面，虽然可怕是可怕了，却不恐惧。
而这个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眼神也异常地干净，简直干净得不像有思维有感情的人。可是若说是植物人，他的眼睛却还在转动……
路医生凑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这个人以前也是重度燥狂症患者，给大家带来了不少的烦恼。于是，医生为他做了脑切除手术——现在的他，只是一坨活着的肉，连白痴都不是！”
罗纯身体一震。
路医生看着那双漂亮眼睛里闪过的一丝恐惧，愉快地笑了笑——OK了！
“治疗精神疾病，实施脑切除术是最有效！因为不论精神上的病有多重，只要把大脑相关的神经甚至半脑切除，便一切都复归原位——当然，这种手术也有缺点，那就是，一旦实施，便永远无法恢复！”他微笑着说。
“这家医院一共有十三名精神分裂病人，被实施了脑切除术，小纯，我带你去看看！不要担心，他们非常安全，可以近距离接触，你甚至可以摸摸他——”
罗纯紧紧地抓住门框，打死也不肯进那间病房。
路医生走进房去，在那个病人脸上按了按，回过头来说，“没关系的，你看，就像摸一块肉一样……不，不是动物的肉，动物也是有感觉的，我没办法形容，你自己摸摸看……”
罗纯咬着嘴唇，畏惧地看看那个人，转过身拉了拉岳寒的衣角，“咱们回家吧，我不精神分裂了！”
她认输，他们赢了！
岳寒“哦”了一声，看看她苍白的脸，问：“不分裂了？”
“真的不分了！”
“那么——”岳寒沉吟着，似乎在慎重考虑。
罗纯紧张地看着他，虽然知道他多半是在吓唬她的，可是万一是真的……
岳寒淡淡地笑了笑。这张美丽的脸上，终于流露真正的情绪了！之前她表露出来的，都是没有表情的表情，喜欢是假的，愤怒是假的，平静也是假的——
他缓缓地吐出五个字，“那么——我们回家吧！”
罗纯立刻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家回家！我们回家！”这个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立刻转身像外面走去！
她虽然不怕他把她留在精神病院，但是却怕那个脑切除手术！本来现在就已经失忆了，要是再被切除大脑，变成一块活的肉，那她真的生不如死了！
松岚医院的位置偏僻，平时很少有出租车经过，不过路医生开着车，所以岳寒和罗纯便搭他的车回城。
路医生的车是深蓝色的，里面很舒服，罗纯安静地坐在后座，看着驶上正路后便尾随在后面的两辆黑色车，心里一阵紧张——看，监视的人又跟上来了！
她看了看前排的路医生和“男朋友”，嘴唇动了动，没敢开口。反正就算说了，路医生也会说她是“被害妄想症”的！算她怕了那个脑切除术，再也不敢随便就“精神分裂”了！
路上没有人说话，到了市中区，他们两人下了车，谢过路医生，然后目送着路医生开车离去。
罗纯看看周围，那两辆黑色的车，早已被吞没有车流里，不见了踪影，不过，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依然存在着，只是现在是正午时分，这里又是繁华街道，人流如潮，她已无从分辨，是谁在监视自己。
“我们回家吧！”她紧紧拉着岳寒的衣角，有些惶惑地说。
外面的世界，太不安全，那个她根本就不记得是不是家的旧房子，是目前惟一为她遮风避雨的地方！
“难得出来一趟，我们去个地方！”岳寒说。
“还要去哪儿？”罗纯惊道，“我已经不分裂了！”
看来松岚医院的情景，真把她吓着了——唉！她毕竟是个失去记忆的人，自己似乎有点做过了……
岳寒有些内疚，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和地说：“你的头发长了，我们去打理一下！”
“去……去剪发？”罗纯睁大眼睛，“你不怕我……怕我……那个……”
他第一次也是惟一的一次带她修剪头发，还是六个月前，在她刚出院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没有恢复过来，看到一个黄毛小弟拿着剪刀对自己脑袋比划，还以为他要害自己，于是立刻动手，差点把发型师给“KO”掉……
这件事过后，他就再也不敢带她去剪发了，随便她的头发长成草也好，长成鸟窝也好！
岳寒笑了笑，目光闪动着，随意地向四方扫了一眼。然后握着她的手向前走，“你不是已经好了，不分裂了吗？”
没错！确实有人在跟踪他们。从松岚安定医院出来，他们便被跟上了！初时不知道，那些人是跟踪“路医生”——也就是他的二哥的，还是为了罗纯而来。但现在，二哥的车已经开走了，那些人却仍然停留在暗处。
这就已经可以判断他们的来意了！
如何处置这些人，就交给“二哥”安排，现在他要做的，是带着她到处走，让跟踪者完全现形出来！
罗纯无奈地说：“是哦！我已经不分裂了！”
虽然是这样说，可是当她坐在理发椅上，在镜子里看到，一个男人抓着寒光闪闪的小剪子，逼近自己后脑要害的时候，她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她被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雪亮的灯光晃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看到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举着高速旋转的电钻，慢慢地凑向她的头部……
罗纯紧张地战栗着，全身的汗毛都竖起，眼睛蓦然张大，五个指头握成拳——
岳寒倏地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拳头。
罗纯怒瞪着他，冰冷的眸子里充满了杀气。
岳寒平静地望着她，脸上带着若无其事的笑意。
两个人目光胶着在一起，较量了片刻，罗纯在岳寒抚慰的眼神里，慢慢地柔软下来，终于放弃地移开眼睛，松开了紧握的拳。
岳寒暗暗透了一口气，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摩，然后从她的掌心，轻轻地捏走了一个武器——那是半截牙刷的断柄，只有手指长短，折断处非常锋利，可以轻易刺穿人的咽喉！
原来，这丫头被他关进浴室，除了往通风口系毛巾，还偷偷地将自己的牙刷磨成了武器，而且成功的瞒过了他的眼睛！
大家真的没有说错！这丫头，即使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做为专业人员的本能，却一点没有忘记，真不愧是高手！
唉！一个这样出色的女孩子，却沦落到现在草木皆兵的地步，真是个……可怜的人！
握在他掌心中的小手，很凉，也很柔软——岳寒没有放开她，心绪有些复杂。
发型师浑然不知，刚才的一瞬间，他的喉咙处差点多了一个窟窿，见到那大手握小手，以为是热恋中的情侣，一边在心里暗骂恶心肉麻，一边利落地剪起了头发。
岳寒一边安抚着罗纯，一边注意着发艺中心内外的情况，自从他们进来之后，先后进来了四批人，可是看上去都不像是跟踪者，那么，那些人是等在店外，还是另有图谋？还有，这么长时间，二哥应该已经安排好了吧……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回过头来。
此时，发型师已经收工，正在为她解开颈上的围布。
岳寒拈起沾在她颊上的一缕发丝，微微笑道：“很漂亮！”
罗纯默默地望着镜中，那个长发乌顺，脸形愈显清丽的女孩，苍白的脸上慢慢浮起一丝红晕。
她跟着他到柜台，看他从口袋里掏出钱付账，犹豫了一下，问：“你一个月……赚多少钱？”前提是在他自称的“保安”的情况下。
“不多！”岳寒将找零塞进口袋，“不过，够咱们两个花的！”
“那——昨天买那个头盔……很贵吧？”
“还好啦！”岳寒愉快地回答。很好，她终于知道关心他了！
他漫不经心地看看四周，在一个商场橱窗前，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对着玻璃倒影整理衣领。
他笑了笑，若无其事的摸摸下巴，然后对罗纯说：“时间还早，难得出来，我们可以去逛逛街！”牵着她拐进商场，眼角瞄到有数条人影跟在他们的身后，也进了商场。
掌中握着的小手顿时僵硬起来，他急忙圈住她的肩，轻声说：“别害怕，没事的！”
确实不会有事的！刚才在橱窗前的人，是他的九弟，那个整理衣领的动作，是告诉他，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他摸下巴，就表示“知道了”！
罗纯木然点头，在商场里逛了多半层，突然停住了脚步。
“我——我可以再要一件东西吗？”
岳寒问：“想要什么？”
罗纯慢慢地抬起手，指了指货架上的一台望远镜。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