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凭仗飞魂招楚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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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舒展身子，慵懒地绕在蛊师肩上，装作正在打盹的样子，实际上精神高度紧绷，她感到下方景物像飞一样掠过，不由得心里警铃大作。
蛊师慢慢收住神通，一人一蛇在黑黝黝的山洞前停住了脚步。在黑暗中越走越深，她的肌肤能感觉到蛊师的心脏在不安跳动着，嗅到周围的空气，阿月浑身一震！
这摸不着空间的山洞，居然沉睡着上百个活人，看他们的样子，没有一个是清醒的。
不，不仅仅是上百活人，她的灵识感知到阴风呼啸森寒，还有不属于生魂的气息，他又困住了多少阴魂？
阿月呆滞之间，蛊师已经点燃长明灯，在阿月之前烧起了特制的熏香，血腥又甜美的气息在阿月识海里猛然炸开，像无数只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摇曳，吸引她沉沦进幽暗的梦境……
蛊师精心调配的这种香对于金线蛊活下来的嗜血虫王来说，不异于大麻之于烟鬼，但是他绝对不会想到，活着出金线蛊的会是一条不食血肉千年道行的青蛇，永化人行就在一劫之间。
蛊师的眼睛在看虚无，那虚无之中线香点点绽开，像是引导着往生幽冥的丝线，那些丝线尽头束缚着他温馨的过往，隐隐约约透出熟悉的欢声笑语，以及那个令他心痛的美丽背影……
阿月的眼睛在看蛊师，不动声色随着线香的气息舞动曼妙的躯体，赤红瞳子一片冷静，眼梢挑起，像是美人狡黠嘲讽的微笑。
长命灯抖动的灯火里，他的轮廓看似年轻，皮肤却早己衰败，兜帽之下眉须灰白，眼珠暗淡无光却孤掷疯狂，愈发像从冥府逃出的冤鬼……
蛊师朝阿月伸手，亡灵们号啕着挣扎，阿月的身体跃动如青翠的飘带，灵魂不自主飘荡开来，在暴风雨般战栗摧枯拉朽的现实和虚无缝隙之间穿行。直到触碰到一个不安的人形……
风暴突然停息，长命灯不再颤抖摇曳，黑暗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相对而立的形体，安静的烛火投到墙壁上，却只有一个影子在静静伫立，素白裙摆无风簌簌抖动，好像在轻轻舞蹈。
模模糊糊，阿月听见一个仿佛银铃铛歌唱的声音在叹息着：“请你不要拉走我…我愿意用一个故事和你交换…”
她的生命好像起源于无休止的起舞中，无论冬夏寒暑，无论是青丘漫漫还是在水一方，她舞蹈的行迹遍布了王阿山脉的整个大地。
她舞蹈着，只因为舞蹈是对上天的祈福，而她不过以凡人血肉之躯舞蹈着神的喜悦，她这一辈子旋转过三万两千个优美的弧度，却躲不过命运的圈套。
在某个落日低垂的晚春，他放牛跌落山崖，第一次见到起舞的巫女。
他衣衫褴褛，她雪衣不染纤尘。
他痛苦狼狈，她无忧无喜
他是母亲通奸异族而生的小奴，她是族人敬仰的圣女
她的草药落在他的伤口上，他从此困于一个永远不能实现的梦境……
那一年，她十五岁，他八岁。
他开始明白为什么人可以如此接近，又可以如此遥远。因为他只能做到每日的劳苦中远远凝视她起舞的背影，在皮鞭子和汗水之中，在沉重包裹压弯了脊梁的瘫软中，麻木苦痛的心脏开始同时渗出希望和绝望。
那天，被殴打到鼻青脸肿的小奴隶最后一次路过有巫女身影跃动的山丘，她目送着他远去了，舞蹈依然娉婷，好像是在摇头，又好像是在点头。
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青山重重中。没有人预见得到未来的故事，无论是族里最善编故事哄孩子的阿嬷，还是山巅上日夜起舞的巫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凭仗飞魂招楚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