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恩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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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学长这么做的？可是不对啊，你们不是一直像亲兄弟一样吗？”赫弥特惊讶不已，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来。
喻理夜低着头，同样心情复杂。
作为幻兽族的他，没有真正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和亲属，在旁人眼里看来是个孑然一身的孩子。
卡斯泰诺非常照顾他，几乎把他当作亲弟弟，二人关系一直都非常好。
“不行，我还是觉得有问题。”赫弥特手指不自觉地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首先，学长不是那样的人，不要说是跟他那么亲的你，就算换了随便什么人，他既然决定了救人，就不会因为反悔而回来寻仇。其次，他真的还有生还的可能吗，遭遇了那种事……”
“对，所以这件事充满疑团。”喻理夜同样明白个中蹊跷，“我确信刺伤我的人是他，不会是别的什么人假扮——他的气息我太熟悉了，不可能认错。但同时我知道他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其中必定另有隐情。”
“真是扑朔迷离啊……”
艾斯蒙并不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事情，也不插话，只是又开始默默烧水。
喻理夜轻轻地点下头，示意赫弥特代为解释一下他们所说的事件。
赫弥特很乐意代劳，一副比当事人还身临其境的样子讲述起了塔纳托斯星球发生的事。
“……总之，他们总共去了三十多个人吧，最后只回来了不到二十个。这应该也是建校以来最严重的学生假期历练事故了。”
“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艾斯蒙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前没听你提过，当时你没有参加？”
“没有，我跟理夜不是一个班的，并且当时一个班里也分了不同小组。”
“原来是这样。”
“还记得我们之前发现的，反应堆埋藏点的地图是塔纳托斯的巨兽吗。”喻理夜靠在床上，没什么精神地说，“按理来说见过它的人应该非常少，但如果泰诺哥哥与‘午夜’有关联，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看起来他的实力很强大，当时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发现瞭望塔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倒不一定是实力原因。”喻理夜凝重地说，“我能感觉到他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例如物质组成形式或是存在状态——直到被刺中的时候我才察觉到他，但同时又觉得他好像既存在又不存在。”
“被你们这么一说可真是越来越神秘了。”赫弥特忍不住摇头，“那现在就有好多问题，第一，他是如何从那里生还的，第二，为什么会与‘午夜’搅合在一起，第三，他的目的是什么。当初的事情完全是意外，他总不会是带着怨恨回来寻仇的吧？”
“这些只能之后再求证了。”喻理夜叹气，“如果他真的要我偿还救命之恩……我会还给他的。”
艾斯蒙却严肃地打断了他：“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早，搞清楚究竟是不是他本人的意愿再做决定。”
喻理夜听出他有心维护自己，微微怔了一下，沉默不语。
三人又随便聊了几句，赫弥特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好了，王宫外部的恩怨就之后再说吧，现在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解决内部的问题呢。”
他向艾斯蒙递了个眼神：“一切按你要求，计划目前为止进行得很顺利，我差不多该出去了。”
“嗯，有任何情况随时沟通。”
“好的。咦，小黑去哪儿了，这么半天我好像一直都没看到它露面，还想跟它打个招呼呢。”
此言一出，房间里其他两个人的表情都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
艾斯蒙不动声色地看了小黑本人一眼：“它可能窝在哪里睡觉吧。”
“好吧，那我先走了，以后再找它玩。”
“……哈哈。”喻理夜干笑了两声，心想我这不是一直在这里跟你玩么。
赫弥特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两个人。
喻理夜问道：“你们刚刚说的计划是什么？”
“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放到一起来看，宫中有内应基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艾斯蒙解释，“而其中最可疑的人，我想应该也很明显了。”
喻理夜明白他说的是谁，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还记得灯塔上那对泰斯克夫妻吗，我留意到那个男人手指从指尖处开始有些絮状化倾向。
“从事稀有矿石资源开采工作的人，有的确实会出现这种情况，本来我没有太在意，但中午内卫们做盘点善后工作的时候，我去暗中查看了一下情况，发现昨晚与我们交手的暴徒当中，不少人都有这种情况。
“我想，十有八九……这些人都是雪峰帝国的人。会导致身体部位絮状化的矿石虽然许多地方都有，但雪峰帝国的开采产业尤为成熟。”
喻理夜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说的雪峰帝国……莫非是七年前，被米罗斯吞并掉的国家？”
“没错，这样一来，这群暴徒的目的也能解释得通了，他们是为复仇而来，而‘午夜’把他们集结到了一起。”艾斯蒙沉声道，“不过，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清楚——雪峰帝国，正是玛雅夫人的母国。”
喻理夜惊讶地倒吸一口凉气。
雪峰帝国与米罗斯帝国对这片星系霸权的争夺持续了上百年之久。十年前，雪峰帝国率先发动全面战争，战争持续三年后米罗斯胜利，雪峰覆灭，奥里斯三世亲手将对方的国王送上了断头台。
而那个国家竟然是玛雅王妃的母国。这样说来，米罗斯帝国对于王妃而言，应当有着不啻于血海深仇的恩怨。
“那王妃为什么还能相安无事地留在这里？”喻理夜心底发寒，回忆了一下王妃这段时间以来给他的印象——根本不像是内心藏了什么血海深仇的人。
“她是曾经两国签署和平协议时，政治联姻嫁入这里的。十年前雪峰率先撕毁协议发动战争，最终让自己走向灭亡，玛雅夫人则宣称自己既然早已嫁入，那么就是归属于米罗斯的人，并未发表什么意见。”艾斯蒙神情复杂，“七年来，她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仿佛这里是她的家，而覆灭的才是外族。
“现在你应该明白，父亲为什么如此偏袒她了吧？父亲不是不忌惮她，但她是卡洛的母亲，后来又生下了乔伊，与帝国的关系太过特殊了。七年来她表现得一切如常，父亲忌惮的同时也觉得亏欠她，所以只要不是原则上的大事，都会顺着她的心意。”
喻理夜明白了国王处处维护王妃背后的深意，也突然想起，曾经他们讨论卡洛时说的话——“那样的事发生在身上，人会变得很难以自处”。
“所以，三殿下也……”
“对，所有这一切，对卡洛来说才是最残忍的。”艾斯蒙沉声道，“一方亲族亲手覆灭了另一方亲族，虽然站在历史的长河中回看，两个国家之间的争端并不少见，但站在他一个人类个体的角度，这实在是难以承受的人伦悲剧。”
喻理夜不知该说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了小王子天真单纯“咯咯”笑着的脸。
那孩子以后长大了，想必也会因为这些纠葛而痛苦不已的吧？
“总之，如果玛雅王妃真的与午夜有勾结，并暗中策划了所有的这一切，那就说明这七年来，她苦心经营着一副张扬无脑的面具，却从未有一刻放弃复仇。”
“所以你的计划是什么？”喻理夜问。
“我让人为乔伊做过了检查，那孩子没受什么伤害，只是身体被注入的一些安眠药物还有少许残留，并无大碍。不知道绑架他这一步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不影响我们将计就计。”
艾斯蒙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地方：“乔伊现在就在那里，但我们对外宣称没有找到他，并且我自从回来之后也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
喻理夜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午夜’和玛雅夫人有勾结，那么她现在一定知道计划失败，并且也知道乔伊已经被我们成功营救。”
“但她‘理论上’是一直待在宫里的，不应该知道营救的详情。”艾斯蒙点头，“如果她非常肯定乔伊在我手上，并急于把我找出来，那么就说明她确实就是参与策划了这一切的人。”
“我明白了。”
“在你昏迷期间，这个计划已经在进行了。”艾斯蒙继续说，“为了防止还有其他人参与其中，我安排下属分别有意向不同的人透露出了我在这里的消息，玛雅夫人却一直都没有找来，其他人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刚才老四在来这里之前，故意当着夫人和卡洛的面从庆典上走掉，我想，她如果有心，应该已经派眼线一路跟着老四了。”
喻理夜沉吟了一下：“如果一切如你所推测，想必王妃马上就会找到这里来。”
“对，王妃知道是我救走了乔伊，那么一定会来找我。圈套已经布置好了，现在只等她自己上钩。”
“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喻理夜主动问道。
“不需要。你所在的房间和隔壁房间有暗门，老四是直接进的隔壁，从暗门过来的。你可以安心休息，不管隔壁一会儿发生什么，都不会打扰到你。”艾斯蒙说着，站起了身，“我差不多也该去做准备了，床边有个终端，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联系我。”
“……好。”喻理夜虽然应了，但还是想去帮忙。
……
等艾斯蒙从房间里出去之后，喻理夜想了想，“咻”地一下变成了小猫咪，从床上跳了下来。
虽然有伤在身，但猫形态生命活动的消耗要比人形态小很多，再说他也不干嘛，就随便散散步，以身体状况来说还是做得到的。
小猫咪迈着四条小短腿溜达到暗门边，爪子伸出去探了探缝隙。
确定自己可以钻出去之后，小猫咪努力扑腾着，从门缝里流淌了出去。
反正铁打的门缝流水的喵，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暗门设置得非常隐蔽，他出来之后，像走迷宫一样弯弯绕绕经过数个层次的障碍物，才终于进到隔壁房间。
小王子果不其然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小猫咪轻巧地跳上床，绕着孩子走了两圈。
他就是想来亲眼确认一下小王子的情况。当初毕竟是他让小王子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带走的，虽说是为了顺藤摸瓜找到反应堆，迫不得已才那样做，但这孩子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心里肯定过意不去。
现在看小孩子状态还算好，也没受什么伤，喻理夜才终于放下了心。
“喵呜~”你好好睡觉哦。小猫咪用肉垫温柔地摸了摸小孩子的头。
他从床上跳下来，打算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一些动静。
有人来了！小猫咪耳朵竖了起来，小鼻子抽动了两下，辨认出了玛雅王妃的气息。
她果不其然找到这里来了。
小猫咪滴溜溜转了两圈，觉得这时候出门也不太合适了，不如找个缝躲起来。
他再次发挥猫猫优势，挤进了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圆溜溜的小猫眼暗中观察。
不多时，房门果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玛雅王妃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外，屋内没有开灯，一片漆黑，走廊的灯光映出了一扇门那么大的光斑，将王妃的影子投射在上面。
她逆光而立，看不清神情。
喻理夜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眼前的王妃似乎与以往任何时候他见到的王妃都不一样。
要说是哪里不一样的话……一直以来的玛雅王妃都是精致、艳丽、张扬的样子，像一朵麻烦又带刺的花。仿佛多得是人不喜欢她，但又只能眼睁睁看着喜欢她的人为她趋之若鹜。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沉默地立在那里，身上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了下来，像一片看不见的阴影。
不过，也说不定是我知道了她身上的恩怨与过往之后才产生的感觉？喻理夜趴在角落里心想。
她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像个雕塑一样，而后才挥挥手，低声道：“进来，角角落落全部检查一遍。”
有两个侍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又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他们打开特殊的扫描仪器，似乎是为了检查有没有监控或其他设备，将整个房间全部扫描了一遍。
结果当然是没有的。艾斯蒙既然设了圈套，就是要看看王妃会做什么。
而只要是不蠢的人，在做什么小动作前都会检查有没有监控，要想看到王妃的真实行动，当然就不能安装这些东西，安了也不一定有用。
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之后，她走进来，站在了床边，逆着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孩子。
喻理夜觉得气氛有点古怪。
玛雅王妃既不抱她的孩子，也不触碰他，就只是站在床边沉默地审视着。
半晌，从她的嘴里吐出几个惊心动魄的字。
“你们两个，杀了他。”
“什么？！”两个原本面无表情的侍卫闻言都惊讶得叫出了声，“您、您这是要做什么，乔伊殿下是您的孩子啊！”
“我知道。但这是扳倒艾斯蒙最好的机会了，不是吗。”王妃低沉着声音，完全没有了那股张扬的气质，“整晚都是他们几个在寻找乔伊，除了他们也没人敢把王子藏起来。乔伊如果在这里死去，他们脱不了干系。艾斯蒙不会把责任推到柳德米娅和赫弥特身上，也就只能承认是自己带回并藏起了乔伊，这样一来，他将无法洗脱害死自己弟弟的嫌疑。手刃亲族，以帝国法律，应当处以极刑。”
喻理夜听着这段话，如坠冰窟，从身到心都在发寒。
这是一个……多么狠毒的嫁祸计划啊。
两名侍卫全都流露出了怯意：“对不起，公主殿下，我们……真的做不到。”
“怎么，你们已经忘记了仇恨，不想为我们共同的故土报仇了吗？”
“不，可是……乔伊殿下身上流淌着您的血脉，也是我们故土的血脉啊！况且他还只是个孩子……”
“明白了，我自己来吧。”王妃微微仰起头，发出一声叹息。
那叹息很轻，迅速消散在了空气里，不仔细辨别甚至无法察觉。
“你们去门口为我望风吧。”王妃挥挥手，把侍卫们打发了出去。
侍卫们还想说什么，面面相觑后却最终没有开口，神色复杂地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母亲和她的孩子，还有暗处的小猫咪。
小猫咪紧张地从趴着的姿势支棱了起来，四只圆圆的小猫爪不安地抠着地。
她只要动手，我就立刻阻止！——可是她不会真的这么做吧，那可是亲生的骨肉啊！喻理夜紧绷精神，全神贯注地盯着王妃的动作。
王妃俯下身，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孩子幼嫩的脸颊。
“对不起……”她的声音低沉而哀伤，“我不祈求你的原谅，也会承担所有的罪责……是命运让我们走到了这种境地，或许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成为我的孩子。如果有来生，降生到普通而幸福的家庭去吧……”
王妃仍在抚摸着孩子，手指从额头慢慢放到了小宝宝的脖颈上。
本该温柔如柳叶春风的母亲的手……化作了夺命的屠刀，狠狠地掐住了孩子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恩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