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不在记忆深处》晗月慈

4、第 4 章 海边芋花

　　略有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
　　空气中弥漫着花的淡香和青草的新鲜味道。
　　有一阵淡淡的轻风吹拂过来。
　　林荫道旁的植物轻轻的摇曳着。
　　几片略微枯黄的叶子从树梢轻飘飘的落下。
　　路旁的行人愈发的零星起来。
　　整个世界安静得令人空虚。
　　不再是冷漠不倨的表情，也不再是僵若冰魄的声音，他的眉间，有着彷徨，不解和无可奈何......
　　“欧阳千若，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她的眸子骤然一紧。
　　一抬头，正对上他回过来的双眸。
　　像触电般，她急措的转过身，不去看他。
　　他的双哞，深邃得，如同蔚蓝的海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吸了进去......
　　“欧阳千若，你曾经说过你了解我，可是我却始终无法猜透你......”他的目光飘向远方，阳光洒在身上，给他的周遭染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立得笔直笔直。
　　身影带着落寞。
　　俊逸而迷惘。
　　一时间，她竟看得有些失神。
　　他总是这样，令她在不知不觉中沦陷，不可自拔。
　　她苦笑着摇头：“没错，两年前我是了解你的，可是，两年的时间很长，有很多都被改变了，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不一样了。”
　　然后她抬头。
　　这是事隔两年后，她第一次如此平心静气的面对他。
　　“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就像当初了解你，在万千的人中一个人默默的注视着而已。”
　　曾经的她那么不起眼，而他，却时刻站在世界的中央。
　　他的目光轻轻的停留在她脸上。
　　带着阳光的温和。
　　像想起了什么，他问她：“我记得你那个时候问我，还记不记得你？”
　　轻然点头。
　　她并不否认。
　　但有些事，从来都是意料之外的。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骤然响起的的手机铃声阻开。
　　手机那端，FERDIY恭谨的声音传来：“少爷，先生要见你。”
　　深色的瞳孔抽紧。
　　他冷冷的挂断了通话。
　　欧阳千若胸口一滞。
　　莫名的疼。
　　他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
　　没有解释，只是一个琢磨不透的的眼神，他转身就走。
　　欧阳千若怔然。
　　那个背影已经远去。

　　夜，逐渐被黑暗包围。
　　有人说过，世界上最伟大的颜色是黑色，因为只有黑色能让天地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手提电脑的屏幕开着。
　　屏幕的光芒折射到她的脸上，赋予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美感。
　　欧阳千若望着屏幕静静出神。
　　这个世界过于神奇，也过于意外。
　　..........
　　九月的天气，依旧弥漫着八月的灼烈气息。
　　长长的林荫道。
　　挺拔的香樟树沿着小道一直蜿蜒向远方。
　　“欧阳千若你死定了！”
　　一声暴吼。
　　洛夏气急败坏的追向那个逃跑中还不忘回头向她吐吐舌头的身影。
　　欧阳千若好不得意。
　　这丫头，明明就对那个什么晨学长动了心还拼命否认，不笑她一番才怪！
　　她一味的想着，没发现身后的洛夏蓦的变了脸色！
　　“欧阳！”
　　她想叫住她，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砰的一声！
　　欧阳千若一头栽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棱角分明的侧脸，入骨的寒意。
　　如同漫画中的王子。
　　却如冰魄般的令人望而却步。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洛夏的嘴张成了“O”型。
　　帅气十足的FERDIY暗地里惊诧，这丫头不要命了吗，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横冲直撞的扑进少爷的怀抱！
　　冷漠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欧阳千若的身子禁不住一颤。
　　这个怀抱的主人所带来的寒意恍若冬日久积不化的冰雪，虽然美得惊心动魄，却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冷栗。
　　“靠够了没有？”
　　他的声音恍惚幽冥深处的鬼魅。
　　没来由的让人恐惧。
　　欧阳千若慌忙间闪开。
　　并不看她，他轻然离开，就像撞上他时的静寂。
　　莫名地，她回过头。
　　他的背影渐渐远却。
　　冷傲不倨的......
　　似乎还带着一丝冷寂......
　　她怔怔的。
　　忘了周遭......
　　空气中，恍惚还弥漫着他的味道......
　　..........
　　那是三年前。
　　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像魔咒般，就算事隔三年，那个相遇的记忆片段仍然在脑海中清晰如昨，或许这就是命运，注定还会重逢。
　　只是，她还记得，而他却早已抛掷脑后。
　　是命运的捉弄。
　　她细心珍藏的，他却随意抛弃。
　　苦涩的笑意凝在嘴角。
　　欧阳千若从神思中抽离出来，手指熟练的敲打着键盘。

　　繁华的大街。
　　霓虹灯的光彩将整个城市装点得妙不可言。
　　穿梭的车流。
　　豪华的黑色宾利房车。
　　凌尹浩摇下车窗，一股冷风只灌而入。
　　他将头别向窗外。
　　........
　　“......两年的时间很长，有很多都被改变了，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
　　“了解一个人并不容易，就像当初了解你，在万千的人中一个人默默的注视而已。”
　　她的面容洁白，细腻的的眉毛均匀，秀挺的鼻梁带着坚定，她淡静的眼睛恍若有着海洋般的深不可测.......
　　.........
　　闭上眼，他用力甩头，想将一切想得更透彻些。
　　她曾问过他是否还记得她？
　　他摇头。
　　无论他怎样用力去想，都想不起在那之前他们有过交集，而她，也未曾告诉过他。
　　不是她突兀的拦在车前，那么，他和她，究竟是怎样的初识？
　　他不记得。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过是万千人中默默注视他的其中一个而已。
　　如果，不是那一次.......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的存在吧？
　　他眼神游离。
　　车窗外不断的闪过星星点点的霓虹灯光。

　　“找我回来有什么事？”
　　在客厅中坐定，凌尹浩顺手拿过一只水晶杯把玩着，头也不抬一下。
　　“这是怎么一回事？”
　　凌莫面容平静，声音不怒自威。
　　凌尹浩淡淡的瞟了瞟。
　　果然。
　　摆在面前的是校报。
　　最醒目的位置，最惊人的照片。
　　他想起那个湖边。
　　她摔倒。
　　他伸手拉她。
　　然后意外的吻了她。
　　是意外，却有让他心骤然而停的感觉......
　　他记得那个湖边很美。
　　有微凉的风。
　　清新的味道。
　　凌莫终于克制不住的恼怒起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
　　深色的瞳孔抽紧。
　　下颌因为紧绷而变得棱角分明。
　　凌尹浩面色平静。
　　半晌，他才抬头。
　　淡漠如尘。
　　“我不想解释什么，事实就是事实。”

　　夜色深沉。
　　夜空零星的散着几粒星光。
　　属于夜的凉意。
　　名贵的白色阿妈尼西装随意的搁置在沙发上。
　　落地台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
　　巨大的落地窗边。
　　淡青色的窗帘分在两旁，不时一阵轻晃。
　　凌尹浩穿着一身白色衬衣慵懒的靠在窗棂上。
　　夜风将他额前的刘海微微扬起。
　　而蓦地——
　　他的嘴角弯了弯。
　　又是一抹如罂粟般的笑容！
　　只不过是轻然的一笑，没有落寞，没有苦涩，没有邪戾，他的笑淡淡的，却让天地间的一切在瞬间变得黯然失色！
　　又美得那么不可方物。

　　教室里陆陆续续的坐起了来上课的人。
　　林若愉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着令人忍不住保护的面孔和天真烂漫的的纯真性格，因此在学校很受欢迎。
　　不过，为什么欧阳千若不怎么理人呢？
　　除了自己来坐在她身边时冲自己笑了一下，就一直埋着头在那写呀翻的，教室里有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还有的高声唱歌......
　　她就不明白了，整个教室都吵烘烘的，这个欧阳千若怎么就像不受影响似的呢？
　　而且......
　　将头凑过去的林若愉猛的倒吸一口冷气，这也太悬乎了吧，预习得像神一样就算了，居然还是大二的课程！
　　这个欧阳千若是不是也太扯了点啊？！
　　实在想不明白高二时就以小说《残月》出了名的欧阳千若被这所学校特招入学，还这么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呀？还有报道的事在学校引起了轩然大波，还能平静的面对别人的议论，若无其事的来上课，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啊？
　　如果一个人遇到天大的事还能做到如若平常，那么这个人不是天生愚钝就是太过睿智冷静。
　　而欧阳千若，绝对不是傻子。
　　也就是说，她是太过睿智。
　　林若愉想着又看了一眼入神的欧阳千若，算了，这么认真，她还是不要打搅人家了。
　　虽然没看过《残月》，不过这个欧阳千若，她还蛮佩服的。
　　林若愉的脸上不自觉的浮出一丝敬佩的笑意，完全没发现整个教室已经安静下来，直到头顶炸开一个可以和原子弹媲美的声音：
　　“你，给我让开！”
　　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声音......
　　好耳熟......
　　林若愉小心翼翼的回过头去——
　　顺着那双修长优美的长腿望上去——
　　轰——
　　林若愉仅有一点侥幸立即跑得无影无踪！
　　那张冷漠得几乎可以敲下冰渣渣的脸......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凌尹浩恐怕很难找出第二个人了吧？
　　欧阳千若意外的怔住。
　　所有的目光聚在同一个地方。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静得恍惚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林若愉晃了晃脑袋，小女子惟恶魔难惹是也，看凌尹浩那副冷得就像吃人都不吐骨头的冰容，算了算了，让就让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离这张冰脸越远越好！
　　她噔噔的就跑开了。
　　不过.......咦？
　　已经在后面一排重新坐下的林若愉看着那个从容在欧阳千若身边坐下的身影，不由犯起了嘀咕。
　　他们怎么越看越有问题啊？
　　“你......”
　　放下手中的笔，欧阳千若疑惑的看向闭着眼趴在桌上养神的凌尹浩，想问些什么又不知到该问些什么，终究还是放弃了。
　　只是，这样的凌尹浩，过于反常。
　　有人低声私语。
　　“看样子报道的事情也不是空穴来风呀......”
　　声音尽管已经压得很低，但依旧落入凌尹浩耳中。
　　眉头不自觉的一拧，虽然只是一瞬，欧阳千若仍然看到了。
　　他闭着眼，从嘴里蹦出冷戾的两个字：
　　“闭嘴！”
　　被吼的人立马住嘴。
　　果然是容易发怒也就容易令人恐惧的人，欧阳千若不由自主的笑了笑，笑得连她自己都未发觉。
　　凌尹浩的眼皮略微一抬，就看到他那抹奇异的笑容。
　　她竟然......
　　她竟然不可思议的笑了？！
　　而且，还笑得那么动人心弦。虽然并不绝美，却让他的心在那一秒停滞......
　　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已经再次埋下头的欧阳千若，不确定的问：“你，刚才是在对我笑？是不是？”
　　正在行若流水的笔猛的停在了纸页上。
　　欧阳千若惊异的对上他的眼睛！
　　她笑了？！
　　他的眸子越发的凝重起来。
　　难道她会不知道？

　　欧阳千若疲惫的走出教学大楼。
　　今天发生了太多让她无法预料的事，她必须冷静冷静。
　　凌尹浩追出大楼，她今天整节课都一言不发，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下了课又匆匆走人，让他莫名其妙的气恼，她究竟在想什么？
　　“欧阳千若！”
　　他一把拉住疾步快走的欧阳千若。
　　她诧异的转身。
　　然后她愣住。
　　他的手冰凉冰凉。
　　他不由松开。
　　“凌尹浩。”淡淡的声音，退去了丁仪昔日的高傲，但依旧不改的她的优越感，默然的瞟了一眼欧阳千若，径直面向凌尹浩：“可以跟你谈谈吗？”
　　“没空。”他嘲讽的笑了一下，再次拉起欧阳千若，头也不回的走开。
　　指甲嵌入手心，丁仪咬紧下唇。
　　凌尹浩，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完全属于我。

　　蔚蓝色的海平面一望无垠。
　　微小的浪潮一波一波的涌象沙滩，带来一只白色的海芋花，然后有退向海的更深处。
　　几根优美的手指拾起花。
　　凌尹浩浅笑着起身，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伫立的身影，将花放在身后，这才朝她走过去。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欧阳千若转身就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将她带到这里，他带她来的时候，那么坚定一点都由不得她选择。
　　而且，偏偏是这里。
　　两年前和他约定又失约的地方。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他却答非所问的反问她：“不觉得这里很美吗？”
　　她沉默片刻：“我要回去了。”
　　转身就想逃离。
　　他似笑非笑，并不看她，却准确无误的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她就被他硬生生的带了回去。
　　“就陪我一会儿，可以吗？”
　　有着孩子气的恳切，也有着不容她反驳的霸道，伴着海风，他浅浅笑着，手一伸，将海芋花递到她的眼前。
　　太阳开始消失在天地的尽头。
　　天空变了色调。
　　他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朦胧。
　　迟疑着，她接过那支海芋。
　　他的眼眸，闪过一丝满足的光芒。
　　“你知道吗，夕阳消失的那一刻美得夺目，就像花要凋谢的前一刻是最艳的时候......”
　　她诧异的侧过头。
　　他的语调很平静，却有着些许的忧伤。
　　“因为怕消失后没有谁会记得，所以用最后吸引住别人的记忆。”说话的时候，她的视线飘向远方，若有所思。
　　就像当初，她从不后悔。
　　他看到她坦然而笑。
　　金色光芒折射在海面上，一片美伦美奂。
　　他放开双臂，迎着夕阳，自由自在的微笑，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美好，他也不愿放手。
　　一阵更大的海浪涌来，淹没他的脚背。
　　他轻轻低头，注视了那枚未被海浪带回大海的东西片刻后，他弯腰将它捡起。
　　是一枚小小的白色贝壳。
　　她讶异抬头望着那双含笑的眸子：“贝壳？”
　　“是啊，贝壳。”嘴角骄傲的弧度，他收好贝壳，“俞亿说过，白色的贝壳代表着希望和快乐。”
　　他的目光落在她有些凝滞的脸上。
　　忪然良久，她转身看向天际。
　　他不再说什么，陪着她看过去。
　　金色的光芒笼罩了世界。
　　他和她，在夕阳里，站成了一道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