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无绝期》无心完美

17、困境

　　八月二十四日。

　　从前一个晚上开始，高烈便有些坐立不安，八月二十三的晚上他没有去乔宛儿那里，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似乎也没有在意，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那个晚上，他几乎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何苗跟他打招呼，他几乎忘记了反应。

　　等到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离开以后，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惨白的日光灯发出沉闷而压抑的电流声，高烈的情绪紊乱而复杂，一次次地站起来，然后又一次次地坐下，办公室的那扇门仿佛正在用一种奇异的力量在召唤着他，与此同时，另外一个诡异的声音又在耳边提醒他稍安勿躁。

　　晚上十点的时候，他才怀着复杂的心情开着车往乔宛儿那里走去，收音机里正在播报本地新闻。

　　下午六点钟的时候，江边又出了一起人命。一名十六岁的男孩与同学结伴去游泳，但不幸溺水，虽被救上岸来，但由于溺水时间过长最终还是死了。收音机里主持人一边提醒所有人要注意安全，一边又说要珍惜生命，毕竟人生苦短。

　　高烈被“人生苦短”这个四个所打动。是的，人生苦短，他没有权利让乔宛儿这么不快乐地和自己在一起，也许何苗说得对，他也没有资格把乔宛儿放进黑洞里，与其这样如困兽般的挣扎，还不如爽快一些。把一切实情都告诉她，不是自己不想结婚，而是来自父母的压力让结婚这件事情不能在短时间内完成。他将真诚地乞求她的谅解，真诚地恳求她和他一起去争取父母的接受。

　　但乔宛儿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在楼下，他看见了她。

　　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脸色惨白，嘴唇还有些哆嗦，像一刚刚只从水里捞出来的鬼魂。

　　他心里一紧，停好车便赶紧冲了过去，抓住她的手问她怎么啦。

　　“没……没什么，我忘记……忘记带钥匙了……”，她缩着身子抱着肩，哆哆嗦嗦地说道。

　　她的回答让高烈有些失笑，接着便扶着她上了楼。

　　那天晚上，乔宛儿在卫生间里呆了很长的时间。

　　等她出来的时候，高烈已经睡着了，前一晚的失眠以及带着乔宛儿的体温以及气味的床让他很快跌入了梦乡里。

　　高烈永远都不知道，在他沉沉睡去的时候，乔宛儿坐在他身边呆呆地看着他，许久许久；他也不知道，那个夜晚，她闭着眼睛蜷缩在他的怀里，枕着他的臂弯，像一艘疲倦的小船。

　　第二天，高烈醒来的时候，乔宛儿已经走了。

　　餐桌上放着早餐，依旧是温热的。

　　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只写了三个字：我走了。

　　高烈以为她去上班了，没有在意，收到小纸条就开始吃早餐。

　　我走了，这三个字是乔宛儿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接下的两天时间里，他失去了与她的所有联系。

　　电话是关机的，打电话到公司，说她辞职了。

　　当一个总是随时随地被你看到或者找到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她有多重要，但当这样一个你每天都能够看到的人忽然在一夜之间消失的时候，你的感受可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高烈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关机，为什么要辞职，为什么只留下我走了这三个字。

　　八月二十七日的晚上，当失魂落魄的高烈象往常一样来到乔宛儿的房子时，在门口的地方，他看见了一双鞋子，是她常穿的那双米黄色的皮鞋。

　　他欣喜若狂地往房间里冲去，却没有看到她。

　　隐隐的水声提醒了他，他发现卫生间的门虚掩着，紧接着，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一种水果的香味。

　　打开磨砂玻璃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条丝质的睡衣坐在那里，身体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头是垂着的，头上的喷头一直开着，如雨般的水由高至低落下，一直落到她的手腕上以及身边的地板上，她的手软软地耷在身体旁边，从手腕顺着地板的地漏，盘蜒着一条细细的，粉红色的液体……

　　在旁边的一只粉蓝色的塑料垃圾桶里，一片白色的膜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出芬芳的气味。

　　高烈跪倒在地……

　　三天之后，乔宛儿的遗体在火葬场里变成了灰烬。

　　罗小天以乔宛儿丈夫的身份打理了所有的一切。

　　高烈离开了那座城市。

　　离开之前，他和罗小天见了一次面。

　　这个晚上，他知道了许多从前不曾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