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迷城》月星汐

6、第 6 章

　　破旧的布衣，破旧的鞋子，破旧的木剑……
　　“九月寒衣”，衣不遮体、赤手空拳地打了半天的一级小怪，总算凑齐了一身“破烂装”，级别也升到了六级，翻翻满包的垃圾，罗纯正打算回村子卖掉，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这脚步速度均匀，走得很稳，也很轻，若非这是一栋隔音很差的旧楼，几乎便不可闻。
　　这是她“男朋友”走路的声音。
　　罗纯习惯性地看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六点三十三分——他回来的倒快！从打电话过去，到现在，才一个多小时！
　　冬天天短，六点半，天就已经很黑了。罗纯也没开灯，摸着黑走到客厅。听到那脚步停在门口，听到钥匙的声音，又听到门响——是隔壁的门在响。
　　她立刻悄悄地凑过去，从猫眼里张望。
　　邻居那溜鸟老头站在门口，拉着一个怀抱纸箱的高大男子在诉苦——这个男子，正是她的“男朋友”，自称名字叫做“岳寒”。
　　“小岳啊，你家媳妇，是这里有病吧？”老头指指脑袋说，“有病不怕，咱得吃药啊！我好么秧地在阳台上喂鸟，她拿着菜刀就冲过来，差点没让她吓死！老这样谁受得了啊！不行的话我就报警了！”
　　岳寒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您受惊了！”
　　罗纯屏住呼吸，慢慢地将防盗门锁拧开，静了两秒钟，猛地将门推开。
　　岳寒蓦然闪身，没有被门撞到，老头却猝不及防，吓得老脸煞白，捂着胸口连声哎哟，看样子心脏病都要犯了。
　　罗纯直眉瞪眼，对着老头冲过去。
　　老头连滚带爬地就往屋里逃，边逃边喊“救命”！
　　岳寒见势不妙，挪出一只手来，拦腰将罗纯抱住，拎着她急急地跨进门里，转身把门锁死，轻车熟路地穿过黑黑的客厅，将她放在沙发上，然后顺手拉开灯，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桔黄色的灯光下，罗纯蜷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望着他的脸，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就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人对视了片刻，岳寒长长地叹了口气，开口道：“刚才隔壁刘大爷跟我告状……”
　　“哦！”罗纯倒也坦白，“白天闲着没事，我吓唬他来着！”
　　“……”
　　岳寒想要问她为什么吓唬人，可是看到那双清澈漂亮眼睛，眼神却游离在四次元空间，忽然感觉深深的无力，又是长长地一叹，“算了！这是你要的头盔！”他把带回来的纸箱递给她。
　　罗纯“哦”了一声，抱起箱子跳下沙发便走。
　　她果然没有问他，头盔是怎么来的，明显是从来就没有在意过……岳寒虽然早已习惯她的态度，仍然觉得莫名的不悦，又叫住她：“吃完晚饭再玩吧。我去煮饭，你想吃什么？”
　　罗纯停下来，回头看看他：“以前，我喜欢吃什么来着？”
　　岳寒一怔，停了一下，才回答：“清汤拉面！”
　　“是吗？”罗纯凝神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岳寒笑了笑，“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又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挽起袖子，转身走向厨房。
　　“嗯！也对！”罗纯点头同意，“医生也这样说！”
　　岳寒停身回头，“罗纯——”
　　“嗯？”
　　“你为什么吓唬刘大爷？”
　　“因为——我精神分裂！”罗纯眼神直直地看着他说。

　　正是冬季，北风呼啸，大雪飘飞，原野间一派银妆素裹。
　　九月寒衣站在青衣镇的野外，被冻得浑身发抖，那东拼西凑来的新手“破烂装”，根本无法抵御这酷寒的天气。
　　因为惦记着无涯子赠送的高阶游戏奖励“琅嬛福地”，罗纯匆匆吃过晚饭，便戴上头盔登陆了《天下》。按照一系列的提示操作之后，她的游戏账号，终于从最低档，平移到高阶层。
　　进入场景，她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尽管高端配置价格贵得要死，却仍然供不应求，很多人宁肯贷款，也要买一个高级账号来玩！
　　因为《天下》做得简直太逼真了。
　　就以九月寒衣视线所至来说，她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甚至可以体味到枯叶在北风中战粟、晶莹剔透的雪片落在脸上带来的凉意、远处的冰河裂开的声音、雪野上小兽跑过留下的足印，随风而来的梅花的冷香，口中呼出的白气，睫毛上挂着的冰霜……
　　视觉、味觉、嗅觉、听觉、触觉，所见所感，无不细致如真。
　　《天下》，真不愧是时下最风靡的拟真游戏。
　　真实归真实，九月寒衣实在冻得受不住了，一溜小跑向着青衣镇奔去。
　　青衣镇是一座古朴的北方小镇，距离极冰城不远，九月寒衣大老远从南疆的无量秘谷，跑到这里，是因为，《天下》之大，却只有这个地图，是她最熟悉的。
　　青衣镇是《天下》开给低级账号的游戏地图，适合1——50级的电脑玩家，可以说，九月寒衣从出生，就一直生长在这片区域里，直到为了拜师才跑到大理。
　　她之前下线的地方，是六级怪物区，以她的速度，要跑到青衣镇大约得用十多分钟，这个距离，便是在现实中，也是不近的！
　　尤其是在奔跑的时候，有雪灌进她的“新手草鞋”里，又湿又冷，脚丫都被冻僵了。她唤出毛驴，骑上去走了几步，双脚是被解脱了，可是她这头驴子竟然很有脾气，不论怎么赶，都不肯快走，只是慢悠悠地在雪地上转圈圈！
　　九月寒衣有点小郁闷，不就是升级个账号嘛，怎么还把驴子升出脾气来了！
　　眼看一时半会搞不定它，她只得又跳下驴背，把驴收起来，放足奔跑。
　　她用电脑玩游戏的时候，习惯于看屏幕右上角的小地图，可是这全息头盔虽然高级，偏偏就没有地图。
　　现在天又下雪，一切地面标志都被掩没有雪下，待九月寒衣纳闷自己为什么还没跑到青衣镇的时候，她突然发现雪地上的怪，从六级的松鼠浣熊，换成了十级的黑猴子——晕！自己走错路了！这个方向，越走离青衣镇越远。
　　悲摧啊悲摧！
　　她叹着气，重新辨别方位，然后沿着左侧的雪原走下去——这次绝不会错了！从这个地方再走几分钟，便是从青衣镇到素水村的官道，虽然回青衣镇比较费事，但去素水村也无所谓啦！
　　才走出不到一半的路途，忽然看到前面不远的山包下面，绽起五颜六色的采焰流光——那是《天下》里的技能光环，衬着满天的雪，尤其美丽。
　　有人在打架！
　　九月寒衣立刻转过身，选择了另一条路——不踏是非之地，这是她一向的原则。
　　可是没等走出十步，听到顺风飘过来的喝骂，她又不由地站住脚步。
　　因为那句骂词里，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无人会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