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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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古典的茶室，茶香袅袅。墙上挂着名家字画，泼墨山水，浓淡之间是若隐若现的仙境。
桌边坐着个花白头发的老爷子，他衣着考究，面容慈祥眉宇间却又透着摄人的威严。他气定神闲的端起茶杯，细细品茶，待茶香在口中满溢他才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萧念冬。
“念冬，你怎么弄的这么狼狈？”他说话的口气更像是个体贴的长辈，“阿南，我让你请他过来，这就是你的待客之礼？”
萧念冬冷笑，舔了舔嘴角的血，“南哥和我刚认识他时一样，还是喜欢从背后偷袭。”人冲进来的时候，虽然他不占优势但也不至于那么快被制服，可南哥趁他不备从背后抡了他一棍子，纵然他本事再大也应付不及。
听了这话，南哥猛一拍桌子，老爷子拦住他，嘴边依然是笑，“阿南，今天我只想和念冬和和气气喝杯茶，你不要扫了兴。”
“龙爷……”南哥不服，但他也没有胆量顶撞眼前的这个老头子。龙爷看起来就是个平平常常的小老头，平日的爱好也只是写写书法打打太极，有空还会听听“老年之友”，可这么个看似无害生性淡泊的老爷子偏偏站在黑暗的核心。他如果想让你死，你就真的要赶紧买口棺材了。
“还不把绳子解开，这样怎么喝茶？！”龙爷说，提起茶壶亲自为他斟茶。他的神色平静随和，没人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不露声色也是求生之道。他总说哪天你要是被看穿了，怕就是离死不远了。
“把他也放了吧。喝茶何必搞的箭拔弩张。”听了龙爷的指示，南哥的人也松了非洲辫子头的绑。南哥来的时候他正在萧念冬那里蹭饭，大哥有难小弟岂能不管，可他实在是功夫不济，萧念冬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挨南哥那一击。
非洲辫子头向萧念冬望去，此时萧念冬只是低头喝茶，虽然面前的龙爷是个让众人敬畏甚至恐惧的人，可他依然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龙爷笑的还是一团和气，“你，阿南，麦加都是我得意的手下。可麦加办事缺胆量，做什么都缩手缩脚，阿南又火气太盛，我看啊他心里不知道把我砍死多少次嘞。”他瞟了一眼身侧的南哥，南歌敢怒不敢言，“你有胆，又有头脑，这点我一直很看好。”
“龙爷过奖了。”他也平静应对。
龙爷转头看墙上的字画，目光在山水间流连，凝视半晌他缓缓开口，语气已有些低沉，“上次地下迷幻派对，警察搞突袭行动。你也很清楚，这个派对的地点选择的非常隐秘，人员的保密工作也做的齐全，可是他们还是能接到线报。行动的时间掌握的这么好，你说是不是有些奇怪了？”
他看着萧念冬，“这件事除了我只有你和麦加知道。之前我已经喝麦加喝过茶了。”
萧念冬微怔，沉声说，“我已经很多天联系不到他，该不会……”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麦加欲言又止，只留给他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走了。
他说，念冬，命这种东西我们可能真的斗不过。
“哈哈。我最欣赏的就是你不是莽夫。麦加一辈子做事没魄力，可这次嘴巴居然撬都撬不开。”龙爷惋惜的叹了口气，“既然他不愿意说，我就让他再也不必说了。”龙爷的手指摩挲着杯身上的花纹，“念冬，你不该也笨到想要和我作对。”
萧念冬歪嘴一笑，眼底却蓄着漠然，“我只是个没念过几天书的小混混，实在听不懂龙爷的言外之意。”
龙爷也不怒，他微微侧头对南哥说，“阿南，你替我把这‘言外之意’说给他听。”说完，他就又提起壶倒茶，腾起的雾气让他的表情更加深不可测。
萧念冬霍然起身，却突然僵住。他感到脑后正抵着冷冰冰的金属，他明白，如果妄动下一秒就会没命。
下一分钟，小小的茶室里就只剩下拳打脚踢的声音。拳头落在血肉之上，声音清晰而残暴。
阿南狂怒的吼：“萧念冬他妈是不是你告的密？！”
“你小子是不是他们的人？！”
“前几次突袭他妈和你也有关系吧？！”
可无论南哥怎么揍他，萧念冬都一声不吭。他的眼里丝毫没有软弱，反倒是浓浓的不屑。血从他的嘴角沁出，他却还能挤出破碎的笑容。
末了，连南哥都打到累了，他瞪着靠在椅背上虚弱喘息的萧念冬，恨不能将他绞碎。
“我再问你一次……你有没有做对不起帮里的事？”龙爷啜了口茶。
“没有。”他回答。
几秒之后，萧念冬的神色忽然僵硬。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这样的气氛，却是机器猫的主题曲。
南哥先他一步夺过手机，交给了龙爷，龙爷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意味不明的看了萧念冬一眼，然后他按下了扬声器。
“冬哥？萧哥？萧同学！我是夏千鹤，你的机器猫我修好了，我正准备给你送回去呢。”夏千鹤的声音很轻松，“我还是不能相信啊，你会有这么没男子气概的爱好……”
“阿嫂……”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辫子头不合时宜的出了声。
萧念冬挣扎着想要夺过电话，可他还没等喊出声南哥的手下冲到他面前，他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而金属没入皮肉再次抽离的痛楚让他霎时昏眩。
“夏小姐，我是阿冬的叔叔，我们现在在湘宁茶庄喝茶，你若是方便就把东西送到这边来了。要是远，我叫人去接你。”龙爷的温和的说。
萧念冬拼命的喊“不要”，但却发不出声音。
“这样呀。不用麻烦了，我离那里也不是很远。那叔叔我先挂了，拜。”不知情的她答的很爽快。
“或许这位‘sunshine’姑娘，会知道点什么呢？”他把她的名字设成“sunshine’，仿佛可以借此接近那束微弱的光。
视线游离，他被绝望攫住。
黄昏沉落，夏千鹤仰头望着茶庄的招牌，看来火锅店，夜总会和茶室真是帮会之最爱。
她走进茶庄，有服务员引她进了一间茶室。
屋里很多人，她看到了萧念冬，他俯在桌子上，视线涣散，胸口血迹斑斑。见到他，他似乎努力的提起精神。
她愣住，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想逃，却有人锁住了她的手。
龙爷站起来，慢慢走到她面前，“夏小姐，我们单独聊聊吧。”
突然，她听到萧念冬嘶哑的微弱的声音，他说，龙爷，求你，她什么都不知道。
求你。
龙爷笑了，“念冬，当年你被人砍到半死也没说一句软化，现在这么轻易就‘求’我。哎，其实年纪大了，手上也不想再多沾血了。我也不想让道上的人说我做事不讲理。这样吧，老规矩，‘打牌。’”
“打牌”是帮里不成为的规矩。牌桌上四个人，除了萧念冬和龙爷另外还有两个帮里的元老。派打五圈，元老中任意一人胜都算作龙爷胜。不要觉得这游戏不公平，如果无力反抗游戏规则的制定者也就无权职责它的公平性。就算如此，至少它还在绝望之时提供了一个翻盘的机会。
“你胜，我不再多问夏小姐什么。你输，恐怕你比我更清楚是什么结果。”
胜算再小也是胜算。萧念冬要的并不是赢，他只是想拖延时间，以想出一条让夏千鹤可以脱身的对策。
果然认识坏朋友会带来麻烦。他勉强撑起身子，可失血让他头昏的厉害。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人进了茶室。他们是茶庄的老板和老板娘，其貌不扬的胖男女，其实还兼职黑市的操盘手。
撤下茶具，桌子就成了牌桌。
几个人坐定，就开始洗牌抓拍。龙爷抬眼看了看对面的萧念冬，他的脸色苍白，一只有压在渗血的伤口上，血从他指缝里淌出来，那种红似乎还带着热烈的温度。
龙爷看着他，他看得出来，萧念冬的眼里并没有求胜欲，他要的只是时间和一个让那女孩远离事端的方法，他受了伤，现在大量的失血，却选了这样耗时间的麻将。从那个叫夏千鹤的女孩出现在屋子里开始，他就看到萧念冬眼里的光。龙爷甚至觉得，这个小子最后说不定会用牺牲自己的方式来帮那个丫头离开。
他也是年轻过的，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可以让心爱之人永远不沾血腥，可最后呢，他的第一任妻子被仇家打死在门口，第二任妻子则冷酷的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性命。
“阿南，你们先出去。”
挣脱了束缚，夏千鹤立刻跑到萧念冬身侧。“萧念冬！萧念冬！”她想要帮他止血，可手负在他冰冷的手上，依然阻止不了汩汩流出的血液。
他勉强努出一个笑容，“哭哭啼啼的多影响我手气啊。你就乖乖的不要吵，赢了钱我请你做碰碰车……”
她知道这是他在安慰自己，她知道情况远比她想象的严重。可既然萧念冬有他的坚持，有他的倔强，她也不能软弱，不能只会傻乎乎的流眼泪。
她凑到萧念冬的耳边说，“你要是敢输，我就把你那堆机器猫一把火烧了。”
他低笑，连带着几声急促的咳嗽。
牌一圈圈的打着，茶水换成了白酒。这是龙爷的习惯，他乐于沉醉在这种微醺的状态。太清醒反倒容易被困住，醺醺然似乎才是卓然的境界。
萧念冬的意识已经模糊，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牌，困倦正慢慢袭来。
他脑中已计划好了如何让夏千鹤逃出去。龙爷出门时自己从不带家伙，更不喜欢和带家伙的人打牌，而且南哥的人隔着厚门板等在门外。虽然他受了伤，可拖住屋里的三个人倒也绝不是没有可能。
他强打起精神，对紧张的注视牌局的夏千鹤说，“帮我倒杯酒。”
夏千鹤怔了怔，叹服于他的镇定。她到了一杯白酒递给他，他拿起酒杯，猛然将烈酒尽数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撕裂般的尖锐的痛，却让他瞬间变得清醒。
他心中默默倒数，测算着起身动手的时间。
夏千鹤震惊的看着他疼的惨白的脸，她的心突突的疼。
突然，一把车钥匙丢到了萧念冬面前。
龙爷缓缓的开口，“你若是死在牌桌上会坏了这茶庄的风水。先去治伤，剩下的事等你好了我们再谈清楚。”他停了停又补充，“记得，你欠我一圈牌。”
最后一局，并没有打完。胜负，也没有揭晓。
听了龙爷的话，夏千鹤立刻扶萧念冬起来。可失血让他连站稳都困难，巨大的昏眩让他差点软软倒下，幸好夏千鹤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他的血蹭在她身上，湿湿的，有点粘稠。
她搀扶着他踉踉跄跄的出了门，等在门口的非洲辫子头急忙跑过来帮忙。他也伤的不轻，脸肿的很高。
茶室里，龙爷点了根烟，眯着眼睛望着自己面前的牌。
茶庄老板九哥侧头看了看龙爷的牌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要试萧念冬适合不适合接你的班也用不着这么折腾他吧? 现在的年轻人哪受得了咱们那个年代的老方法。这你还没把担子交给他就先把他搞个半死，何必呢？”
龙爷笑，“他真要抗起这个担子，以后受的苦恐怕也不会比今天少。何况，现在我也的确怀疑帮里有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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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千鹤打开车门，非洲辫子头把萧念冬扶进了车里。
“快！去医院！”她把要是扔给非洲辫子头。自己坐到萧念冬身边，想想法子止住血。
非洲辫子头坐在驾驶座上，面有难色的转过头，“阿嫂……我只会骑机车。开车……我不行啊。”
夏千鹤呆住，连萧念冬都露无可奈何的低声爆了粗口。
“大哥我服了你了，不会开车你还敢出来混啊你！”她又从后座爬出来，抢过钥匙一把把非洲辫子头从驾驶座上揪下来。
出来混的，和警察在公路上生死时速要开车，出去看场子做交易要开车，跑路逃命更要会开车。开车和纹身一样，都是不可缺少的江湖标志吧。
“其实……我也只是有驾照了。”发动了车子，她小声嘀咕，“不过我还是上道开过几次的。所以你们不用太害怕了。”
她踩了油门，车子冲了出去。
一边开她一边透过后视镜看萧念冬的情况，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明明疼的要死，他连哼都不哼。
“阿K，唱歌给我听。我怕我睡着了就醒不了了。”也许是为了不让总是想回头看情况的夏千鹤担心，他故意用很轻松的声音说。
阿K措手不及，但很快进入状态。
“给你的爱一直很安静……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看着五大三粗的阿K居然是个文艺青年，唱的还像模像样。
可这个需要打起精神的时候怎么能唱这么哀戚又沉静的歌？
“不要唱了！再唱你大哥就睡死了！”她打断他，“跟我唱！”
她在大脑里疯狂搜索，最后想起了皇后乐队的“WE WILL ROCK”。
于是在车水马龙的公路上，出现了这样一辆车，里面响彻着巨大的走调的但异常激昂的“WE WILL ROCK YOU”声。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三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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