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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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在楼下第三次传来那个声音的时候，绯世终于放下了捂着耳朵的手，坐了起来。
啊，说起来，昨天是不是也发生过一样的事来着？
——头疼。
男孩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拿起脚边的黑袍披上，一步一步走下了楼。
手腕上的锁链因为走动，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在连犬吠声都没有的死寂地下传出很远。
在深夜，本以为空无一人的破旧小屋里，突然听见诡异的铁链声——这无疑是很恐怖的，也许还能轻易联想到被秘密关押的罪犯这类怪谈。
楼下的少女就因为听见了这响声，微弱的呼吸变得更轻了，甚至开始发起抖来。
不，将那个声音称之为“呼吸”也许是不正确的，或者称其为“将死之人的气若游丝”更为恰当。
她躺在地上，一直在长而费力的呼吸，只有在实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才会痛苦的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呻|吟。
在漆黑一片的黑夜里，这声音连这栋废弃的二层小楼都传不出去，在听到绯世弄出的噪音之后甚至变得趋近于无。
可在绯世耳中，这还是太吵了。
“你。”
因为睡眠被打扰，男孩的语调中存在着一丝不满，但是因为声音的稚嫩，这指责听起来反倒掺杂了一丝孩子气的抱怨，“你很吵。”
少女的颤抖停止了。
“……小孩子？”她轻声说着，转头看了过去。
绯世在黑暗中望着她的脸——或者说，仅仅凭直觉断定是脸的位置——沉思了一秒，慢慢舒展开了紧皱的眉头。
少女的声音很好听。
这是他在她开口说话后才发现的事实。
甜美的声线沁着温柔，柔弱又天生带着一分令人安心的静谧，像是积雪一般安静。
即使因为长时间没饮水而多出了一分沙哑，也无损这声线的出色。
男孩决定原谅她在自己睡觉时间的失礼。
“你很痛么？”他转而这样问着，微不可察的释放出了善意。
“……嗯，有一点。”少女下意识回答着，仍然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看起来好像非常惊讶，“天啊，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这么小的孩子……”
她喃喃的自言自语着，支撑着身体的手臂用力，想要坐起来，但下一秒却捂着胸口发出了痛哼。
声音好听的人，连喊起痛来都不让人烦躁。
绯世这样想着，全然忘记了刚刚的自己还在抱怨人家很吵，朝她走近了一步，稍微搀扶了她一把。
“谢谢。”少女轻声道着谢，将头彻底扭向了男孩这边。
窗外，一个晚归的酒鬼提着油灯经过，不慎被石头绊了一跤，摔在地上打起呼来，油灯滚落手边，没有熄灭。
少女这才就着昏暗的灯光，看清了男孩的面容。
那是一个如人偶般精致却毫无表情的男孩。比起一般人来讲更为平面的五官和线条柔和的颧骨，让他看起来比身高显示的年龄还要更小一些，除此之外，还有一双明亮的碧绿眼瞳，和樱花般柔软的发色。
是美丽却罕见的、一眼就能让人记忆犹新的容貌。
“好可爱……”称赞声不自觉的脱口而出，直到看见男孩蹙眉，少女才恍然惊觉的捂住嘴，露出虚弱而抱歉的笑意。
“抱歉，因为是不常见的发色，所以不自觉就……你好，我是格温妮丝·尤迪特，叫我格温姐姐就可以哦。你呢？”
“……绯世。”
“绯世？”
“没有姓。”
“啊……”
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名为格温妮丝的少女在猝不及防间就露出了更深的愧疚，像是不小心做错了事的孩子。
绯世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她，微微歪了歪头。
声音好听而且有礼貌，加起来就是双倍的无法拒绝。
于是，他又小声的补充道：“我并不喜欢我的名字。你还是不要叫比较好。”
格温妮丝惊讶的睁大了眼：“为什么？”
绯世沉默了几秒，才道：“因为这是抛弃我的人取的名字。既然已经抛弃了我，那么我也要抛弃她，所以，她给的名字我也不要再用了。”
“……是这样吗？”
并没有觉得这是小孩子任性的话语，格温妮丝轻声说着，像是为他感到难过一般，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那，我叫你‘绯’好不好？”她突然在寂静中拍了下手，努力活跃气氛般轻快的说道。
“绯（Hiiro）？”绯世抬起头，带着一分茫然，重复着名字的读音。
他的迟疑让格温妮丝瞬间不自信起来：“嗯……会不会有点像女孩子呢？不然还是叫别的好了——”
“可以。”
“欸？”
“我说，绯就可以。”
与黑暗完美的融为了一体的男孩这样说着，淡薄的似乎将要融化在空气中的表情褪去，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只存在些微迹象的笑容。
……他好像很喜欢啊。
格温妮丝欣慰的想着。
“你饿了么？”男孩主动询问着，转身朝楼上走去，“我还存着一些面包和水，可以给你吃。”
“啊……不、不用了……你能攒下食物也挺不容易的吧……”格温妮丝咽了咽口水，话音刚落，手掌下的肚子就诚实的叫了起来。
“……”
她与回过头来的男孩对视了两秒，害臊的捂住脸，“哎呀，这太羞耻了……”
“我很容易就能攒下食物。”绯世说着相当于“不用担心”的话，很快便拿来了三块灰扑扑的面包和用破旧皮毛鞣制的水袋，“你从三天前开始就什么都没吃，而且胸口被保罗踹了一脚，肯定很饿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格温妮丝愕然的说着。
“吃吧。”绯世将食物塞入她怀中，打断了她的疑问，“明天还会有人来给我送的。所以，吃吧。”
格温妮丝抱着闻起来有麦香味的面包，挣扎了三秒，便低声的道了谢，难忍饥饿的吃了起来。
算算日子，从她被绑架离家开始，确实有三天没吃东西了。
想到这里，少女不由得有了流泪的冲动。
“你在想自己的家人么？”绯世坐在她身边，仰头平静的问着。
格温妮丝哽咽着点头：“我在想我的母亲。她肯定担心的连觉都睡不好了吧……还有父亲，他的腰不好，没有我帮忙，也不知道这几天是怎么干的农活……”
这样说着，少女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绯世静静的看了她几秒，才问道：“格温的家里是种田的吗？”
“是的。用我家的麦子做的面包要比这个好吃一百万倍！”
格温妮丝晃了晃手里只还剩下一个的面包，然后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抗议着，“等一下，你要叫我格温姐姐才行啊！我今年已经十四岁了！”
“……格温。”
绯世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继续问道：“麦子真的会在成熟后变黄么？是因为吸收了阳光，才会成熟么？”
“阳光……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像是在询问自己，又像是在询问着某种不知名的虚无一般，男孩轻轻的发出气音，看向窗外的眼神平静而无波，死寂的眼底映出无边的黑暗。
“……”
突然且僵硬的，格温妮丝怔住了。
一个被她忽略许久的，却又是那样显而易见的事实，在某个不期然的瞬间，在她的视线与男孩死水一片的眼神相交的时刻，突如其然的便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了。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格温妮丝莹白的手指抓紧了面包，让那不甚美味的硬物变了形。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明明无论是他苍白的似乎能看见里面骨头的肌肤，还是生锈的铁链，染血的细嫩手腕；无论是突然出现在废弃小楼的诡异，还是毫无生气的、不该属于孩童的表情，都在鲜明而强烈的向她诉说这个事实。
——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关于这个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被关在这里，没有见过阳光，连这栋摇摇欲坠的破屋，都没有走出去过这回事。
那简直就像是……
——家养的【牲畜】一般。
善良的少女突然便放下了手中的面包，胃部冰冷的像坠满了石头。
静静的望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绯世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意外，只是用“果然是这样”的语气，平淡的说：“格温真是个温柔的人。”
空气寂静了数秒。
随后。
“——我带你逃出去！”
急切而不计后果的，格温妮丝猛地紧抓住男孩的手，无比恳切而坚定的望进了他的眼底深处。
“我带你逃出去！我的爸爸妈妈一定会很高兴看到你！只要我们两个联手——”
“——只要我们两个联手，就能逃出去了么？”
绯世无动于衷的看着她，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他。
格温妮丝愣住了。
因为，与之前的平静不同，此刻的绯世语气已经完全变为了不带感情的冷漠，那双碧绿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完全是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他用这样的眼神，注视着刚刚还在相谈甚欢的少女。
窗外的油灯终于熄灭了。
街道的远处，有拖沓的脚步声和笑声传来。
绯世从漫长的对视中别开视线，在格温妮丝怔愣的注视下淡声说：“有中央宪兵过来了。”
“……你说……宪兵？”
没有多想的时间，希望的火花转瞬间便在少女眼中重新升起。
她挣扎着奔到窗边，朝那两个背着步|枪的男子挥手低喊道：“宪兵大人！请看这里！我是来自玛利亚之墙的格温妮丝·尤迪特，我被绑架了！请你们救救我……”
这样的呼救，被两名宪兵尽数听进了耳中。
他们停下脚步，端详了几秒露出脸来的少女，将她美丽的金色长发，湛蓝的大眼睛和雪白的皮肤看了个清楚。
三秒过后，他们对视了一眼，正气凛然的向这边走来。
“在那里不要动！我们这就过去了解情况！”
“好的！”格温妮丝欣喜的回答着，转头看向身后，“已经没事了哦，绯！宪兵大人们肯定能救我们的——”
少女满含企盼的话语截断在嘴边。
她望着空无一人的一楼，喜悦的表情逐渐凝固。
拖沓的脚步声逐渐临近，最后，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散发着酒臭味的嘴凑近了少女如花的面庞。
格温妮丝颤抖着回头，因为恐惧而紧缩的瞳孔，毫无征兆的对上了男人浑浊的眼珠。
“小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神秘的微笑着，和他的伙伴一起，高大的身影围住了纤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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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