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少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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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夕抬头看着无燕园的一方天空，以前只觉得这里冷情宁静，今日才觉得，这院子真是太小太小了，是不是走多了路，视野大了，心就野了，那今后换成那个大金笼子，她可还愿意甘心的住在里面吗？
顾青山也有许久未见辰夕了，自那夜她刚入揽月楼时曾去探望过一次，至今已经过了匆匆两载光阴了。
如今站在她眼前的女子，眼中少了迷茫青涩，走了那么远的路，经历了那些平常女子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经历的事情，她已然成长的更加坚强，与她眼神直视时，竟有种被她望穿内心的感觉，轻咳一声，掩饰那莫名产生的尴尬，对着身后三人道：“你们还不快来见过少主。”
辰夕吃惊的看向顾青山，他却转开了视线，不与她对视。
“幽玄门神音玉殇见过少主。”
“幽玄门花音鸢璃见过少主。”
“幽玄门彩音芊月见过少主。”
玉殇，鸢璃，芊月皆单膝跪地，抱拳至胸口，垂首顺目，他们是用幽玄门最高的礼仪拜见她，辰夕赶忙虚浮他们起身，“各位还请快快起身，辰夕受不住如此大礼。”
顾青山淡淡的开口，“夕儿，今后你要慢慢习惯这些，师傅和你娘不可能领导幽玄门一辈子，如今幽玄门势力发展迅速，他日……”顾青山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眼神无比复杂的看着她，“她日就算没了宰相府的支持，你一人在宫中，幽玄门的势力也足以保你不被欺辱。”
没了宰相府的支持？这话意味着什么，其实并不难猜到，这些年的事情一环套着一环，一结又纠缠着一结，早已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解开就能说清楚的。
顾青山继续说下去，“芊月对于医术的精通，先前也是告诉过你了，刚才你在里间，此时就让她再给你解释一次小姐的病情给你听吧。”顾青山后面声音少了以往的沉着，换过好几次气，努力压着心下那份悲伤，才勉强将这句话说完。
“回少主，芊月看过，病在肺部，本是旧症复发，以往还可用药物控制，可如今五脏皆被感染病疾，恐已经药石无效，回天乏术了。”芊月垂着头，将病情用尽量简单又好理解的方式说出来，她的声音与外貌年龄相差甚远，带着一种历尽沧桑的感觉。
辰夕听到那句回天乏术时，身子猛然晃了晃，玉殇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辰夕借着他的力道才没有倒下去，迎上他担心的神色，却怎么努力也无法逼自己露出让他暂且安心的笑容，回来的路上她并不是没有猜到病情的凶险，否则师傅怎会如此急的召她们回来，可如今亲耳从一个医者口中得知无救时，仍是觉得无法接受。
玉殇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想让她的心思能够分散开来，也想将自己的力量传给她，“夕儿，你别着急，或许会有转机的。”他并不懂得如何劝解人，可是让他就这么看着她难过，他也是绝不愿的。
“师兄，你当少主还是小孩子吗？你说的那些话恐怕连自己都骗不了吧。”鸢璃微仰着头，眼中看着辰夕有说不出的厌恶，师傅让她尊她为少主，她不会违抗师命，可让她真心喜欢这个少主，那么她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鸢璃，你这是对少主说话应该有的态度吗？”玉殇眉头蹙起，话语中明显不快。
“师兄你……”鸢璃一听玉殇呵斥自己，眼中满是委屈，泪凝于睫，却仍旧倔强的不肯落下。
顾青山出神的望着若诗岚的房门，似乎并未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芊月走到鸢璃身边，轻拍她的肩膀，转而对着辰夕与玉殇赔礼道：“少主与师兄切莫生气，我妹妹性格单纯，但心思还是好的，不过是不会说话，不懂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话虽是对着两人说的，但那双沉静的眼眸却始终直视着辰夕，果然能被师傅提拔为四音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虽然尊她这个少主，但绝不自卑自贱，鸢璃对玉殇的感情表现得那样明显，恐怕也只有玉殇自己看不出来罢了。
同为女子，她自然明白女子何必为难女子的道理，“芊月姐姐说的哪里话，鸢璃姐姐曾在百芳楼时就帮过我，我还未曾找机会道谢，现在又怎会怪她，姐姐不过是性格爽直，其实也并非是不好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比起那些个心思暗藏，不知长了多少心眼的人，她更喜欢鸢璃这样不遮掩又说话直接的女子，帮初染夺花魁的那日，若不是鸢璃的突然出现救场，肯定会在百芳楼漏了身份，相府小姐出现在花楼里，真不知要遭多少口舌非议呢。
当时她们还都疑惑为何突然出现的神秘女子鸢璃会一夜之间坐上百芳楼的楼主之位，直到再次见她，她示威一般的使出只有她和玉殇才知道的轻功步法，她心里多少就猜出了她定是与幽玄门有关，百芳楼那样的地方人流复杂，消息最为灵通，又因为先前有花魁初染声名在外，后来又由媚艳绝美鸢璃接掌，楼中女子气质迥异，却都有着非凡的吸引力，很多朝中大臣都是那里的常客，幽玄门控制百芳楼，用来暗中掌握上京各种情报是最为方便稳妥的办法。
辰夕说话谦逊有礼，芊月不觉心中对她多了几分敬意，她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辰夕先前那声姐姐叫的分外别扭，她自然明白是为什么，“芊月多年前因误食了有毒药材，损了身子，所以外貌总像十四五岁的孩童般不在长大，其实芊月如今已是年近三十的人了，而鸢璃是我的亲妹妹。”平日里她很少愿意与人说起自己的身体问题，那在她心中永远是一个难以磨灭的痛，今日对着辰夕她却不愿隐瞒。
辰夕看着芊月满眼怜惜，“人道长生不老是天下间众人追求的美事，只怕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总是这般不长大，似乎是被年华时光抛弃掉，短了还罢，久了就会被人当做不详看待，终其一生，何谈幸福。
这时若诗岚的房门被缓缓拉开，木板的摩擦声引去了院中众人的注意力，慕英天疲惫的走出来，他的身影显得憔悴孤单，似乎一瞬间苍老了下去，缓身越过众人，顾青山本想要上前问些什么，可终是作罢了。
慕英天突然停住，背影佝偻，很难想象这个就是那个意气风发叱咤天朝数十年，甚至可以一语定江山的宰相大人，他的声音带着苦涩沙哑，“夕儿，再去陪陪你娘吧，这几日不开心的话少说，有事就来书房找我，我会一直在那。”
“是，夕儿明白，爹爹也多保重身子，哪怕是为了娘。”辰夕俯身应道，即使知道他背对着也无法看到她行礼，可是她还是做足了礼数，十七年来她从未有像现在这般打心里尊敬过她的父亲。
以前怪过他，怨过他，疏离过他，可自她渐渐去理清过去的一切时，她开始无数次的心疼这个鬓发已白的男子，他是如何在这十七年里，忍着思念煎熬过着一夜又一夜。
***
辰夕回来已经十日了，她似乎又回到了十四岁前的日子，每日在无燕园中读书写字，陪伴母亲，吃容姨做的点心，有时甚至心血来潮，还会去厨房学者熬粥做饭，讨母亲欢心。
闷了就在院子中的紫菱秋千架上坐一会，环视着小院，或者抬头看看万年不变的蓝天，心就像被轻抚过一般，柔软舒适，自那日他送他回来，便再没了消失，返朝的大军也该到了，他那边应该也很忙吧，怕是那些想让他消失在战场上的人，就更加忙碌了。
“小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听容唤着坐在窗边出神的辰夕，“药已经熬好了。”
“恩，我送去给娘。”虽然芊月一早已经说了药石无用，可是她仍旧坚持每日让母亲用药，即使不能治疗，总还是能拖得一时半会儿，也能减少一些疼痛不适。
小心的端着药碗，一路走一路轻轻的吹着，这样走到母亲的房间，温度也就刚好适合服用了。
推开门，就看见那半倚在床榻上，手握诗书的女子，这么多年来，她每每思念母亲至深时，都会想到这个画面，似乎这是她最喜欢的姿势，“娘，喝药吧。”开口便觉得喉咙一梗，眼泪不小心掉进药碗中，溅起圈圈涟漪。
赶忙交给一旁的听容，背过身去匆匆抹去眼角的泪水，暗自懊恼，她明明答应过不在母亲面前流泪，不让她担心，怎会如此没用。
若诗岚假意没有看到辰夕的失态，喝掉那碗中的药，示意听容先出去，这才对着一旁用力掩盖情绪的女儿开口道，“夕儿可是想他了？不过才陪了娘十天就觉得闷了，真是女大不中……”
“娘您知道女儿不是这样的人。” 辰夕猛的转身打断若诗岚的话，语气中有些恼意，“而我和他的事情也由不得女儿做主。”说道这里心下更是黯然，只要回到上京，回到这宰相府，她对自身命运就有种无力感。
“娘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伸手招呼辰夕坐在床边，“夕儿眼光很好，三皇子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娘，您支持女儿？”辰夕难掩惊喜，在她心里母亲不像父亲一般希望她嫁二皇子，得皇后庇护，入主东宫，而是希望她能尽量远离庙堂之争，过的平淡安定。
可她最后还是自己跳到了这个圈子，爱上了那个权力风暴中的男子。
若诗岚慈爱的看着辰夕，没有正面去回答她的问题，“娘记得你从小就聪明乖巧，从来不会调皮惹事，总是娘交代什么你就会乖乖去做，可是这样的你，娘更多的也是担心，你的性格敏感，看似坚强，其实有时不过是在压抑自己，懂事的怕触碰娘的伤心事，可是那些心结却也结实的结在了你心中，日久了，就很难解开了。”
辰夕帮若诗岚将枕头塞到身后，让她更舒服的坐着说话，夕阳淡淡的余晖透过窗缝撒进来，这怕是母女二人最后一次的谈话了。
若诗岚说了许久的话，渐渐睡了过去，辰夕帮她盖好被子，才轻轻掩上房门离开。
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径直走到院中的秋千架下，入目满天繁星，空气中有着淡淡泥土的清香，往年这时还有积雪未化，今年的树木却已早早抽了芽，这是记忆中上京春天来的最早的一年了，入了春她的生辰也快到了，可是今年是否还会有人在那日早晨为她梳发，穿衣。
秋千起起落落，她的心也无一时落下。
十八年前，若宏坤被告谋反，后来查出证据确凿，若宏坤自尽，若妇人也一同殉情，即使如此，仍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氏一门全被判了死罪，最后慕英天不惜用尽所有方法开口求皇上留下了若宏坤的独女若诗岚的性命，并已正妻之礼迎回，不避讳朝堂上的任何闲言碎语。
这件事情表面看来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唏嘘之人还会认为，若诗岚真是好命，谋反的罪人之后，还能以正妻身份嫁的如此风光，祖上不知道积了多少德了。
然而一年后若诗岚为宰相诞下一女，不久便搬去偏院，消失在人前，在这无燕园一住就是十七年，外人不知内情会误解会嘲讽，猜测内情更是五花八门。
究竟当年的事情有什么内幕，却是无从知晓，宰相府的下人被统统换过，新来的对那些事情完全不知。
她虽知道这是王皇后的父亲王延与王皇后连同珈蓝修一手策划而成的，可究竟父亲在里面充当的什么角色，她仍是想不明白，只有一点她是确定的，就是父亲如此爱母亲，哪怕是受尽了朝臣的非议也坚决娶母亲回来，他是绝对不会做任何可能伤害母亲的事情。
只是那封信，落款确实是父亲的印章，字体南宫易看过也证实是王皇后的，那日她伏在母亲耳畔将这些猜测一并说了，母亲之后叫了父亲进去，想是他已经解释清楚了。
刚才与她说话的母亲，虽然仍旧平静淡然，但是那周身的哀伤恨意都渐渐消散，她说，娘知道你和三皇子之间横着太多阻碍，但是此生能遇上一个愿意去爱又值得去爱的人本就不易，而那人又恰好也深爱着你，无论如何也不要轻言放弃，相爱就要努力相守，不要像娘，没搞清缘由，徒恨了一辈子，今日后悔，也终是无用了。
“小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在这里。”听容得声音打断了辰夕的思绪，“难道你一夜都坐在这里吹风吗？”听容赶忙上前，想要摸摸她的额头，看是否着了凉。
辰夕被她这一说才觉得一阵凉意袭来，身子都冻得僵掉了，避开听容得手，“我没事呢，不过昨夜睡不着，出来坐坐，不想一转眼天就亮了。”看着听容手中端的铜盆，这才想起母亲一直喜好洁净，无论病有多重，每日清晨都会让容姨帮她擦脸和身子，“容姨你先去娘那里吧，我换过衣服就来帮你。”
“小小姐还是先去躺一会吧，你脸色不怎么好，小姐见了怕是会问起。”听容说的没错，辰夕的脸色苍白，唇瓣青紫，加上一夜未睡，眼睛红肿憔悴，这样过去帮不到什么忙，反是让若诗岚担心。
“也好，那就麻烦容姨了。”拖着疲惫的身子缓步走回房，刚到门口，就听到听容的惊呼声和铜盆落地发出的巨响。
心下顿时乱了，不好的预感充斥着周身，想要赶过去，身子却不受控制的向前跌去……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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