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揽星河》绘秋

8、秋色揽星河

　　秋随一怔。

　　她隐隐约约已经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眼下的场景，就算她要临时改口，似乎也为时已晚。

　　况且，她也不是很确定，沈烬的那句‘说清楚再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指让她说清楚，这一袋子东西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和他沈烬扯上了关系？
　　还是指，究竟为什么要拒绝他送的情书和礼物？

　　秋随心下纠结，又想着再耽误下去，就要错过家里晚饭的时间。
　　到时候，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和躲不过的斥责谩骂。

　　她吸了吸鼻子，眼眶已经不自觉溢满泪水。
　　秋随心中焦急，依然低着头不敢看人，满脑子乱哄哄的一团糟，伸手指着脚下的袋子，只是无意义地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声音已经带上了不宜察觉的颤抖：“这些东西，还给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了。”

　　沈烬觉得荒唐似的嗤笑了一声。
　　秋随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极为好看的手，她浑身紧绷，看着那双手在脚下的袋子里翻翻捡捡，捏住了一张淡粉色的信封。

　　她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沉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给我支笔。”
　　秋随一头雾水：“啊？”
　　“我说，”沈烬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一字一句道，“给我支笔。”

　　秋随音量极低地应了声好，心中七上八下，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让面前已经不耐烦的男生更加不耐。
　　她在书包里翻找了片刻，很快递过去一支黑色签字笔，依然低着头，不敢看人。
　　沈烬眉心微蹙，见她这幅唯唯诺诺的模样，就不自觉烦躁地‘啧’了一声。

　　耳边响起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音，秋随悄悄抬起眼皮，看见沈烬垂着眼，微微侧着头，神色冷漠淡然，左手捏着薄薄的信封，右手在信封上刷刷地写着字。
　　秋随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她已经看出来，沈烬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那张淡粉色的信封上，也写着三个大字——秋随收。
　　就是字迹实在是有些不堪入目，跟狗啃似的。

　　就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淡粉色的信封又被重新递到她眼睛底下。
　　信封上并列出现了两行‘秋随收’的字迹，底下那一行字迹，笔走龙蛇，潇洒俊逸。和第一行字迹相比，截然不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秋随下意识咬紧了唇，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捏着信封的手指甲被修的干净整齐，手指修长，漂亮的就连最严格挑剔的手控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看清楚了，”沈烬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他用手点了点自己写下的一行字，“这才是我写的字。”

　　沈烬的语气很淡，但是秋随就是莫名地从中解读出了讽刺的意味。
　　就好像在说——
　　你在开什么狗屁玩笑，我能看得上你？

　　秋随心口一酸，觉得委屈又尴尬。
　　这算什么事？

　　因为莫名其妙出现在她抽屉的礼物，她这些天一直担惊受怕，心中忐忑。
　　又为了将这些礼物和情书物归原主，她抱着可能会被教导主任发现的风险，承受着晚回家可能会被斥责一顿的可能性，来了小树林。
　　结果，送信的人没来也就算了，她还将一中众所周知的高岭之花沈烬认成给自己送情书的人。

　　这下好了。
　　秋随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沈烬心中到底会怎么想自己。

　　肯定是觉得她幼稚又滑稽。
　　就连秋随自己，都觉得现在的自己可笑至极。

　　沈烬眼睑耸拉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女生，平静地催促道：“拿走你...”
　　他声音倏地停住，一愣一愣地看着信封正上方一颗泪珠砸了下来，直直地砸在淡粉色信封上。

　　很快，泪水就晕染一片。
　　沈烬写的那一行‘秋随收’的字迹，也早就被打湿的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秋随倒像是得了解放，心中的委屈有了释放的地方。
　　她的泪水跟不要钱似的哗哗的往外流，沈烬一时之间手足无措，手里捏的信封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我说你。”沈烬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不至于吧’四个字咽了下去：“你想怎样？”
　　秋随抽抽啼啼地回答：“我...我想...回家。”

　　空气沉默了几秒，沈烬像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那你回家去。”
　　秋随哭泣的声音稍微止住，她捏着指尖，视线看着地上的袋子：“但是这个怎么办？”

　　良久后，沈烬像是认命了一般，语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无奈：“你回去，我替你等，把东西还回去。”
　　秋随眨了下眼，她终于稍稍抬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少年：“真的？”

　　因为才刚刚哭过，秋随的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颗泪珠，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
　　沈烬无意识地叹了口气，就连声音都跟着软了下来。

　　沈烬点头：“真的。”
　　秋随抿了下唇，转身走了几步，又折返回去。

　　沈烬直直地看着她：“又怎么了？”
　　秋随在他面前站定，朝他缓缓伸出右手，因为不久前才哭过，她的声音里还带着沙哑和不自觉的颤音：“我的笔，你还没还给我。”

　　秋随逐渐放空的思绪，被一阵熟悉的音乐打断。
　　沈烬再一次邀请她加入了语音通话。

　　这一次，秋随没有犹豫，按下了接听键。
　　她深吸一口气：“你早就认出我了？”

　　沈烬“嗯”了声，没有反驳。
　　秋随声音里透着无力：“那你当时干嘛不早说？”
　　沈烬：“我也没说我不认识你啊，倒是你，我问你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认识我。是你亲口说的，不认识我，是在给我看面相。”

　　秋随：“......”
　　她突然就有些明白，沈烬为什么对看面相这件事情如此耿耿于怀了。

　　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认识的关系被戳破后，她反而踏实下来。
　　面对沈烬的时候，似有若无冒出来的心虚和尴尬也不知不觉散了不少。

　　秋随忍不住说道：“你当时可以拆穿我。”
　　沈烬懒洋洋的说：“我本来是想拆穿的。”

　　秋随：“然后呢？”
　　沈烬：“不过我从来没看过面相，还挺好奇，就想着蹭个面相看看。”

　　秋随：“......”
　　沈烬：“没想到你技术真的不行，你不是说我面相挺好吗？怎么这才没过几天，我就追尾了？”

　　秋随：“......”
　　沈烬：“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封建迷信要不得。那个什么算命大师说的，让你离姓沈的人远点，否则会有血光之灾之类的话，你最好还是别信，你也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应该相信科学和真理。”

　　片刻后，秋随才慢吞吞地冒出一句：“你别转移话题。”
　　沈烬：“我转移什么话题了？”
　　秋随：“追尾的赔偿费你想怎么办吧？你不会想赖账吧？你也是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沈烬轻笑了几声：“不合适，你说的挺对，那我就先转笔钱，多退少补。”
　　秋随“嗯”了一声，下一秒，她看见屏幕上方弹出的消息——
　　沈烬请求添加你为微信好友。

　　秋随盯着那条消息，没有动静。
　　几秒后，她像是垂死挣扎一般对着手机问：“我们不是有个群吗？为什么还要加微信。”

　　沈烬：“你知道吗？微信群只能发红包的，红包金额不能超过两百元。”
　　秋随一愣，这倒是真的：“那你不是说了多退少补吗？”

　　沈烬像是觉得荒唐地反问：“你觉得我会欠人钱吗？”
　　秋随：“......”
　　沈烬：“所以在我这里，只有多退，没有少补。”

　　秋随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动作。
　　手机里安静了片刻，疏懒的笑声传来：“你不会觉得，是我精心安排了这一切，先是刻意追尾，又设置了微信红包转账不能超过两百的规定，只为了加上你的微信吧？”

　　秋随摇头否认：“我没有。”
　　沈烬说：“你也知道，追尾是司机的责任，至于红包的转账金额，你应该知道，微信姓马我姓沈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秋随觉得自己再不同意沈烬的微信好友请求，就会和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落的一个难堪的下场。

　　听着手机里的声音又要悠悠响起，秋随猜到又是要嘲讽自己一番自作多情，她慌忙出声阻止：“别说了，我加。”
　　她挂断和沈烬的语音通话，顺手点了同意的按键。

　　屏幕切换到她和沈烬的对话框，秋随还没来得及打字，先看到了对面发过来的转账消息。
　　她甚至没来得及多想，多年来抢红包的本能，就让她的手速就比脑速更快一步，飞快点了接收。
　　点完接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笔转账，似乎数目不太对。
　　秋随迟疑了片刻，飞快低头看了眼她和沈烬的对话框。

　　对话停留在已收款的界面上，上面明晃晃写着转账20000.
　　秋随愣了几秒，反应过来。

　　沈烬大约是不接地气太久了，20000可能是劳斯莱斯的补漆费，但是普通大众的这点刮蹭费绝对不会超过四位数。
　　秋随给沈烬退了一万九，又追加了一句：补漆费不会超过一千。

　　发完消息，她转过头，对着沈烬那张人间绝色的帅脸，挥了挥手机，示意他收款。
　　沈烬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中光影明灭。

　　“沈...”
　　她刚刚开口，沈烬就收回视线，对面的车窗也紧跟着再一次缓缓升起。

　　秋随眼一眨，被某种意识所牵引，扭头看见了不远处的红绿灯，红灯的倒计时只剩下了最后三秒。
　　秋随：“......”

　　她扫了眼身旁的劳斯莱斯，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关上了车窗。
　　算了，沈烬在二十四小时内收下就行。

　　红灯变绿的刹那，无数辆轿车同一时间疾驰而出。
　　之后连着两个绿灯，秋随走进公司一楼大厅，才有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和沈烬的微信对话框，还停留在她发出的最后一条信息上。
　　至于她转给沈烬的一万九，对方也迟迟没点击收款。

　　她进了电梯，正想着给沈烬发个消息，提醒他微信转账时效二十四小时。
　　手指触摸到屏幕的瞬间，她听到电梯门口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男声——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