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秋》拉面加血不加蓝

4、生亦何欢

　　山洞中草窠躺着数只沾着血迹的卵，初为人母的雌性竹叶青摇曳着青翠的身躯疲惫地把它的宝贝们圈在怀里。这里幽静而安全，本该是她为她的的孩子们精心挑选的出生乐园。雌蛇就在这里日日夜夜守着她的孩子们孵化。
　　大火就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突然燃起。鸟兽惊慌四散而去，年轻的雌蛇却因为母爱战胜逃生本能，毅然决定留下来，用她的身躯为她的孩子们组成一道屏障。蛇类的孵化时间在一个月左右。而大火烧起来那天距离母亲生下她的宝贝不过双旬而已。也许上天真的降下过奇迹，母亲被烧的焦臭的尸体下，最下方一颗卵艰难挣动着碎裂！高温让幼崽恐惧不安，迫切地睁眼寻找母亲的护佑，阿月出生看到的第一样东西，就是母亲被烧焦变形的残躯。
　　初生的幼蛇，扭动着身体逃离火焰，鳞片尚未长硬，就要忍受地面滚烫的高温。面前是迷烟滚滚，背后是无辜被焚的千万山灵……
　　被烧的干干净净的石山裸露出狰狞的骨架，没多久石山上便多出一座土王的宫殿。莽莽榛榛的丛林里多了一条浑身烧伤的孱弱幼蛇。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它就不愿吃下血肉。
　　山间清泉和野果被本该消化血肉的胃肠化为能量，修复了伤口。小鸟和鼯鼠被突然窜上树梢的阿月吓跑，阿月丝毫不理会它们的慌乱，而是顺着小动物啃食的痕迹找到能吃的果实和草芽。也许是阿月未足月便破壳而出的缘故，也许是她执意改变蛇类食肉的天性，阿月身形瘦小，生长也更缓慢。不用为捕食发愁的山间漫长岁月让阿月学会思考。
　　宫殿建成的当日就被丝竹和酒色填满，迷醉的欢声笑语中，时光像流水一样淌过。没有人注意到不远的山林间通体碧绿的小蛇睁着朱红的眼眸望着一片看似欢乐的荒诞。她应该恨吗？土王为了享乐建造宫殿，可以在山林间肆意放火伤害生灵，逃生那一天熊熊烈火中百兽的惨嗥，母亲焦枯的尸体，家园成为炼狱……但是还没有等到她有能力复仇的那一天，她的仇人就像她的家人一样消逝在山火中，冥冥之中仿佛是上天注定让阿月目睹一场因果轮回。
　　最终浮华也消亡于一场失火，是因为宫女无意间倾倒了琥珀光？还是仆从失手打碎了琉璃盏？阿月都无法猜测。
　　宫殿消失的那一天，望着远处的火光滔天。阿月度过了生平第一次道劫，“它”开始模糊，“她”正从瘦弱的躯壳中破土而出，开始感觉到经脉中微妙流转，开始了不仅仅身而为生灵，更是身为修者，那一段艰难漫长，追溯天道却逆天而行的道路。
　　“生而为人，天道向着人类，反倒不如鸟兽珍惜生命……天赐万物以养人，人何来善心以报答上天？”
　　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一群生命逝去，恨意渐渐散去，怜悯再生。她开始静心问道。从第一次吐纳，到第一次开天眼看见长的像人参一样的老地神，阿月以为她将会在山林中永远安静悠然下去，不伤害鸟兽，也永远避开人类，度过每一个月光明亮的修道之夜，也许格外漫长但终究得以超脱。殊不知生命本来就充满变数，无论是放浪形骸还是安贫乐道，每一个灵魂都会遇到生命中必然遇到的悸动……
　　她不会想到就在百年后，中土大地上最繁华的紫宸京，闹市中有青衣佳人轻纱遮面行医叩诊，谈笑对答皆自若，竟然完全遁入这红尘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