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烟雨任平生》一碗花生喵

12、第六章（下）

　　第六章（下）
　　溪水清澈，只到成人膝盖位置，河底的鹅卵石在黑夜中似溢着莹莹月光，岸边一丛一丛枯黄的水草漂浮在水面上，形成了鱼儿们绝佳的生存家园。鱼的数量不多，个头也不大，只有成人巴掌大小，楚玄霄将衣摆掖到腰带里，脱了鞋袜挽了裤脚直接站到水里，鱼儿们被惊动，纷纷向四处游去，偶尔有几尾从他小腿边滑过，凭着他敏锐的感觉和非凡的功力轻易地便捉住了一尾，然后随意地向身边人抛去，“接着。”
　　慕九歌很自然地顺手接住，抽出绑腿里的匕首，借着月光在河边处理起来。
　　当年两人一起在天山学艺之时也曾一起闯荡江湖，十几岁的年纪，满怀着对人生的向往与热情，无所畏惧四处逍遥，落日长河、孤烟大漠都曾留下他们的足迹，那些最轻狂的记忆无论是温馨快乐还是残酷与痛苦都早已镌刻在彼此的内心。曾经无数次将后背交给最信任的对方，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已成习惯，像今天这样的配合更是信手拈来，一人捉鱼一人清洗，配合得天衣无缝。
　　两人一共捉了六尾才彻底收手，将洗好的鱼穿在树枝上便返回了营地。季漠然打了只野兔和一堆野果子一起仍在地上，正准备在篝火上用树枝支起架子，见两人回来喜道：“刚好，这只兔子劳烦小兄弟去河边处理一下。”
　　慕九歌点点头，将东西交给楚玄霄便拿起兔子再次去了河边。剩下两人则围着篝火开始烤鱼，在鱼身上割几刀，然后撒上一点盐巴放在火堆上烤制，不一会儿就闻到了鱼肉的香味。
　　楚玄霄坐在慕九歌为他准备的蒲团上，听着鱼皮被火炙烤的滋滋声，闻着熟肉的焦香味，不时地翻动着鱼串。季漠然见他目光平静神色淡然，明明看上去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做起这种事情却毫不生疏顿觉有趣。
　　“没想到楚兄也会这种事情。”
　　楚玄霄看着道：“出门在外总要适应各种环境，何况江湖人不拘小节，季兄不是也一样？”
　　“江湖人……”季漠然玩味地笑起来，“原来楚兄也是江湖人吗？”他可不记得江湖中有个叫楚玄的瞎子。
　　楚玄霄顿了顿，模棱两可地回答：“身在江湖，自然是江湖人。”
　　入了夜，气温降下来林中越发冷寂，特别是夹杂着水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人由内而外地发寒，幸好篝火旺盛，风再硬也能抵御。
　　远处不知发生什么，枯枝败叶随风呼啸，带来了几声不易察觉的说话声和兵器相交的碰撞声。
　　楚玄霄眉宇微动，季漠然也似有所感，很快站起来并将长剑握在手中，向着声音来处倾听了一会儿，对楚玄霄交待了一声便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林中。
　　楚玄霄站起来，感觉到身边猛地落下一人，那是非常熟悉的气息。“阿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嗯。”慕九歌将两人手里的东西安置好，考虑着要不要追上去看看。正犹豫着，远处打斗的声音越发清晰，想来是季漠然也加入了战斗，侧头看了看楚玄霄，对方似有所感地也转过头来，几乎是同时发出声音。
　　“同去？”
　　“一起？”
　　慕九歌拉住他的手却被楚玄霄拽到身边直接将手搭在他的腰间，知道他的打算，慕九歌也没耽搁，反手也揽住他的腰，微微用力便带着他飞身而起。楚玄霄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功力无损，被慕九歌带着也运起轻功，两人倏忽间便不见了踪迹。
　　两人的功夫都是酒泉子亲自教授，内功路数自成一脉轻功更是独步江湖，而酒泉子早年曾经做过皇家的暗卫，因此隐匿行踪的功夫也一并教给了自己的徒弟，此刻两人同时隐匿气息，寻常武林中人根本无从察觉。
　　越往林中行走夜色愈加深沉，月光照在枯枝上映得树下人影隐隐绰绰，刀剑撞击之声不绝于耳，隐约可见林中白影晃动。慕九歌两人小心地藏在树后，只见不远处有两名白衣女子倒在血泊中，她们身前则坐着一名同样白衣的女子，头发披散开来看不出样貌，但可以看出来受了重伤正急急忙忙地从怀里掏出伤药，而另一边季漠然的剑早已对上四名白衣女子。
　　那些女子手执长剑分列四个方位合力围攻季漠然，出剑速度极快并且角度刁钻配合起来竟然天衣无缝，一时间剑光闪烁杀气四溢，季漠然也从最初的随意从容渐渐地认真起来。
　　慕九歌身在外围也为这剑阵陡然增加的肃杀之气心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简单的四人剑阵竟然是不可小觑的杀阵。很显然这些女子明显经过了严格的训练，无论是配合还是攻击都毫无破绽，只可惜几个人功力有限无法发挥出阵势的绝妙，如果换几名武林高手相互配合将八个方位全部守住，只怕江湖上排名第一剑客也很难全身而退。而此刻，这个剑阵很快会因为后继无力而被季漠然找到破绽，所以他也没打算上前相助。就这样双方你来我往负伤难免，赤色早已染红了衣衫，血腥之气随着剑风向四周飘散开来。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四女之中稍弱的一方已被季漠然的长剑所伤，刹时右臂血肉模糊，另外三人心神一震，而在此时季漠然已看准时机飞身跃起，一道寒光回旋，剑气向四周爆裂开来，只一招便将四人同时重创。
　　喷血的身躯被震出五丈开外，纷纷栽倒在地发出呻吟之声，原本在一旁疗伤的女子则趁机将四女一一刺死，手法利落干脆，面色却平静异常。
　　慕九歌一愣，虽然没打算插手，但是季漠然连问一句也没问就直接默许，这态度多少让人看起来有些奇怪。
　　“多谢师兄相救。”白衣女子发出沙哑难听的声音，季漠然只是收了剑回头看了对方一眼，“回去尽快疗伤。”说着便带着她向慕九歌两人所在的方向走来。
　　慕九歌见两人很快走近，拉着楚玄霄迎上去，却发现楚玄霄竟然一动不动地发呆，转头看去只见他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楚兄。”
　　楚玄霄被慕九歌在腰上捏了一记瞬间回过神来，点头道：“季兄好身手。”转而吩咐慕九歌：“阿九，将她们的剑拿来给我看看。”
　　季漠然心下一动，面上讶然：“楚兄这是……”
　　“好奇而已。”他笑着解释道，“虽然看不见，但是对她们的剑阵很感兴趣。”
　　季漠然不由得再一次对这个人改观，“楚兄真令人惊讶，想不到只凭声音也能听出这剑阵的不凡，在下身在阵中可是心惊胆战哪。”
　　楚玄霄哈哈大笑，“哪里哪里，在下不过是个瞎子，所以听力比寻常人敏锐罢了。”
　　这边说笑着往营地走去，那边慕九歌已经将一名白衣女子的剑拿在手中，那些女子原本都带着面纱，打斗中面纱沾了血污散落在地上，慕九歌俯身拾起，不经意地嗅了嗅，心中疑虑更深。
　　再往深处走去，几匹马拴在树干上受惊似的的来回走动，地上篝火将熄未熄，一名同样身着白衣的女子横尸在前，却是中毒而亡，看起来很像是内部争执，只是不知道季漠然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回到营地时篝火因为无人照看快要熄灭，烤的半熟的食物也早已凉透，当然这些事情楚玄霄看不见，季漠然也暂时没打算管，只是让女子自去包扎伤口，随后将篝火拢了拢随便扔了几根树枝便在火堆边上坐下。
　　不多时，慕九歌提着剑飘落在楚玄霄身旁，他身轻如燕神色淡然，尽管穿着仆人的短打衣服却显得身材修长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俊逸之美，惹得季漠然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几眼。虽然当日第一眼见到慕九歌之时便被他那双溢满流光的双眼而吸引，但是因为对方的刻意掩饰反而越发觉得平凡，倒是楚玄霄带着几分神秘的气质让他好奇，此刻看来第一眼就让他注意的人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平凡，仅那一身轻功就已让人无法小觑。他实在是对这主仆二人好奇，若不是有任务在身，还真想在两人身边多耗上一段时日。
　　这厢季漠然肆无忌惮地打量慕九歌，慕九歌却全当不知道一般将长剑递给了楚玄霄，自己则继续收拾起他们还未吃到嘴里的晚餐。反正他二人都有易容，虽然变化不大，但是想看出破绽也不容易。
　　那女子也重新梳理了散乱的头发简单处理了伤口出现在几人面前，她面容姣好，只是面色苍白神色冷然，前襟早已被血染成一片，脖子上似乎受了伤，缠了好几层布条也无法阻挡点点红梅浸透而出。
　　“这是我师妹，许茗。”季漠然主动向楚玄霄介绍道，又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妹，“楚兄是我在途中偶遇，因同路所以暂时同行。”
　　女子起身施礼，也许是因为伤了嗓子声音嘶哑难听，实在听不出来是女子的声音，楚玄霄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手里拿着剑抚摸了一阵，在剑柄繁杂的纹路中隐约铭刻着‘无双’二字，不出所料，“是无双宫的人。”真是阴魂不散哪。
　　无双宫，武林十大势力之一，因为宫中全是女人行事乖张亦正亦邪所以备受关注，宫主夏无双更是被人传为妖女，据说美艳无双却心狠手辣，短短五年之内便让一个原本籍籍无名的小门派成长为武林十大势力之一，其底蕴与手段可见一斑。
　　季漠然似乎有些惊讶，转头看向许茗，“师妹怎会与无双宫结怨？”
　　许茗顿了顿，不着痕迹地看了楚玄霄一眼，依旧用嘶哑的声音回答：“多谢师兄相助，只是这是我私人的恩怨，不想连累他人，望师兄见谅。”
　　她这么一说，作为外人楚玄霄自然不会多问什么，季漠然也冷淡地点了点头，“师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师兄欲往何处？”
　　“我与楚兄明日进城，你若是无事便一同先进城再做打算吧。”季漠然想了想替她做出了决定。
　　许茗也没什么意见，“一切全凭师兄做主。”
　　简单交流完毕，众人开始继续做晚膳，烤好的鱼在火上热了热，慕九歌将兔子一并烤了，季漠然又去河边捉了几尾小鱼，许茗见状也不好坐享其成便主动加入了烤肉的行列，众人就着冷硬的干粮，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慕九歌用匕首将兔肉简单分成四份，许茗在一旁将切好的肉用油纸包起来递给两人，楚玄霄只觉得身前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冷香飘过，再然后那只飘着肉香的兔腿肉便停在了身前。
　　“楚公子，请用。”声音淡淡的，虽然沙哑却带着几分女子特有的清冷气息。
　　楚玄霄莫名地感觉到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熟悉，于是伸手去接，不经意地碰触到了许茗微冷的手指，顺势握住，吓了对方一跳。
　　“你——”
　　“多谢许姑娘。”好似完全没注意到一般，径自从许茗手中接过了兔肉。
　　许茗对他这登徒子般的行为非常恼怒，但在季漠然的注视下很快平静下来，忍着怒气坐下吃东西。只是她脖颈受了伤，说起话来不但别人听着刺耳她自己也不好受，吃东西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几乎难以下咽，因此她吃得格外小心翼翼。
　　楚玄霄听见她想咳又不敢咳的声音，转头关心地问道:“许姑娘喉咙的伤可有及时医治？”
　　直接对一个刚认识的姑娘家问这种问题无论怎样都显得失礼，尤其是楚玄霄刚刚的表现更令许茗想发怒，甚至慕九歌也在心中微微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