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同人+实验室之外的天空》阿D

4、没有资格的称谓

　　4 没有资格的称谓
　　有一天晚上我梦到了神父。
　　很奇怪，杀人魔的脑子竟然有梦。
　　他没有变，也没有因为曾被我残酷的杀害而痛恨我。以至于我怀疑我根本未曾杀死他。但事实上却是，我在那个人面前残酷的杀了他。
　　在梦里，我不可思议的流泪了。
　　我以为自己能说什么，但梦里的我和现实一样，早就失去了语言。
　　我想起那个人因为失去了哥哥，曾对我说，要不你当我的弟弟，那时候我那么快乐，浑然不觉察是我剥夺了那个人的一切。
　　在梦里我以为能对这个我曾杀死的人说对不起，但，没有。
　　因为我在颤抖，我害怕看到他，也……害怕他说出什么话……虽然我表现得可以接纳一切，但原来我也是害怕……
　　我颤抖的看着那个人，我们的位置好像反过来了。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他对我伸手，我以为他要打我，痛击我，我微微闭眼，但是，他伸手抚摸了我的头发…………
　　我沉默的，彷徨的，抬头微微看他，他的目光和那天在阶梯下对我说话的时候一样，干干净净。
　　杀了我————
　　我对他无声地说。
　　但是他摇摇头。
　　只是那样温和的……
　　在梦里我或许哭醒了。
　　或许是因为那么久以来，其实，终于也许有一个人……他…………或许会对我说出……
　　那两个字…………
　　即使是梦。
　　即使是梦。
　　——————
　　翌日是个太阳天，这一天我也做了一上午的工作，下午我坐在门槛发呆，老太婆或许去镇上卖菜了。可下午突然下起暴雨，我十分犹豫，但最终却还是……走出了这段时间以来从未跨越的那道界限，拿着雨伞………
　　这里通往镇上只有一条路，走到半路，我看到稻草的草海，有一个男人的将一个瘦弱的女孩拖到路边痛打，那女孩哀弱求情，我如同被雷击，匆匆回避这个场景，但是我的身体却好像被什么五脏六腑的绞痛，那里早已不是什么热血沸腾的快意，而是痛苦……仿佛想起了凤伊………
　　我哪有资格想起那样美好的…………
　　我开始跑，但跑了一些时候，我不知道为何，又倒回去，大雨灌入我的口鼻，我将那雨伞抡起来，在那女孩的惊呼里打向那男人……他竟然一下被变瘦的我打倒在田埂里……我的手十分颤抖，仿佛很难控制，但我强压下…………远远的，我听到路边有车，我看到一辆小货车在雨中驶来，那仿佛还吆喝着卖鸡蛋的声音……但，那货车停下，有一人从大雨里向我奔出，那瞬间我看到来人……
　　没有了呼吸。
　　我…………我害怕…………
　　害怕…………
　　为什么我还会…………害怕…………
　　除了害怕，还有什么…………
　　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不！！！不应该的————我开始跑，那个人在后面追我，如同失控的什么，我也是，但慌不择路，我感觉那人扑过来，我被那人扑在大雨的泥淤，那人的拳头发狠的迎上来，我慌乱的用胳膊抱着头，但是那一点也没留情，愤怒，痛苦，那些积压的什么，一瞬间…………一瞬间…………
　　那是我应得的。
　　我痛苦的想，面对着来势汹汹的…………
　　“你怎么敢————你怎么还敢在我眼皮底下杀人，你这个不知教化的狗崽子！！我今天就打死你！！！——————”
　　那声音，带着颤抖，或许是那一天的决绝。
　　我想到了那个梦。
　　原来梦毕竟离我非常遥远……
　　自从拥有了情感，我就变得非常弱。
　　我试图掩住我的脸，但毫无意义，就像我在失去记忆的那些时刻，真心实意的把这个人当做我的大哥……但实际上我和他有着最深的血债，我的亲生父亲甚至杀了他的父母，而我，在那样不知者无畏的游戏里杀死了他唯一的哥哥…………
　　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这个人………………
　　我放弃了抵抗，但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就好像我杀死……我的父亲那个瞬间……我的心好像要裂开了。
　　我全身颤抖，或许对方也是。
　　我承担他的痛苦和暴怒。
　　这是应得的。
　　拳头如同雨降落，那些画面都重叠了，我化身为恶魔，背地里嘲笑他的无能，然后手染他亲人的鲜血。
　　可就算这样为什么我却还在奢望……
　　有某个瞬间我仿佛和他的目光相对，只是那样一个瞬间。
　　他发狠的打我，但目光相对的那瞬间，我们却好像静止了。
　　什么东西打在我的脸上，在模糊不清的世界里，我连血都咳不出来，惊愕的看到那……
　　他原来也是痛苦……
　　并不比我少分毫的……
　　但那个陌生的，不知从哪里来的女孩抱住了他的手臂。好像试图阻止我们。
　　“哥哥……好人。救了我，刚才————”她说。
　　什么啊。
　　我是杀人魔啊。
　　不会救人的。不会的……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救人！？”他把我拧起来，几乎力量大得要想时刻将我嚼碎：“说话！？混蛋！！”
　　“………………”说…………什么…………？
　　我迟钝的想。
　　是应该说什么，但是仍然没有一句。
　　一拳下一刻揍上我的左脸，那女孩惊愕的叫了一声。我仍然没被放开。
　　或许那个梦是我的预兆，即使我今天就死在这荒芜的地方或许也没有任何人会追究他了……
　　“你杀了那么多人，在我面前装什么呢！！”
　　那人咆哮着，又是一拳……我立即忍不住咳出血，但我下一刻死死咬住那样的痛呼……在这个人面前，我没有资格。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太痛苦以至于激怒他。
　　但他对我挥出下一拳，却被那女孩死死的冲上来抱住了。对方的哭声穿透了雨，听上去简直像……眼前这个人才是坏人。
　　他浑身颤抖，怒不可竭，“你就是用这伪善的脸，放松了把你视为朋友的人的警惕，惺惺作态的骗取他们的同情，背地里那样恶心的暗自嘲笑，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这样是大错特错！！——————”
　　什……什么意思…………？？
　　我好像有些努力听他的语言。
　　早该知道………这样……
　　我好像捕捉到什么…………
　　什么…………
　　或许，他知道我活着…………有什么倏然闯入我的大脑。
　　就好像…………
　　他会出现在这里，也并非巧合，而是因为…………
　　他知道我并未烧死在那场火亦或者………………
　　但，既然如此，他本该恨我入骨，又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活了那么久之后现在才…………
　　某些认知好像在刺激我，我觉得一瞬间那样的可怕……那样的想法好像让我整个人矛盾得不可自持……
　　我觉得那些痛苦穿透了我的防线，在面对这个我曾经真实的，喜爱过，但却无可救药的将他的一切那样任性的剥夺的…………
　　“你为什么杀了韩叙俊！”他那样大声的质问我。
　　那声音把我震懵了，我完全浑浑噩噩，但是却必须面对了他，就好像，我认为的诀别那一天，我们在监狱的铁网面对着面，那一天，我也……像现在这样，禁不住的……
　　“说啊！！该死的！！！”
　　“我………………”
　　我的唇颤抖起来。
　　他一瞬间噤声，仿佛就在等待这一刻。
　　仿佛他已经不质疑为什么我那样恶意又变态的杀死了他最亲的唯一的亲人，但他却想知道为什么我要做出那个残酷的决定……
　　眼泪好像先于我自己的控制留下来。
　　我知道我没资格，但是，我却无法控制。
　　“我……想你……原谅我…………”我瑟瑟发抖，我等待他判决，我知道我无药可救，我找不到赎罪的方法，我的父亲杀了他的父母，我又恬不知耻的……和他几乎称兄道弟，他将我当成弟弟，对我一片真心……但看到那吊坠的瞬间，我知道我此生再没有那样的可能……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次————”他仿佛也，几乎竭力，我们就像困兽，不死方休。他可能不会信。
　　是我我也不会信的。
　　我，是个杀人魔啊，原本，无血无泪的。
　　那现在是什么，现在是怎样？？
　　是成耀汉那让人嫉妒的家伙的大脑……是他让我嫉妒的情感，情绪……
　　“求你…………原谅我…………”那句曾经熟悉的称呼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警官………………”
　　我亲手把一切毁了。
　　“砰！！”一拳砸在我的脸上。我的脑子嗡了一声。
　　“让你再说！！！！”
　　然后又是一拳…………
　　又是………………
　　我的手紧紧扣着地上的泥和草，呛了几口。
　　在死之前，都要拼命的道歉……
　　“请……原谅我…………我没有资格…………”
　　这或许是错乱。
　　我恳求。就像我那样恳求过，看不到的神灵。
　　现在我恳求他。
　　我知道我很恶心……我知道这样很…………
　　热烫的什么砸在我的脸上，那不是雨。
　　“用什么原谅！！？用什么道歉啊！！！把事情弄到这样，你以为——————”他好像说不下去，浑身因为痛苦而颤抖。他经常失控，但没有哪一次像现在……他一直很真实，不像我诡计重重……“你以为你杀了韩叙俊那魔头，就可以一笔勾销！？？我哥他…………”
　　提到他唯一的亲人，他好像……立即…………
　　这场雨好像把我们都割裂了。
　　我也……禁不住……
　　“你…………杀了我吧…………哥…………”
　　我那样对他说，或许这是这辈子的最后……或许我从监狱到这里这安静的一程之后，已经足够……这段日子我很……知足……我私心对他最后一次那样自私的，想这样叫他。
　　但，那一声却好像让他颤抖地更厉害。
　　他的目光和我相对，我冷得全身发颤，我好像什么都没能看清。
　　他……
　　他咆哮着一拳招呼过来，我下意识的闭眼迎接那疼痛，但是却没有。
　　我的确是不应该。我杀了他的亲人，我怎么厚颜无耻的还能称呼他“哥”……我根本不是什么高武治的弟弟，我是韩叙俊的变态基因延续者，我亲生母亲甚至为此自杀了…我怎么敢这样……
　　好像静止一样，感觉到雨，拳头停下来，然后他……大叫，好像发泄痛苦，他离开我，他到旁边的草垛，一拳一拳的打在泥土的地上，我看到蜿蜒的红色的血……那些雨又苦又涩。
　　我哭起来。
　　他也是。
　　我是罪人，但却未能赎罪。
　　直到我看到雨伞被撑起来，是那个根本算不上我救的……小女孩。
　　她手轻轻颤抖，但是却给我打了伞。
　　“不哭。”她说。不知道对我，还是对那个可怜人。
　　我看到我们的世界还有第四个人，那老太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她淋着雨，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们，然后她走到他身边，将他带血的手握住了。