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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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824年，春。
凌晨五点。
卡尔悄无声息的翻身进了房间，一拳锤在鼓鼓囊囊的床上，嘴里大大咧咧的说：“喂起来了懒汉！你知道一天之中最宝贵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吗？是早上！现在就给我起来——”
“在这里，蠢货。”
冷冽的声音冷不丁从脚下传来，卡尔愣了一下，下一瞬猛然后跃，险险避过从下而上袭来的弯月形斩击。
轻薄的刀片撕裂晨曦，在空气里留下冰冷的影子。
看到这一次的偷袭又没有成功，从床底爬了出来的男孩面无表情，一边收起刀一边偏头“嘁”了一声。
……你还觉得很可惜是吗！！
卡尔的嘴角抽搐着：“你这臭小鬼……不是都说了暂时帮助我吗！”
绯世一脸冷漠：“抱歉，刚才没忍住。”
卡尔：“……喂！”
绯世无视了一脸气闷的男人，自顾自的在房间里收拾起来。
卡尔这才注意到，被他临时偷袭又反过来偷袭他的男孩居然穿戴整齐，完全不像从睡梦中被吵醒的模样。
真是犯规又便利的听力啊……
卡尔抱胸倚上墙，睁着死鱼眼无声的看着绯世。
——自格温妮丝死后，已经过了三个月。
男孩的腿伤已经基本愈合，他年纪尚小恢复力快，幸运的没有留下后遗症，此刻的行走姿势已经完全与正常人无异。
当然，除了没有任何光彩的眼睛以外，他的目光与神情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但是卡尔知道，只要一经触碰到那一块特殊的逆鳞，名为绯世的男孩还是立刻会像那天晚上一样，露出恨不得摧毁整个世界一般扭曲残忍的表情。
绯世对卡尔带着沉思的打量视而不见，在黑色圆领衫外面罩上一件戴着兜帽的灰色外套就走出了房间，敲了敲对面的门。
“蕾欧娜。”
他安静的唤着，通知一般的说：“我要走了。”
门内响起细碎的脚步声，随即，门开了，修女一般苍白高挑的女子走出来，蹙眉看了看绯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卡尔，最后又看回绯世。
“已经要走了吗？”她俯身按上绯世的肩膀 ，黑裙贴上了地面也毫不在意，严厉的双眼紧盯着他，“你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吗？”
“只要能平安走出史托黑斯区就行。罗塞之墙我从没去过，不会有那么多人紧盯着我。”
绯世平静的回答她，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钱袋——里面装着卡尔借他的钱——塞到她手里：“这三个月，给你添麻烦了。”
不止要操心络绎不绝的病人，还要照顾从不出门的他，警惕可能会有的搜查。
虽然绯世靠自己就能在危险来临之前逃跑，但听力异常的事，他毕竟没有告诉这位善良的医生。
听出他语气中的认真，蕾欧娜垂下眼帘，不再坚持，却也不去拿钱袋，只替绯世理了理衣领。
“这点钱可不够你的医疗费。”
她静静的说着，直起身，向绯世露出了一个几近温和的笑容：“办好该办的事，就回来吧。我把你介绍给其他四个孩子。”
绯世愣住了。
卡尔在他身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这个没良心的小鬼这么好干嘛啊，蕾欧娜？有这时间还不如跟我商量商量医药费的事，每次都那么贵，身为你的盟友我真的很伤心哦？真的真的很伤心哦？”
“啊什么啊，原来你还在这里吗，艾德。”蕾欧娜死人脸的说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卡尔被她猛地一噎，捂住心口露出悲愤欲绝的表情：“你们这两个冷漠的家伙——”
“我会马上回来的。”绯世一本正经的打断他，凉薄的双眼注视着不知名的地方，里面有暗潮涌动，“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回到这个王都。”
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
卡尔和蕾欧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
*
正午时分，史托黑斯区宪兵团支部。
“敬礼！”
值守的士兵一声厉喝，带领一队宪兵齐刷刷的向年轻的男人敬礼，右拳拳轮狠狠砸上各自的心脏。
棕发男人提着一个大皮箱从他们面前经过，懒洋洋的朝他们挥了挥手：“免了吧。霍夫曼在哪里？”
“是！霍夫曼议员已经在会客室等候您多时！”刚要放下手的值班班长立刻摆正姿势，竭力严肃的报告着。
被他们以礼相待的男人——第一宪兵团分队长，声望和人缘都极好的卡尔·艾德勒先生拍了拍他的肩，帅气的脸上挑起一抹标志性的灿笑：“多谢啦！”
“没……没什么……”士兵看着那意气风发的笑容，耳根有些莫名其妙的发红。
卡尔好心情的哼着歌远去。
三分钟后，男人推开会客室的大门，一只脚还没踏进去，一只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手便从旁边伸了过来，死死的扳住了他的肩膀。
磁性好听的，同时又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在他耳边咫尺之处低低响起：“真是有够受欢迎的啊……分·队·长·大·人？”
“嗯？”卡尔眨了眨眼，一脸无辜的把门关上，同时不着痕迹的推开说话之人离他过近的脸，唇角的笑意味不明，“为什么这么说，本·霍夫曼议员？”
门内的男人——名为本·霍夫曼，看起来比卡尔更年轻一些的青年眸色一黯，得体的后退了一步，保持了安全距离。
“我还以为……你主动找我帮忙，就已经代表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了。”他整理着精致整洁的袖口，垂眸淡淡的说着。
卡尔的笑容丝毫不变：“您在说什么我有点听不懂呢。不愿意的话，我还可以找别人帮忙，您不用勉强。”
本·霍夫曼扯扯嘴角，无声的看了他一眼，薄薄的唇线紧抿着，透出股不甘心的意味。
“你就是仗着我……也就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他有些悲凉的笑着。
卡尔扫了他一眼，并不接话，只将视线转向了一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请容我去准备一下。”
说完这句话，他就将手里的皮箱放在了地上，转身欲走。
本·霍夫曼黯然的收回视线，双手插兜，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箱子。
“那里面装的就是罗夫特想要的孩子？”他冷不丁这样问着，话音刚落，卡尔的脚步就骤然一顿。
他缓缓转身，深褐色的眼睛隐去了光芒。
霍夫曼看着他这幅样子，无奈的苦笑一声：“别这样好吗？我只是随口一问。”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又低低的补充道：“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害你。”
“……是吗？”卡尔听不出情绪的说着，忽然转身走了回来，一点也不在意的蹲下身，将皮箱打开了。
那里面什么也没有。
卡尔抬眼看向霍夫曼，唇边咧开一个讥诮的弧度：“放心了？这下不用再试探了吧？”
霍夫曼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我都说了只是随口一问……我很担心你，卡尔，我觉得你这次做的事太过火了，无论是从罗夫特手底下抢人，还是要送一个被通缉的人出城……虽然你没有自己出面，而是选择让我帮忙，但我还是担心罗夫特会怀疑你，毕竟之前就是你负责的那孩子的事。”
“哦？”卡尔漫不经心的应着，状似不经意的说：“是真的吗？真的只是因为担心我，而不是怕牵连到自己，或者想要去揭发我？”
霍夫曼属于标准美人的下颌骤然紧绷一片，脸色也苍白起来。
“你还在怀疑我。”他声音几乎有些变调的说着，连声线都微微发颤，“我怎么可能那样对你……话虽如此，就算我这样保证，你也不会相信的吧？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一个眼里只看得到自己的理想的人！”
卡尔不耐烦的蹙起了眉：“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撒谎？只要回答我这个就够了！”
霍夫曼无声的攥紧了双拳。
“……没、有！”他从牙缝里迸出这几个音节，脸色惨白的转过了头。
“……”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
他转头看着皮箱，完全没有被霍夫曼的言论所影响，而是奇怪的低声问：“怎么样？”
霍夫曼愣了愣，不由自主的转回来看向他：“……什么？”
“——是真话。”
神奇的，空无一物的皮箱中传来了孩童的声音。
霍夫曼惊愕的看着一个发色罕见的男孩推开一层绒布从皮箱里钻出来，张了张嘴，发出干涩的声音：“卡，卡尔……？”
“如你所见，这就是蠢猪罗夫特想要的小鬼，名字是绯世，不过现在暂时叫他‘艾德’就行。”
卡尔伸手去揉绯世的头发却被躲过，不得不耸耸肩，竭力掩饰尴尬的说着。
“艾德？那不是你喜欢用的假名吗？”霍夫曼诧异的说着，上下打量着面色冷淡的男孩，“这，这个孩子就是……等一下，所以你们刚刚是在试探我？！”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不无气愤的质问着。
卡尔不置可否的挑眉，伸出手，不容置疑的揽住了绯世的肩膀：“嘛，别生气嘛大议员，这孩子是我新收的徒弟，我当然要确保他的安全，你稍微体谅一下？”
——所以这么多年，我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一个新收的徒弟？
霍夫曼正要酸溜溜的吃醋，就看见男孩冷漠的表情瞬间因为嫌恶而碎裂：“谁是你徒弟？不要脸的家伙。”
卡尔：“……好，好过分！”
本·霍夫曼：“……”
这个徒弟，真有个性。
“咳咳咳……好了好了，我真的该去准备一下出城了。绯，好好跟霍夫曼议员打个招呼，他家里可是有大背景的哦！”
日常被嫌弃的师傅迅速恢复精神，确定了霍夫曼毫无恶意的他又变回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拍了拍绯世的背就放心的走了出去。
——好好打个招呼？
绯世看了眼霍夫曼，嘴中冷淡的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
十分钟后，重返会客室的卡尔在一瞬间的呆滞后迅速瞪大眼睛关上门，抓狂的对正坐在五花大绑的议员身上的男孩低吼道：“你都做了什么啊白痴？我不是让你们好好相处吗？！”
“？”
绯世，疑惑的：“你不是让我好好跟他打个招呼么？”
“没错啊！所以你为什么要把他暴揍一顿再绑起来啊？！”
卡尔快步上前把绯世从霍夫曼身上拽起来，头疼的蹲下身，解救议员先生于水深火热之中。
被批评的绯世看看他，再看看霍夫曼，好似反应过来了什么。
他静默的看着卡尔将霍夫曼嘴里的碎布条和手脚上当绳子用的盆栽藤蔓全都除去，在被霍夫曼怒目而视的时候偏开头，背着手一脸无感的说：“在我们那边，‘打招呼’的方式就是这样的。”
“那还真是多谢你教我了！”卡尔黑着脸喷了他一句，搀着霍夫曼将他扶了起来。
“哪里疼？”他低声询问着。
“嘶……那孩子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真够狠的……”霍夫曼努力克制着使自己的表情不要太狰狞，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腹部，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泪花。
他是个肤色苍白、十分瘦削的青年，似乎天生有些不甚健康，看起来有种病弱的感觉。
卡尔看了两眼他泛着水光的眼角，低头用鼻子哼出了一声笑音。
霍夫曼对他怒目而视：“你还笑？”
卡尔干脆偏开脑袋，用拳头挡在嘴边，光明正大的咧开了嘴：“抱歉抱歉，咳……那个，希望你别在意，这孩子刚从不太好的地方出来，很多和我们格格不入的地方还需要学习。”
他一笑，凌厉英气的眉宇就透出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帅气感，话说到最后又认真的看回来，眼神专注的看着霍夫曼：“我代他向你道歉。请原谅他吧，本。”
霍夫曼看着他，原本的怒容不知不觉中消散，病气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晕红。
他眼神闪烁的别开视线，在卡尔眼带笑意的注视下慢慢连耳尖都红了，手也紧张的攥紧了男人的衣角：“这个……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误会了——”
“？谁需要你帮我。是我没弄清楚，我道歉。”
冷清的童音毫不犹豫的打断青年支支吾吾的推脱。
一下子被两人无语注目的绯世：“……？”
歪头疑惑。
*
“这个箱子里装的什么？”
史托黑斯区城门，最近几天新增派的宪兵在例行检查行李时这样问着。
马车夫正要回答，后面的车帘便被撩开，卡尔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露了出来：“怎么了？”
“分队长！”士兵立刻立正行礼，“原来是分队长的马车！失礼了！”
“不不，没什么，继续认真工作吧！加油！”卡尔不在意的挥挥手，手指顶着帘子，向士兵鼓励的笑了一下。
“……”
年轻的士兵立刻面红耳赤。
“行了，找你来是让你在游玩途中保护我的，不是让你不分时间场合的发情！”
年轻却阴沉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卡尔转头看了眼表情不太好的人，借着这几秒钟的时间让士兵看到了霍夫曼的脸。
他笑眯眯的道了歉，放下车帘，吩咐车夫继续前进。
马车平安的驶入罗塞之墙的领域，在它后方，被霍夫曼狠狠瞪了一眼的宪兵撇撇嘴，开始小声跟同僚闲聊。
“那个霍夫曼议员，跟传闻说的一样自大又惹人嫌，不就是仗着家里在造币局有股份吗，整天勾搭咱们分队长，当谁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呢！”
“啊？传闻居然是真的啊？那个小白脸真喜欢男人？还喜欢艾德勒队长？”
“这个长眼睛的基本都看得出来！嘁，真让人恶心……”
宪兵之间只有彼此能听见的议论，清晰的传入绯世耳中。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来。
“——所以，霍夫曼原来是想睡你么？”
远离城墙都市的小路边，终于被放出来的绯世坐在马车中，歪头询问着对面的卡尔。
“噗——咳咳咳……！”
棕发男人一口茶全喷了出来，手忙脚乱的放下杯子、用袖子擦了擦嘴，抬头一言难尽的看向男孩：“你你你眼瞎了吗？要睡也是我睡他啊！——呸，你个小鬼懂什么睡不睡的！别乱说话！！”
第一时间躲开他喷茶攻击的绯世眼神死：“这有什么不懂的？在地下街，这种事遍地都是，男人和男人也不罕见——怪不得我之前一直觉得他怪怪的，听见那两个宪兵的悄悄话才明白过来。”
“怪怪的？”
卡尔回忆了一下霍夫曼刚刚在会客室特别露骨的眼神、话语和表情，又看了眼绯世懵懵懂懂的脸，有些不适应的动了动：“他都说到那种地步了，你居然还没发现吗？”已经习惯男孩多智近妖表现的他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绯世坦诚摇头：“完全没有。”
卡尔：“……看见他脸红也没发现？”
绯世还是摇头：“没有。”
卡尔：“……”
他回忆起霍夫曼之前脸红时绯世毫无所觉打断他抒情的行为，注视着绯世的眼神慢慢一言难尽起来。
“绯你……在这方面意外的是个笨蛋啊。”
绯世：“？”
他看起来像是要争辩什么，但下一秒又住了嘴，转眼看向了车门。
“怎么了？”卡尔一脸疑惑。
“霍夫曼要过来了。今天是北风，他可能会听到我们的谈话。”绯世漠然的说着。
……不，我觉得一般是听不见的。
卡尔无语的这样想着，又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听到了议员先生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
他看了神色平静的绯世一眼，忽然勾唇，得意又似自豪的笑了笑。
“休息好了吗？我已经打发了车夫，现在可以重新出发了。”霍夫曼在几秒之后打开车门登上马车，脸上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导致的疲惫。
“还有多久？”绯世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疲劳，首次主动出声询问着。
霍夫曼略有些惊奇的看了他一眼，看在卡尔的面子上，他耐心的回答道：“大概还有半天就能到卡拉涅斯区了，在那之后就能走出罗塞之墙的范围，到达玛利亚之墙的领域。”
“最后再走上几个小时，就到我的亲信安置尤迪特夫妇的农场了。除了我本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是么。”
绯世低低的应着，微微垂下头，攥紧了手下的衣服。
男孩身上的气息压抑而死寂，卡尔和霍夫曼对视了一眼，无声的叹了口气，打开车门亲自到前面去赶车，一路都没什么心情再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等到夕阳变红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被看不见尽头的麦田所包围的，简陋却温馨的小农场。
卡尔和霍夫曼没有进去。这个会面理应不该有外人在场。
他们在外面，模糊的听到了男孩的低语，女人令人心碎的哭声，以及男人深沉到沧桑的叹息。
卡尔似乎是不愿意再听下去，离开门边走到了稍远处，点燃了一根烟。
“这次多谢你了，霍夫曼。”他头也不回的对慢慢跟上自己的男人说着，深深的吞吐了一口烟，“作为回报，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要是搁在往常，这句话一定会令霍夫曼欣喜若狂。
但是现在，他只是复杂的看着卡尔笼罩在烟雾中的脸，轻声问道：“对你来说，那个孩子就重要到这个地步吗？”
卡尔沉默了一会儿。
知道绯世能够听见的他有些不想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最终，他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抬手揉乱了一头棕发。
“怎么说呢……我只是感觉，那孩子跟我很像。”
他从嘴里拿下烟，朝空中吐出了一口烟雾，注视着宽广天空的眼眸透出渺远而空茫的神色。
那是一种无法被外人理解的神色，存在着永远无法被其他人插足的，沧桑而不能诉诸于口的过去。
良久，手指被火苗灼烧的疼痛才唤回他的神智，他低头掐灭烟头，语气是超乎寻常的平静。
“你知道，我也是个孤儿。艾德勒（Adler）这个姓是我给自己起的，而从那一天开始……我发誓会在现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不管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会遭遇什么样的绝望，都绝不放弃。”
“这种不惜跟整个世界作对也要达成目的的心情……我觉得跟现在的那孩子很像。”
温柔的春风吹过田野，撩起沉浸在回忆中的男人柔软的额发。
卡尔暗沉的眼中映入发丝的阴影。他似有所觉的扭头看向风飘来的方向，不期然的看见了一只独自南下的鸟。
他呆呆的望着那只鸟消失在视野中，良久，才叹息一般、悠悠的感叹道：“我跟那孩子……都是孤独的【Adler】啊。所以，一看见他现在独自挣扎的身影，我就像看到过去的自己一样，不自觉的想要去帮他。”
空气仿佛寂静下来。
卡尔在霍夫曼怔愣的注视下转身，双手搭在眼睛上方眺望着被尤迪特夫妇送出门来的男孩，蓦然狡猾轻笑道：“嘛，不过说到底，我其实就是眼馋那孩子独一无二的天赋，想把他拐来为我所用啦！”
“哈……”霍夫曼忍不住失笑，眼神柔软的注视着笑容灿烂的男人，心中涌上淡淡的好笑和心疼。
绯世对他们俩的谈话和心理活动没有丝毫兴趣。
他站在农场小屋的门外，凝视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绿油油的麦田，忽然轻声说：“【麦子真的会在成熟之后变黄么？】”
格温妮丝的父亲抬起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与他一同凝视着远处。
“到了秋天的时候再来看吧，孩子。”
他感应到了绯世的注视，便和蔼的低下了头，与格温妮丝一模一样的、晴空瀚海一般澄澈的蓝眸微微弯起，露出了一个无比温暖的、包容而令人想要流泪的笑容。
“——会变成和格温的发色一样的，漂亮的金黄色哦！”
一片寂静中，格温妮丝的母亲擦干眼泪，满眼悲哀和温柔的上前，轻轻吻了吻绯世的额头。
“愿上天保佑你，我的孩子。”
毫无征兆的，一阵风从不知名的远方席卷而来。
它吹动三人的额发和衣角，拂过整齐而生机盎然的麦田，裹挟着金色的阳光吹过绯世的脸庞。
一片寂静之中，绯世仿佛听到了什么冥冥之中的低语。他顺着这温柔的低语声望向远方，看到格温妮丝的身影在麦田中远去，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转过了身，轻轻的对他笑着说——
“绯的话，一定可以……替我夺回自由的。”
“……”
绯世用力的眨了眨眼，看到少女的身影在一片模糊中化作了风。
他抬起头目送那阵风远去，双眼被零碎的额发盖住，眼角无声无息的滚下泪珠。
“啊。”
“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回去的路上，绯世注视着窗外已经暗下来的天空，目光久久的停留在空中那条绚烂的银河上。
这就是地上。即使进入黑夜，也有着地下绝对看不到的美景。
在天国的格温，也能看到这样的景色么？
一定看得到的吧。
……格温。
你告诉我到了地上就是获得了自由，但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地上还有丑陋的欲望，残忍的暴行让我们无法自由。
那么——
面容尚且稚嫩的男孩向银河伸出手，五指之间的缝隙中，洒满光辉的双眼如死水般平静无波。
——当我杀光那些阻挡我们的人时，是不是就能得到自由了？
·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1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