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摸鱼产物》非余不言

1、第一章

　　秦蛰第一次见到稚雪是在场宴会上。

　　彼时他已经回到帝都，老国王病重，秦驰和继王后都被他打压的翻不起身来，有不少人想讨好他，各种宴会邀请应接不暇。

　　秦蛰对这些除了酒色就是吹捧的宴会并不感兴趣，不过在帝都贵族圈里参加宴会是必要的社交，他当时还没有完全收拢权力，全部拒绝容易落人口实，何况适当参与也能收获些情报，所以总还会给点面子，一个月挑出两三个去露个面。

　　那天的宴会是费罗拉子爵主办的，酒过三巡，他忽然拍了拍手，全场安静下来，很快几个侍从带着五六个漂亮的孩子依次走了进来。

　　男女都有，表情有微微不安的也有跃跃欲试的。

　　已经有贵族兴奋了起来。

　　这在混乱的上流贵族中也算常见，宴会的主办人为了活络气氛，常会搜集来一些貌美的少男少女，供在场贵族任意挑选，看上了就带回家，有些无所顾忌的甚至会直接在宴会上挑个偏僻角落开始□□。

　　费罗拉子爵端着酒杯凑到了秦蛰身边，笑容谄媚：“殿下有看中的孩子吗？”

　　秦蛰向来厌烦这种事，因此没出声，只是漫不经心地品着酒。

　　旁边的贵族们也都知道秦蛰性格冷淡，见他对此无意，便自行挑选起来。

　　等这一批被全部挑完后，很快又上来了另一批少年。就这样陆陆续续的，竟总共上来了七八批。

　　有贵族笑道：“费罗拉，你今天可真是大手笔。”费罗拉子爵面上笑呵呵地应着，心里却有些着急，他母家最近犯了错，四处疏通关系都不得法，只希望着最后能借这场宴会搭上秦蛰的关系。

　　他也知道他们这位大皇子脾性冷漠，难以接近，不同于之前那个沉溺于声色犬马的二皇子，想讨到他的欢心极为困难，因此才从全国各地费大气搜集了这么多美貌的奴隶，却没想到目前为止秦蛰一个都没看上。

　　只希望最后那个能成功吧，费罗拉子爵苦笑着想。

　　拍手声再次响起时，秦蛰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放下酒杯刚打算离开，却敏锐注意到了宴会里不同刚才的气氛。
　　所有贵族的呼吸都变轻了，直愣愣地看向前方。

　　秦蛰抬眸看去。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人鱼。

　　一条十分漂亮的人鱼，被锁在铁笼里，由推车推上前供人观赏。

　　大概才刚成年，人鱼身上还留着少年的青涩与单薄感，五官精致，皮肤白皙，海藻般的白金色长卷发披落在胸前，腰腹往下长长的鱼尾是渐变蓝，每一片鱼鳞都犹如被打磨极好的宝石，泛着细碎光芒，看起来美丽极了。

　　他看着笼外一群眼神贪婪看向他的贵族，微微抿唇，试图往角落里缩一点，身体却被铁链牢牢锢住无法动弹。

　　惊慌却努力保持着镇定，像某种被捕猎者逼到绝境的小动物，很是可怜。

　　秦蛰呼吸忽然滞涩，他重新靠回座椅上，左腿不着痕迹地架到右腿上，拿起酒杯抿了口酒，眼神淡淡的看向那条铁笼里的人鱼。

　　费罗拉子爵神气的向全场介绍起来。

　　据说他所说，这是一条从深海捕捉来的人鱼，他得到时人鱼的鱼尾就已经断了，但相貌却是一等一的，还会变出人腿呢！

　　说完，费罗拉子爵就拿起手里的拐杖敲击铁笼，在敲击声里，铁笼里的人鱼不太甘心地变化出双腿，纤细修长，因为已经断了而显得苍白脆弱，小腿至脚踝处还残留着漂亮的蓝色鳞片。

　　宴会各处隐隐响起贵族们的惊呼声。

　　人鱼的腿只变出了两秒又被他快速收回去了，对于自己引发的骚动人鱼似乎更加慌乱了，但又抵抗不得，只能眼睛死死盯着外面，不断用手指紧张地扣着身下的铁笼。

　　秦蛰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在一个贵族跃跃欲试的准备开口竞价时，他忽然出声：“我要了。”

　　费罗拉子爵大喜，原本看中人鱼的贵族们也都蔫了下来，只好眼睁睁看着费罗拉子爵欢天喜地的将人鱼送去了秦蛰的府邸。

　　临走前，费罗拉子爵还送了秦蛰一瓶能强制让人鱼变出双腿的特效药。

　　夜晚光线朦胧昏暗的房间里，人鱼慌乱的在秦蛰目光下想要挣扎，但他两只手都被床头的黑色手铐高高吊起，根本使不出来一点力气。

　　他皮肤极白，与灰黑色的床单上对比鲜明，更加能激发人心里的欲望。

　　秦蛰洗完澡，走到床边俯下身，一只手撑在人鱼身侧，漫不经心的和他聊天。

　　“你叫什么？”

　　人鱼恶狠狠地盯着他，看样子秦蛰若是再靠近就会被他狠狠咬上一口。

　　秦蛰很难得的笑了下。

　　他捻起人鱼的一缕长发，食指与拇指轻轻摩挲，语调不缓不慢：“是不会说话，还是不想和我说话？”

　　人鱼别过头去，完全不想理他。

　　秦蛰也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这些闲聊不过是些用以挑逗氛围的调剂罢了，他伸手强硬的捏住人鱼小巧的下颚，将他脸掰正回来，低头吻了吻人鱼的额头，不顾人鱼的抗拒和惊惶，压了下去。

　　暧昧的烛光摇曳，投至房间墙壁的人影交叠，人鱼那双盛着水雾、泛着薄红的眼睛一直印在秦蛰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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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人鱼一直待在秦蛰身侧，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大皇子多了一个极为宠爱的秘密情人，藏在府邸里谁也看不见。

　　等老国王病死了后，秦蛰理所当然的接手了这个国家，人鱼也成了他的王后。

　　秦蛰也召来全国最顶尖的医师给人鱼看过，人鱼确实说不了话，他嗓子被下了毒。秦蛰派人调查过，人鱼被一个渔民从深海捕捉到以后，先是卖给了一家拍卖行，再几经转手到了费罗拉手上。当时拍卖行的老板害怕人鱼的歌声会蛊惑人心，便给毒哑了，他的鱼尾也是在那时候因为想从拍卖行逃跑而意外折断的。

　　毒药已经下了太久，嗓子恢复不了了。

　　秦蛰心里怜爱，便开始教人鱼写字。人鱼十分聪明，也有着旺盛的求知欲，在秦蛰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学下，很快就学会了人类的文字。

　　但即使学会了写字，人鱼也依旧不肯告诉秦蛰他的名字，秦蛰也无所谓，他没有给人鱼起新的名字，大多时候是不称呼的，不过兴趣上来了，有时会叫他“宝贝”，也会戏谑地叫他“孤的王后”，每到这个时候，人鱼就会羞怒地看着他，让秦蛰心情大好。

　　在一起度过了四年后，人鱼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抗拒秦蛰，秦蛰喜欢搂着他处理政务文件，人鱼便安安分分待在他怀里。

　　人鱼无法行走，秦蛰也不喜欢他出现在人前，所以他就连城堡的房间都很少出去。

　　有一次两人温存过后，人鱼愣愣地望着城堡外瓦蓝瓦蓝的天空，秦蛰从背后抱住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问他在想什么。

　　人鱼抿下唇，犹豫了好一会，才在秦蛰手心写下了一行字。

　　——“我想回大海。”

　　秦蛰笑了笑，语气很温柔，但说出来的却是十分冷酷的话语，“不可以哦，”他吻了吻人鱼白皙的脖颈，“孤的王后当然要一直留在孤身边，再说了，你鱼尾都断了，回到大海也活不下去不是吗？”

　　听到这句话，人鱼的眼眸黯淡下来。

　　秦蛰亲了亲他漂亮的眼睛，转过头对外面喊了一句进来，很快，侍从们鱼贯而入，各个托着堆满了珍贵珠宝服饰的托盘，恭敬地走到秦蛰与人鱼面前。

　　但人鱼像是疲惫了一般，看都不看，转了个身，拉起被子睡下了。

　　秦蛰笑下，也不太在意，知道他的人鱼只是在闹脾气，挥了挥手，让侍从们将这些东西放到一边，等人鱼心情好点了再挑选。

　　说他自私也罢，专横也好，他可以满足他的人鱼一切愿望，除了离开他身边。

　　他是独属于他的、美丽的人鱼。

　　不过这一次人鱼脾气闹得有些久，几天后半夜秦蛰醒来时，听见人鱼在他怀里无声地哭，他向来是一个要强的性格，除了在床上，秦蛰还从没有见他哭过。许是怕吵醒秦蛰，人鱼哭得动静很小，很安静，但眼泪还是弄湿了秦蛰胸前的衣服。

　　秦蛰愣了愣，心脏第一次纠疼了一下。

　　他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等人鱼哭累了，睡着后才睁开眼，沉默地亲了亲人鱼残留在眼角的泪痕。

　　第二天用早饭的时候，秦蛰告诉人鱼，他决定去东部海岸线巡视，带人鱼一起。

　　人鱼只怔了两秒，眼神就突得亮了起来，急忙想找字写字，一时找不到，便直接拉过秦蛰的手，在上面急切地写道：“真的吗？”

　　秦蛰好笑，但还是淡淡地提醒道：“只是游玩，时间到了还是要回来的。”

　　到底年纪还不大，这几年又被秦蛰养得很好，一听可以去大海，即使还要回来，人鱼也兴高采烈了起来，一张脸红扑扑的，矜持地点了点头。

　　秦蛰看着只觉得分外可爱，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人鱼又拉过秦蛰的手，在上面轻轻地写字：“我很喜欢这个礼物。”写完后，他又犹豫一下，最终，低头轻轻在秦蛰掌心里亲了一下，亲完后飞快抬头装作没事发生般看窗外风景，脸颊泛起一抹羞涩的薄红。

　　掌心还残留着刚刚被主动亲吻的触感，秦蛰一顿，心里一时说不上是甜蜜还是自嘲。

　　让他去看个大海就能这么高兴，他该对他的王后再好一点了。

　　但还没等秦蛰将这个好付诸实践，在前往东部海岸的途中，他们就遭遇了一场刺杀。

　　刺客是秦驰与继王后的残党，不知什么时候混进了护卫的队伍里，趁着队伍修整的间隙，猛得发起了攻击。

　　但死的不是秦蛰，在尖锐的剑尖刺来时，人鱼猛然扑到了他身前，散发着冰冷银光的剑就那么刺进了他的心脏。

　　刺客们很快伏诛，秦蛰目眦欲裂，抱着人鱼不断流血的身体，他想伸手去捂住那个伤口，但血却越流越多，根本无法止住。

　　随行的医师们惊惶地跪了一地，那道剑口那么深，已经无法救治了。

　　人鱼虚弱地躺在秦蛰的怀里，原本就白的脸颊随着失血过多愈发苍白，秦蛰抱着他的手一直发抖，声音却愈发温柔：“宝贝，别怕，我很快就会找人来医好你。”

　　人鱼咳出两口血，费力握住秦蛰的手，用秦蛰教他的文字在秦蛰手心一笔一画认真地写：

　　“稚……雪……”

　　写下这两个字，人鱼似乎很满足地笑了笑，看向秦蛰，眼里又带了些歉意和哀伤，像是在说对不起，不能再陪在秦蛰身边了。

　　秦蛰不懂他有什么对不起好说的，从始至终都是他亏欠人鱼。

　　如果说人鱼一生里最不应该的事，就是遇到了他，这场以强迫为开局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人鱼最终还是失去了气息。过了许久，秦蛰才沉默地抱起人鱼，一步一步返回马车。

　　之后秦蛰对秦驰与继王后的那些残党进行了血洗，一时间帝都人人自危，生怕触了国王陛下的霉头，但过了段时间，他们却发现他们这位国王在失去了自己的王后后，似乎对一切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了。

　　没过多久，奥斯托帝国的第十六代国王便死于郁疾，死后与自己的王后合葬。

　　死前的最后一刻，秦蛰想，他要是能够和自己的人鱼换一种开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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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五年前，秦蛰重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