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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28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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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庭逸提前启程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舒家的一时疏忽,让他得了两日筹备的空。而这两日,也正是修容身体复健的最重要两日。因为两日之后,修容已经有胃口进食了。
看着双喜和青儿忙忙碌碌打包行李的身影,修容面无表情。只是在启程的这天早晨,她才和萧浦泽借了一匹快马。
“我身份尴尬,不宜和青儿同车,还是骑马相随更稳妥些。”她是这样解释的。
萧浦泽知道她是在刻意避开舒庭逸,很痛快地答应了。
“嫂嫂一路小心!”他叮嘱道,“若遇到危险,一定要放下芥蒂,去找舒将军求助。”
“我会的!”修容随口敷衍着,牵过马缰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眼泪汪汪的青儿,叮嘱道,“老老实实地跟随大军前行,我就尾随你的马车后,最远不超过五里路。你不必担心我,到了梁州,我就主动找你。”
青儿点点头,差点哭出声来。可修容却丝毫无动于衷的样子,两腿一夹马腹,掉转马头,扬鞭打马而去。
“嫂嫂还是太倔强了!”萧浦泽看着她很快消失成一个黑点的身影,无奈地对青儿道,“到了梁州,还需你多加开导她。”
青儿点点头:“我会的,公子放心。”说完,又迟疑道,“你也要尽快安排好家中之事,别让我担心。”
萧浦泽知道她仍旧在担心自个儿趁机把她丢弃,遂笑道:“你还在怀疑我吗?你若还这样,我就真的不去了!”
“不,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公子,只是担心公子为难……”说到这里,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回身扑到萧浦泽怀里,紧紧拥抱了他一下,然后迅速抽身,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马车吱呀呀启动,轱辘轱辘开始前行。萧浦泽这时候才发觉眼眶发热,一抹眼角,竟有泪水滑落。
对于青儿,他承认,过去的一年同情、责任占大多数。这也是一年内他迟迟下不了决心要收她的重要原因。没想到,将错就错之后,他反倒觉得她伟大——当然,她同时也是懦弱、无助、渺小的,尤其动不动就眼泪婆娑,但这并不妨碍她在萧浦泽心中越来越珍贵。
马车内,青儿自打鼓起一辈子的勇气当众给了萧浦泽一个拥抱之后,一直在紧咬牙关,克制着撩开车围再看他一眼的冲动。
她觉得那一个拥抱已经可以抵上百年了,若再积积黏黏,怕是真的要讨人嫌了!只是道理她都明白,可眼泪却仍旧不争气地咕咕流下,一刻也不停息。
双喜也在偷偷抹眼泪。离开京城跟随青儿远赴梁州,是双喜主动要求的。用她自己的话说,青儿待她如同亲妹妹,她哪有不追随亲姐姐的道理!与之相比,京城这繁华富庶之地,对她一个奴婢来说,委实太不重要了!
于是在一番周旋之后,双喜终于如愿以偿。青儿更是喜极而泣。此一去,山高水长,身边多一个女伴,对她来说是多么的珍贵啊!而双喜,她也发誓,从此之后不以下人待之,只当她是亲生的妹妹,这样到了梁州之后,她上有修容这个姐姐,下有双喜这个妹妹,那她何惧之有?
车队隆隆,离了京城,拐上官道,速度便提起来了,漫天卷地烟尘也腾空而起,弥漫了很长很长的路。
这边的人在匆匆奔赴下一场人生,而京城里的将军府却炸了锅。
当有人将一封舒庭逸亲手写下的告罪书呈给老夫人时,老夫人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她实在想不明白,自个儿这个孙儿打小沉稳懂事识大体,怎么年龄越大越任性妄为了呢?
说好的临走之前把蒋氏娶进门的!再给何氏报一个暴毙而亡的!他一样都没有做!糊涂啊,简直糊涂透顶!
但孙儿糊涂,自个儿这个祖母却不能糊涂!于是在一番计较之后,老夫人振作了精神,亲自主持着在一个月后把蒋氏碧兰抬进了舒家的大门。两个月后,上报了舒庭逸原配李氏修容暴毙而亡的消息。
消息传到舒庭逸耳边时,他已临近梁州。这一路的风餐露宿都不及这个消息来得让他痛苦和失望。舒家,注定与他越来越远了。既如此,那就休怪他绝情了!当然,他相信没了他舒庭逸的舒家,余氏和蒋氏只会生活得更逍遥,更自在,就是舒家从此再不可能有后了!
两个月后。
在梁州边境,与军队驻扎仅一个山林之隔的一座茅檐草舍里,天还没亮,李修容和青儿、双喜就被晨起的鸟鸣声唤醒了。
“这些鸟儿,吵得我脑仁疼!”青儿忍无可忍地用被子蒙上头。
双喜则伸伸懒腰,笑嘻嘻道:“连鸟儿都起了,咱们还有什么理由赖床?”说着话,便开始穿衣下地。
修容也笑着戳了青儿的被桶一下,嫌弃道:“咱们三个里边,就你是懒骨头,看萧公子来了,我把实情告诉他,他还要不要你!”
青儿最听不得修容拿萧浦泽威胁他,忽一下掀开被子,气咻咻道:“我起,我起,还不成吗?你们可真是个催命鬼!”说完,反而以最快的速度穿衣,甚至超过修容,提前下了床,又回头冲她不服气地哼了哼。
修容哈哈一笑,把刚穿好的衣裳一脱,又哧溜一下钻进被窝,朝里翻了个身道:“我再睡个回笼觉,等早饭熟了再喊我。”
双喜和青儿同时大叫一声,扑上去与她闹成一团。
这便是她们三个女孩儿最近两个月的日常。旧时的茅屋草舍,与世隔绝的清静,以及脱胎换骨后的轻松与惬意。唯一让修容担心的,便是青儿和双喜的野外生存能力还远远不够。直到现在,两人看见丛林里不时冒出来的小动物还会失声尖叫。
所以修容决定,今儿要带她们到后山走一趟,采些野果子,顺便再抓几只野兔回来烤一烤,岂不比酒楼里那些动不动就几两几十两银子一小碟的菜实惠多了?
说干就干!
匆忙一顿早饭过后,修容背上自制的褡裢,拿了一把自制的弓,又给青儿和双喜两人各带上一把腰刀并登山棍,三人就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发了。
但凡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青儿和双喜两个,虽说这两个月干得重活比前十几年干得活都多,但要说背着装备上山打猎,并且在山上健步如飞,那也真心做不到啊。
于是两人不过行了一小段路,就已气喘吁吁。
修容无奈,只得命她二人先在附近采些野果子,她则做好标记,顺着野兔时常出没的地方撒丫子而去。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她没有享受在林间奔跑的狂放与自由了。那时的她还没有遇到舒庭逸,师傅时常丢下她一个人去城里卖艺,然后赚些小钱买些油盐酱醋的日用品回来。偶尔,还会给她带一朵绒花,可惜都让她插到墙上当装饰品了。
已经是山野疯丫头了,要那些浮夸的东西有何用?于是继续背了弓箭穿梭在林中射鸟捉兔,然后回来烤成滋滋冒油的肉,别提多香了!
可惜,后来怎么就那么不长眼,看见了那么一个人呢!而且还同情心泛滥,把他拖回了家。如若不然,她该找个当地的猎户的儿子嫁了,高高兴兴地生儿育女了!
或许,去了京城,攒些银子把青儿赎出来,也能像现在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了。
一想到青儿,她的心还是暖了暖。不管怎样,青儿终究脱离了苦海,这于她也是一大安慰。就算从此她突然遭遇不测,她也能安一半的心闭眼了。
至于另一半的不甘心,则来自于陷害何家仇家——吴求利。此人原是父亲手下的一名小吏,因贪赃枉法被父亲逮个正着呵斥了一番,还罚了一年的俸禄,他就怀恨在心了。后来,不知怎么地突然和古斯人有了勾结,在举家投奔古斯之前,故意将古斯人的一些物件丢进了何家并告密,何家这才突然获罪,并流放千里。
后来父亲在流放之地生生被折磨而死,母亲及哥哥们也相继被灭口,只有她与乳娘死里逃生躲过一劫。而这根刺,却永远悬在她心间,成了她永远都摆脱不掉的噩梦。
且等等吧,只要在这梁州边境苦守,早晚有一日,她能有机会接近吴求利!当然,若是能亲手取下他的项上人头来祭奠父母,那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