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根面 ...
-
15年前的一个飘着大鸡腿香味的傍晚，萧念冬的老爹操着染过无数血光的西瓜刀在巷道里狂奔，他的轮廓隐没于西沉太阳的阴影里，他一边追逐前面渐渐变小的身影，一边大声的吼道，“萧念冬你这个臭小子!你再他妈背不住乘法表我就按江湖规矩废了你！”
那一天，小小少年萧念冬甩开他亲生老爹的追杀，带着满脸委屈的泪水在阴暗的巷子里飞奔，也是那一天，他看到循着从远处微亮的光芒，第一次遇见了多拉A梦。
他就定定的望着一楼一家住户的窗子，透过窗子，里面的电视屏幕上蓝色的未来生物拯救了大雄惨淡的人生。
他开始相信，也许他的生活没有那么遭，运气没有那么差。他会遇到它，而它，会教会他怎么背九九乘法表……
“小姐！我要一个‘多啦A梦在夏威夷’！”每年市面上都会推出一款电子机器猫，而发行商也会非常贴心的让它穿上不同的国家的服饰，用不同的语言唱出那首再熟悉不过的歌谣。
萧念冬迄今已经收集了9只，这些小东西在他卧室的桌子上一字排开，娓娓道来他这‘左青龙右白虎多啦A梦在胸口’的生活。
“不好意思啊，这位先生。这只限量版我先买下了。”夏千鹤对方才急匆匆冲进商店的人说。
这款09限量的多啦A梦只在金辉商城有售，且发售已经邻近尾声，因而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夏千鹤自觉幸运，不禁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
他迟疑，“喂……”
夏千鹤却已经转身去收银台交费了。
她心里想着神奇的任意门已经到手，她的生活将充满希望。
快步走到收银台，她低下头从包里找钱，忽然她觉得肩膀被轻轻撞了一下，眼前也似乎被投下淡淡的阴影，她抬起头，就见一只瘦削而修长的手挡在收银窗口，手背上有道刀微白的疤痕，显然年代久远。食指上的指环灼灼发亮，有些晃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千鹤终于反映过来手的主人就是方才冲进店里的人。
“放心了，我又不是要抢你的机器猫。我只是想替你付钱而已。”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她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目光澄澈而诚恳，他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的时候，夏千鹤居然也没有立即指责他‘你搭讪技术很差啊’。
“我买东西干吗你付钱？”
“你想知道？”他唇边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虽然这嘴角微倾的皮皮的笑容有些轻佻，夏千鹤却还是点了点头。眼前人虽然打扮似不驯的暴走族，但眼眸却太过干净，可若想看到眸中的世界，却又是徒劳。
“好吧。不过知道之后要马上把它从记忆里删除掉。”他径自向商场扶梯边那一排给顾客休息的长凳走去。
夏千鹤追上去，坐到他身边，他笑了笑，“我萧念冬也算是道上有名的人，这个秘密传出去我怕会混不下去了。”
夏千鹤依然迷糊，这时身边的萧念冬递来一张折成小方块形的纸。
她接过去，一点点的摊开，望着那上面龙飞凤舞的字微微蹙起了眉头，可当她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表情忽的一沉。
她抬起头望着萧念冬的侧脸，他的嘴边笑还没有褪去，眼睛还一直望着对面尽是奋勇拼杀的大妈的特卖场。
“你的眼睛……”
虽然她看不懂潦草字迹里专业的术语，但最后那句“将导致失明”却让她忽然心头一紧。
萧念冬倒是不在意的一笑，“所以呢，我想在变成夜魔侠之前多看看这个世界上让我舍不得忘掉的东西。可能我没机会看明年的多啦A梦剧场版了，也不会知道明年的限量版会是什么样子了。”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吧，每个限量版的机器猫上都个小小的显示器来播放一段经典的动画片段。收集齐十款就可以把所有的片段连成一个完整的故事。我的故事呢，就只差结尾了。”他侧过脸，她不能相信那双明澈的眼睛有一天只能用来面对黑暗。
“如果我替你买下来。你也许会好心的借给我看。这样总比我明抢来的有风度吧。”他狡猾的眨了眨眼睛。
夏千鹤微微的怔愣，然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收据，片刻之后，她把收据和诊断书放到他膝上。
“你还说自己是出来混的，出来混的哪有你说话这么拐弯抹角办事这么迂回的？你电视剧都白看了？有点男人的气场好不好？给你给你！我对这种小孩的东西本来就没兴趣。”她站起来，眼睛看着别处，声音又沉了下去，“喜欢机器猫的人应该也都相信奇迹吧？”
“嗯？”
“相信奇迹奇迹才会出现吧。”她说，“奇迹出现才能看到明年的剧场版啊。”
看着她渐渐的背影渐被在人群里变得不清晰，萧念冬微微侧过身，对坐在同一条长凳上眼圈有点发红的大婶说，“阿姨，我的演技怎么样？”
大婶默然，“你在演戏？骗人的？？”刚才他的语气分明那么真切，本来是不经意听到他们谈话的她都感动了。
他笑，然后把那张诊断书折成飞机，他站起身，把飞机从3楼投了下去，他望着坠落的飞机说，“当人是骗人的！怎么可能呢？”他好像是在对大婶说，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
商场里的楼下放着劲爆的促销音乐，他在音乐里无声的说，“骗的人是我自己。”
*** ****
次日晨，夏千鹤同学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和平路找贝克先生。
她没买成机器猫，就导致她的准老板不能在激动的失去判断力的情况下和她签下合同。她从找工作的囹圄里逃出生天的梦想就会破灭。
但旋即一想，她自认自己虽不至于成为人人称道的楷模，但四年下来也算拿了几次二等奖学金。去年的机器人大赛上，她那个走一步掉一个零件的机器狗也还是得了个“最佳参与奖”。综上所述，也许她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对着镜子练习了几次面试必备的“杀人微笑”之后，她坐上了奔往和平路的公车。
路上交通难得通畅爽。风吹着她上了淡妆的脸。
兜兜转转，红灯绿灯，刹车油门。和平街路就在眼前。
这条路她很少有机会来，而且路两旁矮小的旧式小洋楼也让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一路大厅总算找到了和平路29号。
眼前的小楼半面墙壁都爬满藤蔓，若是到了夜里，还真像威廉古堡一样阴森。
她注意到门上挂着“贝克工作室”的牌子。只是牌子已经锈迹斑斑。
轻轻敲了敲门，半晌才有个长相严肃的大妈开门，她手里还拿着今天的晨报，一脸的不耐烦。
“请问……贝克先生在么？”
大妈扫她一眼，“他在办公室。”她指了指对面的那个房间。
她谢过大妈就匆匆跑到办公室门口，门没锁，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的敲了门。
“靠！这都不进！该电击死刑！”这就是欢迎她进门的声音，“请进！”
她进了办公室，或者，可以叫它科学怪人进行违禁实验后的废墟……
办公室虽有十分之大，可是里面塞着几只大书架，书架是摆的还不是书，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和横七竖八的文件夹。
地上更丢满了绘着供电系统平面图。而她未来的老板也一副很居家的打扮，宽松大裤头加花衬衫，俨然从夏威夷跳完草裙舞回来。
此时他正埋头于电脑前，她也看不到他的脸，他也根本不理她。
“贝克先生……我……”
“贝克汉姆！你昨晚和维多利亚玩的太H是不是？！怎么会脚软！！”
“……”
似乎终于意识到还有另一个生物存在，他伸直躬成虾米状的身体，目光正视夏千鹤的眼睛。
“你好啊。我是贝克。贝塔的贝，舒克的克。”
这一瞬间，夏千鹤的记忆神经仿佛突然被接驳好。
因为这张面孔，她确实有印象！
“啊！我见过你啊。是在那本《大人物》杂志上吧！你就是设计了东方明珠电路系统台北一零一大楼电梯系统和世贸中心安全系统的贝克先生！”她记得以前顺手翻了翻林至邦买的杂志，里面的贝克先生倒是比现在精神许多。
贝克先生看着她，爽朗一笑，“哈哈！这么巧，那些没有一个是我设计的！”
“……唔。”
“不过我确实上过那本杂志，不过你大概没有仔细看……我那个板块是专门挂一些经常被投诉提醒商家注意的工作室的。”
夏千鹤的表情僵硬，“……被投诉？你设计的电路有问题？”
贝克还没开头，夏千鹤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她已经熟悉了的淡漠的声音。
“他设计的电路没有问题，只是他选助手的眼光永远有问题。”
不用回头看她都可以知道，现在那张表情寡淡的脸是怎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根面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