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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五章.满面尘(下)--11.22更新 ...
四
“唉。”
笛音断了,有人叹气,拿腔拿调的:“香气袭罗衣,亏的我精心布置,哪知我却不是那个你要等的人。”
不消说,这么拿腔拿调惯于出尽百宝讨好女人的男人,除了顾大淫贼,还能是谁。
他自暗影里现了身,右手持着笛,左手还来回摆动着他那把招牌折扇。
我一颗心顿时从云端落入了泥沼,口气自然也好不了:“我等的自然不是你,不过我应该料到,有这么高明讨好女人手段的,就只能是你,没旁的,因为常用,所以熟能生巧。”
他走近,扁着嘴,似是无尽委屈:“你对我成见还真是深,我要说什么你才相信我对你一往情深。你看,为了你,这半月我连一次窑子也没去。”
“哦,哦。”我也扁嘴:“半月没去窑子,我是不是该为你立个贞洁牌坊。”
“贞洁牌坊?”他挑眉:“那倒不用,因为我现在就打算失节,耽于淫乐了。”
他轻功极好,说话间已欺到我身侧,笛子收了入袖,探手就来揭我风裘。
我赶忙拔剑出鞘往他腕挑去,誓要废了他这只咸猪手。
他似是对这场景甚感有趣,和我周旋了几个回合后,这才抽身退后,手里拽着我的风裘,还忙里偷闲在我胸口很是着力的拿捏了一把。
“果然是香气袭罗衣。”他将头凑在我风裘里,嗅着我三天没洗澡的香气(注,鄙人有洁癖,历来天天洗澡的,可是在宋朝……),居然还嗅的津津有味。
“阁下。”我叉着腰:“如果您实在是没事,愿意在这用鼻涕污染我的裘皮,那请便,我不奉陪了,只要你记得赔我裘皮就行。”
他闻言又涎着脸凑了上来:“鄙人公务繁忙,难得抽了空,你不奉陪可不辜负了我心意。”
“切。”我退后,退到安全距离之外:“你忙什么,忙着排除异己还是泡妞。”
“忙着抓捕个辽邦来的探子,这探子可不一般,居然还是个王族。人还没抓着,我却来陪你,你面子不可谓不大吧。”
他这话说的漫不经心,我听了可却像五雷轰顶,忙扯住他袖子问那探子是谁。
“你说是谁?”他又挑眉:“明明知道,还来问我吗?”
我张口结舌,还待细问,门外却来了人,将身一躬,向顾万朝道:“公主有请。”
他答了声即刻就去,手仍捏着我的风裘,没半点要归还的意思,倒是贴过来在我耳边叮嘱了一句:“别离开你这万花飘香地盘,这几日,千万别离开。”
他这话别有深意,可那刻我被乱了心,哪顾得这么多,只管扑回分舵逢人打听萧禾的所在。
终于有人知道他去处,是回了总舵,离这里遥遥数百里。
我无法了,一迭声在院子里唤着万夕的名,唤的嗓子都哑了。
等到我绝望了,已经准备独自去打探消息,万夕却刚巧行色匆匆的入了门。
我赶紧捉住他衣袖,将前因后果说了,毫不避讳,连自己也诧异居然是这么对他毫不设防。
他蹙着眉,说秦关月此回辽国,如果是得行了,势必是要出北方城门,翻过城外的熙照山,而我们此刻追去,如果他仍没被拿住,那应该还有援手的可能。
我闻言赶忙拉了他出门,自己一马当先走在前头,出门后才想起问。
“哪边是北,北在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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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不多久万夕就止了步,左右环顾:“有人跟着我们,还不止一个,要不我先护送了你回去,这差事我一人去办。”
我不耐烦,拉着他往前:“算了,你不是说了,我如今好歹也算二流高手,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
转眼到了城门,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衣衫单薄,说话声音发飘,牙关抖个不停。
万夕沉默着将他外衣解了来,是件剪绒的毛皮,轻而保暖,我裹在身上,体会着他的体温,只觉血液流速也加快了。
“你不冷吗?”我搓手,瞧见他只贴身穿了件黑色单衣,那衣衫剪裁得体,更衬的他肩阔腰窄双腿欣长,瞧的我不由的是又怜又爱,就差鼻血长流了。
他低头躲闪着我目光,径自往前去了,衣襟飘飞,黑衫掠过白雪,一路画着流动的写意山水。
我跟在他身后,他脚程甚快,我跟着有些吃力,他便有意放慢了步调,上熙照山时,还将一路横生的树桠都砍了,好叫我走的顺畅些。
从不曾回头,却将身后的人照料的这般妥帖,我踩着山间软雪,望着他背影一时感慨,又开始思考老早就思考过的甜蜜的严峻问题。
――如果宋朝的男子都这么出色,那么我到底该当爱谁。
这甜蜜问题我还没想出个究竟,身后就有了异动,众多锐器破空的声响。
我慌忙拔剑出鞘,挥去时却浑忘了章法,狼狈之余被枝箭擦过脸颊,生生擦出一道血痕。
这时我才知晓照谱练剑和实战的区别,当危险漫天盖地向你袭来,哪里会有空当容你想着前招后式,只有直觉和经验,才会是带你穿透危险缝隙的唯一章法。
而万夕显然是在这等风浪里打惯滚的高手,他将腰里缠着的金鞭抖开,卷起一枚急射来的羽箭回甩,箭势甚急,树梢上有人应声跌落,胸口被箭刺穿的伤口瞬时在雪地漫开一朵血莲。
这一箭之威难免叫对方错神,密集而来的雨箭有了些微空隙,万夕就势将我扯了,两人没入路边的林丛。
寂静,山间归于寂静,追杀我们的人失却目标,也在林梢静止,以免暴露行迹。
这是场定力的比拼,谁先现了形,谁便失却先机。
我在万夕身侧屏息,因为在二十一世纪养尊处优吹惯空调,受不得冻的双脚开始麻木失去知觉。
正难耐之际,林梢上突然有人吹了声响哨,火石在各处亮起,箭离了弦,尖端燃了火,向林里四处投射。
林间树木挂了雪,本来也难点着,但也受不得这般百箭齐发轮番煎烤,渐渐的开始浓烟弥漫,有燎原之势。
万夕忙将团雪搓了沾湿衣襟,扯下捂在我口鼻,鞭急挥,杀出条去路。
我俩现了形,那些沾着火的箭自然是如影随形,在我们身后一路驱赶。
万夕抵在我身后,挥鞭的手似是不知疲累,急风劲雨里,硬是护得了我周全。
而这刻有枚箭破空而来,没曾燃火的箭,那样凌厉的风声,好似突然激起了我体内躁动已久的剑魂,伽蓝剑铮铮作响,我犹如被这剑上魔力催引,隔空将剑挥去,居然在那羽箭刺入万夕胸膛前一刻迎上箭尖,将箭生破为一道尘烟。
这箭不论声势技巧,都远在先前诸箭之上,那林梢上一直静藏的首领,这刻终于现形。
万夕一声清喝,将身拔起,便似射日青鸟,迎上了一棵大树枝头。
我也终于唤醒了体内原本袭罗衣的锐气,剑风密织成了一张网,虽然不能挫敌,却也足够自保。
箭还是如密雨射来,我被逼着一路后退,看见枝头金光闪烁,是万夕还在和人缠斗。
在他们还没分出个胜负之前,我突然感觉脚后开阔,再没了枝桠藤蔓绕足,而林梢上也突然暂时没了声息,短暂停顿后又有风声急起,竟是所有人往林外退去。
我回身,只看见茫茫一片雪,方圆上百米的树木竟然都被人砍伐了个干净,画了如此整齐一个圈。
再是思维迟钝,我也意识到这是个事先早布置好的陷阱,抬头时瞧见万夕拿了个人正临空跃下,我忙高声呼止。
晚了,脚下雪地里突然激起数百道袅袅烟气,万夕来不及纵回树梢,就已经无力自半空坠落。
五
我武侠小说看的多,以为那烟定是迷烟,我们闻了肯定白眼一翻晕了过去然后任万恶的敌人为所欲为。
但烟都散了,我神志还是清明的很,除了手脚软些,其余一切安好。
万夕此刻也自雪地里起了身,金鞭勒住他从树上卷下那人的咽喉,厉声问着:“方才那是什么烟?”
那人面巾被万夕扯落,口角渗着血渍,显是受了重伤,此刻性命受人要挟,倒也不惊不惧,眸静静闪着微光,安然候死。
万夕将鞭收了,手不知拿捏住了那人什么部位,痛的那人汗如雨落。
“说。“他沉声:“方才那是什么烟,还有是谁差遣的你们,否则的话,我自有万千种法子叫你生不如死。”
那人自痛里抬头,唇角竟是带了笑意:“什么烟?这个不妨告诉你,那是天欲烟梦,是乱你们心性的,我们自不会这么蠢,早知道你帮派的人都带着各色迷烟的解药,所以自关外寻了这烟来,那解药,你是万万没有。”
万夕恼了,手下施力更重,痛的那人一阵呛咳,脸深深埋入了软雪。
“是谁差遣的你们,说!”
万夕将他头脸抬起,方问了一声,那人身躯便软了,低低着反问:“你我都是效命于人,这主子的名姓,你说,我是当说不当说?”
言毕就没了气息,万夕去摸他脉,发现他竟是自震了心脉而死,不由面上也泛出些怅惋之色来。
我站在原地发楞,突然想起了那两个字,于是在唇边反复念着:“死士,死士,这便是死士吗。”
万夕掬把雪盖上那人脸孔,微低了头,缓缓答我:“他是方才那些人的头领,也绝对是个值得尊重的死士。”
我有些难过,蹲低身子看着那冰凉尸身,万夕突然自怀里掏出个瓶来,也不管我愿不愿,将那里面药丸一股脑塞进了我嘴。
我差点没被噎死,梗着说不出话,他则一把扯住我手,说要带我速速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被他扯着,感觉脚底生风,是朝着同一方向,越过雪地又穿越丛林,走了也不知多久,我是一步也迈不动了,他突然止了步抬头望天,喘着气,神色明显一凛。
“我追着日头落下方向,为什么走来走去,走了至少数十里,还是没走出这片雪地?”
他问,也不知问谁,语气是百思不得其解。
“哦。”我答,觉得心间有些懊躁,止不住眩晕:“那就是他们在这雪地周围步了阵。咱们在周围林子里穿来穿去,又穿回来了,”
他侧头看我,神色有些明白了,两颊飞起红晕,自耳后起,连片的桃花红。
“这会子你还顾着害羞。”我笑:“脸红成这样,怎么,没见过美女还是怕我吃了你?”
他不语,从地上捧了堆雪,片刻后雪化了蹴在掌心,拿到我跟前来,那小小一汪水里倒映着我的脸。
面若桃花,真正是面若桃花,水里的我眉目盈盈,整个的已经烧成一瓣赤红的桃花。
我想起了A片里的某些经典情节,不由呀一声唤出了口,万夕也急退三步,将那捧冰水兜头浇在了脸上。
明白了,我俩都已经明白,什么天欲烟梦,明明就是味掺在迷烟里的春药。
于是他步步退后,离我越来越远,而我则抱腿在原地坐了,渐渐想明白了些事。
这么精巧的局,看来是早已布下,秦关月是枚饵,而顾万朝则是那根布饵的线。
钓手是谁?还用说,自然是我得罪了个干净的明懿大公主,她这厢肯定正品着茶,等着我被药乱性,死了还贞洁不保。
为了应证这猜想,我唤万夕前来,问他我近日溜达的是否都是万花飘香地盘,就算是皇家的人,也难下得了手。
他答是,又想起这熙照山离城十里开外,刚巧超过了他帮派讯息能够传递的距离。
再没悬念,我入了套,这么蠢伸长脖子等人来扣住,而且还连累万夕妄送了性命。
“万夕。”我将头搁上膝盖唤他。
“嗯。”他答。
“就算是死了,咱们也要分开,一南一北,别叫人看了笑话。”我道。
那端沉默,我抬头,他已远远避了开去。
“放心。”
这话伴着北风吹来,日头跃上枝梢,渐渐的沉入山后,夜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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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熬过了那烈火焚心般的煎熬,只知道最后我枕着雪,半梦半醒里不知唤了多少遍万夕的名,而他始终不曾前来。
最后药力渐渐褪去,我终于不再觉得燥热,开始觉得冷,心里明明知道不能这么睡了,要起来活动,可那药余力还在,催促着我睡去,我拗不过,终于是合上了眼。
依稀醒来时身侧已燃了微弱柴火,有人正将我僵直的脚捧在心口温热。
“万夕。”我唤,可那声音却始终出不了口,我开始觉得四肢百骸都不属于我,灵魂脱离身体,再支配不了哪怕一个手指。
恍惚间万夕凑了上来,将衣带解开,赤裸胸膛拥着我冰凉脊背,双手在我四肢摩擦,不依不饶不舍不弃。
身体渐渐暖了,我灵魂又飞了回来,感觉到他温热身子紧贴着我,那心跳声叫我热血沸腾。
迷烟余力尚在,我反手搂住了他颈脖,胸口急速起伏不定。
他唇角呼吸的热力迎了上来,在我脸颊处徘徊,终于是拥住了我,冰凉的唇覆盖住我渴盼,生涩的一个吻,没有技巧没有缠绵挑逗,我象是迎面吻上了一尊纯白的瓷器。
这纯白的吻解不了我饥渴,我反手下探,握住了他腰身。
我感觉到他的颤栗,腰肢间紧实肌肉有节律的抖动,似是渴望也似抗拒。
天欲烟梦,这药果真是味烈火,一点些微余力也足以燎原。
他将身躯贴近,如此近,恨不能溶入我身体,我感觉到彼此心跳开始在踏着同一个鼓点。
“万夕。”我唤他,神志那点清明在渐渐远去:“算了,算了,死后如何行迹狼狈,那都是身后事,咱们就只顾着这一刻,只要这一刻吧。”
这话却似叫他醒了,身躯直绷,我手自他腰间滑落,触着了风雪,这才感觉到滑湿粘腻。
那是血的触感,滑湿粘腻,在空气里散发着淡淡腥甜。
谁的血?我霍然惊醒。他吗?
这冰天雪地里负着伤流着血,那流失的可就不只是热血,而是生命。
我着了慌,想回身察看,却被他拥的更紧,那一抱,似是用尽了他生命里的气力。
“罗衣。”身后他道,虚弱至极的声音:“你要长长久久的活着,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要永远这般开心快活。”
这话叫我心头一凛,我急忙回头,看见他脸孔煞白,心里顿时升腾起浓烈不祥预感。
还没待我开口,他已经伸手飞快点了我穴。
“万夕。”我高声,高声到颤抖:“你要做什么?我们还没到绝境,天马上就亮了,会有人找到我们,会有人助我们脱困。“
他立起身,将柴火添的更旺,我衣衫牢牢系好。
“这穴位两个时辰后自解。”他道:“外面那林里布了阵,有反噬力,我功力有限,砍不来更多柴火。”
“若这柴火燃尽,我也终敌不过那反噬之力,不曾替你劈开条去路,罗衣,那你永远也别原谅我。”
言毕就去了,黑衫掠过白雪,不曾回头,不论我如何叫骂哀求,泪落地后凝成了冰。
时间仿似凝滞了,我思维开始麻木,脑里只盘旋着他早先那句话。
———“如果我喜欢一个女子,我会不告诉她。”
这话叫我神伤,这样神伤,心似被贯穿了个大洞,呼呼游走着这冬日北风。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子突然活络了,不是穴道自解,而是有人前来,我早先心心念念的许君山,这刻正拍着我脸颊,连连唤着我名。
我如梦方醒,踉跄着起了身,奔往万夕离去的方位。
林内阵法已然解了,天光投射,不过是片曾经葱郁的浅浅树林。
可这片树林,他再走不出去,春夏雨雪,世间一切一切,都不再与他相关。
我此刻环抱着的,不过是具眉间结满霜雪的冰凉尸身。
“万夕。”身后许君山沉吟:“他倒也真是坚毅,受了伤,居然能抵受这阵法反噬之力,差些就生将这片林子树木都斩倒了,破了这六乘慑心阵。”
我借着光,这才看见他肋下一枚断箭,箭深入腑腔,血淋湿了他半片衣衫,早凝成了冰。
我哭了,嚎啕大哭,眼泪鼻涕风仪尽丧。
他静静躺着,不复是我那个呼之即来爱脸红沉默寡言的保镖。
万夕,他名唤万夕,如今真的成了我心间的刺,日后不能想的怅惋,梦里重复又重复的叹息。
六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到了帮派分舵,只记得我一直横抱着万夕尸身,归路迢迢,却不觉得远不觉得沉。
许君山在我身后跟着,一路垂首沉默。
到了分舵门外,他止了步,象是有什么话在喉头徘徊,说不出口。
若换得平日,我会等候,甚至会出尽百宝哄他迫他将那句吞吐的话道了来。
可今天,这时这刻,我再没了那心思。
“算了。”我道:“就算我一时执妄,以为日子里除了情情爱爱再没其它,所以缠上了你。如今我这梦醒了,你也就自此得了清闲。咱们,就当是从来陌路,自此两不相干吧。”
他闻言将脸扬起,天上幽幽落了小雪,有些覆上他睫毛,溶了化了,在脸上静静流淌。
“罗衣。”他道,那眼眸里有了感情,就如同玉被拂去了尘,隐隐流光。
“嗯。”我应。
然而再没了下文,他低头扶住了剑柄,握的这般用力,似是在极力隐忍克制什么。
我再没那个心力等待,返身入了门。
他在那侧低低开了口,象是万般决心下定,最终出了口只是这句:“你放心,这新仇旧恨,我会一并叫该当偿还的人偿还。”
“你错了。”我霍然回身:“自今日起,我袭罗衣的是非,我要自己担当,再不要仰仗任何人,拖累任何人。你只要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去处,怎么就能解了那慑心阵,这就够了。“
这话听来绝不像平素好吃懒做胸无大志的袭罗衣所能说的出来的,他神情有些错愕,半晌才答我:“顾万朝,他托人带的信,外带还给我绘了张那阵势的详细破解法门。”
我一时悲从中来,在门口坐了,恨不能时光倒流,将方才许君山的话说于赴死时的万夕听。
告诉他只需熬得这一夜,救星就来了,告诉他这般赴死是一万个不值得。
“不值得。”我念,来来去去这一句,是有些痴了。
“值得。”那侧许君山应:“值得。”
“那箭洞穿了他腑脏,他本来就性命难保,那捧柴火,是他拼余力换来的,冰天雪地里,那点火救得你一命,他也不算妄死,怎么不值得,值得。”
我仰头望他,环抱着万夕冰凉尸身:“值得吗?你断定我性命就比他珍贵?我就更应该活着?以他的死为代价?”
他俯身,幽幽叹了口气:“罗衣,你要明白,这世上人沾了情爱两字,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
言毕他就去了,门内有人闪身出来,向来好脾气的萧禾,见了万夕尸身,脸色也禁不住一沉。
“师哥。”我起身,眼泪鼻涕又涂了满脸:“我是这世上最任性没用自私无良的女人,我连累万夕送了性命,你永远别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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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几日无眠,我不知道怎么抒发我的感情,每日跟个野鬼似的在万夕灵前发怔,要不就练剑,不眠不休,巴不得一日内就练成绝顶高手。
第四日万夕火化,依照他帮派规矩,所有兄弟死后都火化,骨灰埋在花下,这株花便由兄弟或者家人照料,只当他不曾远去,每年借花期归来。
我捧了那骨灰,萧禾问我该种株什么花。
我低头抚了那冰凉瓷罐,只觉得心内的愧疚和不安要把我吞噬,话不成句:“他喜欢什么花?”
萧禾摇头:“他平素在物欲上流连的少,喜欢什么花我不知道。唯一喜欢过的,可能就是你吧。这连月来帮派事故频发,他几乎夜夜有任务出行,但白天仍起了早不言不语陪你。这份心,纵使他不说,看的人也明白了。”
“那就种株梅花吧。”我道:“我喜欢,想必他也会喜欢。”
萧禾点了点头,挥手后有弟兄起身去寻上好梅花,我则在原地坐着,雪地里泥泞湿滑,那凉意漫过我肌肤,渐渐袭上了我心头。
想着万夕那句话。
――“如果我喜欢一个女子,我会不告诉她。”
这话在我心头挣扎升腾,叫我酸涩到几乎窒息。
门外这时扬起了琴声,曲调我似曾相识,但这刻听来却只有悲伤,漫天漫地的悲伤。
“罗衣小姐在吗?”
琴声断了,抚琴的人在门口发话。
这声音叫我满腔酸涩化成了怒意,拔了剑便冲将出去,三两个回合,就将伽蓝剑尖对准了来人咽喉。
来的是顾万朝,武艺超群不可一世的顾万朝,这刻竟是放弃抵抗,眼盯着颈下青锋,隐有笑意。
“小姐好大的脾气。”他凑近一步,将颈脖搁上剑锋,侧头挑眉:“怎么,不是要杀我吗?舍不得了,下不去手?”
我一时气急,居然嘴拙不曾反驳,只抖着手问他:“你那日是故意设了圈套引我上的熙照山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又假惺惺的差许君山来救我?秦关月呢,你到底拿他怎么样了?”
“唉。”他叹:“我以为你聪明绝顶,哪知道也是个少根筋的。”
“你看不出来哪日有人盯着我,我是受胁迫的吗?睿王爷位高权重,得罪了他,我不前程尽毁?没法子呀罗衣,我也算仁至义尽,当日忠告过你不要离开帮派地盘,后来身在王府,也总算得隙差人送了信给许君山。我冒了这么大的险,如今又巴巴赶来瞧你是否无恙,你就这么对我?不怕我伤心吗?”
这话叫我持剑的手有些犹豫,他赶紧贴着剑锋凑将过来,紧贴着我脸,怜惜着叹气:“你瘦了,真正是瘦了。”
我一剑挥去,斩落了他耳侧一丛长发,他长笑退后,又抱起他那琴,在我剑隙里游走,居然还能得空奏着曲子。
还是方才那曲调,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而此刻我越来越急躁,挥剑时益发没了章法,连他片衣角也沾不着,只差羞愧的撞墙了。
萧禾在这当口现了身,剑出鞘,同是伽蓝剑法,却与许君山的风格全然不同,走的是沉稳干脆路数,一剑送去,没有花式繁缀,只听得凛凛风声,隔空将顾万朝手里一根琴弦挑了,迫了对方身形落地,凝神对敌。
“萧帮主果然好剑法。”
顾万朝落地后抱拳,那眸内闪出吞吐不定的光来,明明是带笑,却含着掩不住的敌意。
“顾大人才是才情过人,不仅武艺超群,而且音律阵法无一不精,萧某真是敬仰已久。”
萧禾也抱拳,神色不卑不亢,端是当的起帮主之名。
然后两人就沉默了。
半晌后顾万朝发话:“余侍郎之死,顾某倒是相信和贵帮派无关,奈何的是圣上不信,日后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萧帮主见谅。”
萧禾闻言笑了:“那是,还请顾大人美言,我帮派一向守法,哪会做这等违逆之事?”
言毕两人就近了身,互拍肩头朗声大笑,架势象经年不见的同窗。
我别这两个男人一眼,瞧不得他们这些假模假式。
脑子里却在这刻划过一个闪念,我那灵光又来了。
那曲调,我终于想起在哪听过。
苏拂,字梦枕,那附琴在肩纤尘不染的苏梦枕。
当日他抚过这曲,我听了只觉欢快,今日还是这曲调,竟已是满耳苍凉了。
“音律?”我撇嘴:“他这也算精?当日我听过有人抚过同一只曲子,可不知要比他高明到几天几地去。”
这不过是句气话,我这门外汉,哪里辨得出多少好坏高低。
可顾万朝却当了真,神色甚是激动,一下抢身上来握住我肩:“那人可叫苏拂,右手少了一根食指?”
我马上意识到我失了言,赶忙上嘴唇咬住下嘴唇,也学烈士抵死不招。
万夕死了,没有悬念不可颠覆,真的死了。
我要搁笔些日子好好思过。
大家尽管上,砸死这个无良后妈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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